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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昆德拉的小说道德观解读纳博科夫的《洛丽塔》

2009-01-07张友燕张丽娟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09年12期
关键词:洛丽塔虚幻审判

张友燕 张丽娟

摘要:纳博科夫的《洛丽塔》中畸形的恋爱故事一经传播就在社会道德领域引起过一场轩然大波。关于亨伯特,人们已经给予太多的批判。本文以昆德拉的小说道德观重新审视亨伯特的悲剧,通过对《洛丽塔》中虚幻与现实两个世界的解读重新看待亨伯特的悲剧。

关键词:道德;虚幻;现实;审判

昆德拉虽然没有真正的建构过一套完整的小说理论,但他的思考是作为一个实践者而进行的。陈述的是作为一个小说家对小说的理解。虽然作为一个小说家,他的理论不够完善,甚至有的地方有些偏激甚至欧洲中心主义,但他对于小说的一些想法,对一些作家和作品的分析还是相当另人耳目一新的。

纳博科夫,一个俄裔美籍的流亡作家。他的名作《洛丽塔》描述了一个欧洲流亡者亨伯特狂恋12岁少女洛丽塔,甚至不惜以娶洛丽塔的母亲为代价达到亲近洛丽塔的目的。作品中这一畸形的恋爱故事很快招致非议,在社会道德领域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小说是道德审判被悬置的领域

在《被背叛的遗嘱》中,昆德拉说,小说是“道德审判被悬置的疆域”,“悬置道德审判并非小说的不道德,而是它的道德。”“这并不是说,小说家绝对地否认道德审判的合法性,他只是把它推到小说之外的疆域。在那里,只要你们愿意,你们尽可以痛痛快快地指责巴奴日的怯懦,指责爱玛·包法利,指责拉斯蒂涅克,那是你们的事;小说家对此无能为力。”①但小说家的任务只是创造一个道德审判被悬置的想象领域,“在那里,唯有小说人物才能茁壮成长,要知道,一个个人物个性的构思孕育并不是按照某种作为善或恶的样板,或者作为客观规律的代表的先已存在的真理,而是按照他们自己的道德体系、他们自己的规律法则,建立在他们自己的道德体系、他们自己的规律法则之上的一个个自治的个体。”②

无疑亨伯特的故事触动了社会的道德神经,主人公甚至作者本人都为此承受了太多的指责。而其实正如昆德拉所说,我们并不一定非要以一个现实社会的道德尺度去衡量小说的世界。小说家只是创造一个道德审判被悬置的想象领域,在这个领域中让主人公按照自己的道德体系去行动。我们曾经在巨人巴奴日不道德的种种行为中获得过快乐的笑声,今天也可以将亨伯特放归他自己的世界从而给予更多的理解。因为亨伯特大多时候只是生活在自己的虚幻世界中。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他希望能够找到自己曾经失去的东西。在寻找的过程中他也曾因背负了太多人性道德的因素,一度试图走出虚幻回归现实。但每次与现实的交锋都使他败下阵来,再次躲入自己的虚幻世界中疗伤。

接下来,我们走进这个道德审判被悬置的领域一窥亨伯特的挣扎。

亨伯特的虚幻世界

亨伯特的世界是一个自白的世界,不需要旁人的介入。

亨伯特·亨伯特,姓与名的重叠,当自己的名字被叫起时,一连串的亨伯特在空中回响,织就一个别人无法进入的亨伯特世界。全文即是一个即将被处死刑的杀人犯亨伯特以回忆的形式追述自己狂恋12岁少女洛丽塔的过程和心理感受。故事以追忆的形式完全在一个主观的世界中展开。在这个世界中,亨伯特独自一人感受自己行为的不道德,品尝他纠缠不清的痛苦心史,不需要和这个世界之外的我们对话、探讨。

在那个自闭羞怯的亨伯特世界中,他象一个被宠坏的艺术家,活在自己搭建的象牙塔中。埃伦·皮弗说:亨伯特真正的先驱并不是精神病例中的恋童者,而是那些浪漫主义的幻想家。他始终沉迷于自己的妄想,并在妄想中塑造了一个美丽的有蜂蜜般柔嫩肩膀的小仙女洛丽塔。在这个幻想世界中,我们见到的是一个羞怯、自闭、变态而又坦诚痴情的亨伯特。纽约时报称:“《洛丽塔》是一部最有趣、最哀伤的书。读者会恨那个性变态的亨伯特,又会被他的单纯和痴情所打动,在和洛的较量中,他是一个失败者和被嬉弄者。洛丽塔只是他想走出青春障碍的一个幻想。”

亨伯特的世界是一个充满着焦虑、恐惧和负罪感的世界。

叔本华说,所谓意志就是非理性的“欲望”,人的欲望不能满足,就产生痛苦。亨伯特在阿娜贝尔去世后,欲望和占有之间产生了断裂,给后来的青春岁月制造了无限障碍。叔本华又认为,欲望得到满足,便失去追求,同样是痛苦。在多年以后,亨伯特在洛丽塔的身上得到了多年以前的夏天那个生命的罅隙中失去的东西时,他热烈的情欲和病态的紧张焦虑稍稍得到了缓解。但迅速又被另一种恐惧折磨着:他害怕洛丽塔的长大和逃离。于是他开着车带着洛丽塔从一个地方逃向另一个地方,逃避心灵的不安。为了把洛丽塔锁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他对洛的管制越来越严厉:不让她参加学校的剧团。不让她和男同学交往。搜索她的零用钱,害怕她攒足了钱逃跑。

亨伯特的世界是一个时间混乱交错,充满偶然性的无序世界。

记忆就是一种遗忘,是对过去世界的改编。亨伯特不由自主的记忆把时间上有距离但十分相似的感受重叠在一起,靠他的幻想来穿越。时间是他永恒的敌人,在与时间的较量中,他是一个失败者。当疾病将他控制时,他却携着花束,背着爱情的重负,走了六十英里为洛买了书之后出现在洛的床前时,洛只有那句冰冷的“多么死气沉沉的花,象送葬的”。亨伯特觉得自己的纯真被又一次的摧残了。那一刻他知道“我的爱人象平时一样另我绝望”,她不可能穿越时空成为阿娜贝尔的替身。现在不会替代过去,现在又终会成为过去。12岁的洛丽塔也有一天会长大,会变成“年轻的女郎”,然后成为“女大学生”。失望连着失望。“我们的存在只是一道短暂的光缝,介于两片黑暗的永恒之间。”洛丽塔不是他失去的阿娜贝尔,洛丽塔甚至不可能是他第一次见到的洛丽塔,她会长大,他不会再在未来中寻找到现在的洛丽塔。最终,他明白过来“永远”这个词是仅就“我”自己的感情而言,是仅就那个注入“我”血液中的永恒的洛丽塔而言。现在过于短暂了,洛已经死去,化为精神的不朽穿越时空,与阿娜贝尔重合,又成为不朽的过去。

虚幻与现实的交锋

作者在接受采访时说:“深感亨伯特同洛丽塔的关系不道德的不是我,而是亨伯特自己”。③作为一个有着一定知识修养的亨伯特深感道德如同一种义务要始终背负,而他的美感和道德感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在义务和灵魂之间产生了矛盾。亨伯特就是在这一矛盾的裂缝中挣扎痛苦着。

与亨伯特的世界相对应的是黑兹太太、洛丽塔等生活其中的现实世界。亨伯特曾试图进入这个世界,而脆弱的虚幻世界与现实一交手就如鹅卵般被击得粉碎,让他迅速退回自己的世界中。就这样,亨伯特不断的在自我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穿梭着。让我们从小说中回顾一下亨伯特的穿梭历程:

最早的亨伯特是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他有自己的小恋人阿娜贝尔。而他与阿娜贝尔的纯真恋情却有一次在海边被两个粗鲁人的唏嘘搅扰。之后阿娜贝尔死于伤寒。这次现实世界中的失败促使他第一次躲入虚幻的世界。在虚幻的世界中亨伯特开始只对十几岁的小姑娘产生兴趣,他给了她们一个美好的称呼:“小仙女”。他享受着这一切,然而人性背负的道德感让他决定结婚。“有规律的生活,自家烧出的菜香,婚姻的全部协约……即使不能涤除我可耻的危险欲望,至少也许能帮我将它们控制在平和状态”。决定重新走进现实世界的亨伯特结婚了。但不久他的妻子瓦莱契卡有了外遇。婚姻走向失败。

现实生活中的又一次失败让他第二次躲进虚幻世界的世界中疗伤。正是此时,亨伯特遇到了他生命中的“小仙女”洛丽塔——有蜂蜜般柔嫩的肩膀。亨伯特以他的真心和痴情在自己搭建的象牙塔中付出的爱着洛丽塔。而现实中的洛不过是一个早熟、执拗、调皮、物欲的美国小女孩。“任何程度稍高的文学对她来说都带有学校气味”。她对生活的所有要求就是“有一天当一名神气十足、洋洋自得的棒球投手,或当一名摇滚乐狂”。现实和虚幻的又一次交手中,亨伯特是个失败者。最终洛丽塔象离弃一条狗一样离弃了他。

“孤独正在使我堕落。我需要陪伴和照顾”。亨伯特又开始了进入正常现实生活的尝试。他的第二任妻子丽塔就是这样进入他的生活的。他希望以正常的婚姻关系抚平变态的心理。这可视为亨伯特自救的又一次与现实的妥协。然而不多年后,洛丽塔一封语调干巴巴的信就让亨伯特又踏上了那条不归路。坐进那充斥着幻想的蓝色旧轿车,回到了独自一人的亨伯特世界中。他不辞而别的离开了妻子丽塔,去寻找“我的小密友”。

“卡门,你愿意与我同行吗?”“你一点来的希望也没有吗?”当再次见到已为人妇的洛丽塔时,亨伯特问。

“不”,洛说,“没有”。

亨伯特的最后一次努力无可奈何的失败了,没有人可以理解他。在他自己的世界中,他不是一个玩弄幼童的老男人,而是全力以赴的付出真挚的爱。滚滚的热泪第一次潸然而下。流过指间,流下面颊,灼痛了他的心。洛丽塔从来没有爱过他,对于洛丽塔,他不过是个撕碎了她的生活的人,与心无关。“甜美、不朽、死去的美国之恋”结束了。蒙蒙细雨,“天将黑了,挡风玻璃上的刮水器正全力以赴地工作,但对我不断的泪水,它无可奈何。”亨伯特用他的泪水祭奠永远失去的洛丽塔,哀悼自己在虚幻和现实世界中的失败。

不断的穿梭在幻想与现实的交界处的亨伯特在见了洛丽塔之后驾车去杀了他认为和他共同毁了洛丽塔的剧作家奎尔蒂。

结语

现实世界中人们总想确证什么,总有一种不可遏制的道德审判的欲望,或者亨伯特是不道德的,或者洛丽塔是太世俗的。而“小说的领域里,没有一个人拥有真理,所有人都有权被理解。”④亨伯特因为杀死了奎尔蒂而入狱了。幻想世界和现实世界的穿梭终于走到了尽头。主人公亨伯特和洛丽塔最终没有走向和解。亨伯特在牢狱里以书写内心的世界在精神上将洛丽塔化为永恒。

注释:

①②米兰·昆德拉.《被背叛的遗嘱》,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7;8。

③纳博科夫.《洛丽塔·中译版序言》,时代文艺出版社,1997:2。

④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206。

基金项目:本论文受南京信息工程大学 “异文化的交流与比较研究”项目资助(编号:sk2008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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