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雅

“月朗朗，八丈高，骑白马，带小刀，小刀快，切白菜……”这是我会唱的第一首儿歌。

我的父母亲虽然都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是我们在那个年代感到自豪的，但母亲是小学教师，而且从来都是在偏远的农村小学，而且从来都没申请调回城，因为照顾她的父母亲，尽管他们当时也很老。三年自然灾害刚过，随着弟弟、妹妹又先后降生到世界上，奶奶也从城里来到母亲教书的学校，她来带她的孙子们。

那时候，农村的夜真是静极了，如水的月光撒在小学校里。其实只有七八间房，没有院墙，又没有统一的桌凳，那是地主的房子。有两个老师，那一个是民办的，吃住都在家里面。奶奶给我们讲许多故事，特别是鬼怪什么的。每到这时，弟弟就跑了，跑到屋里，爬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妹妹不跑，她在奶奶怀里睡着了，我不跑，因为我是老大呀，尽管加上沙沙作响的叶子令人毛骨悚然。母亲在屋里备课、改作业，有时她就出来讲，别鬼呀怪呀的吓着孩子，还是唱月朗朗吧，于是，我们又唱起来：“月朗朗，八丈高……”

后来，父亲也来到我们所在的村子，我们还盖起了自己的房子。再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原来是一个很好的校长，我出生的那一年他被打成“右派”，回到城里当了自由民。我们都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于是，文化大革命开始时他被下放了。

改革开放以后，我考入了一所师范学校，子承母业，我当了一名教师。那几年真是好事不断，先是父亲平了反，安排了工作，补发了工资。后是城里的房子还给我们了，我们又回到了城里。再后来，我结婚生子，遗憾的是，奶奶永远地留在那片玉米地里了。

盛夏的晚上，我和爱人在屋里备课，我的母亲带着她的孙子在外面，坐在如水的月光下讲故事，渔夫和金鱼的故事，灰姑娘的故事，七个小矮人的故事，那都是她过去曾经讲给她的学生们的故事。我说，你教他唱月朗朗吧。于是我的儿子也会唱月朗朗了。年近半百的我喜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静静的，静静的看着月亮。虽然没有了高粱叶的沙沙声，但是我觉得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还是那个当年奶奶教孙子们唱“月朗朗”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