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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报人的暴脾气

2008-08-20闲闲淡淡

杂文选刊·中旬刊 2008年6期
关键词:报馆晨报汪精卫

闲闲淡淡

中国一百多年的新闻史,其实也是报人一百多年的血泪史。1949年以前,在专制制度末日疯狂的黑暗中,一代代报人前仆后继,为中国的未来进行了许多艰辛的探索。其间,新闻界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许多老报人舍生取义,不仅为国家民族淌尽了赤子之血,也为新闻界增添了一些豪迈和底气。按照现在很多明哲保身的人的眼光,这些新闻烈士或许能赚得他们一滴感动的泪,却不能打动他们的心。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不仅如此,中国是一个儒雅的存在,人们历来讲究老成持重,温良恭谦,不露棱角和锋芒,所以对于许多老报人的暴脾氣,人们也不欣赏,甚至特别反感。既然大伙都说皇帝的真皮新装真美丽,何苦一个小孩家家的非得说他光着屁股呢。“他什么也没穿”,这是一句真话,但是人们憎恨它,它更是一句勇敢和大胆的话,在人群中便更招人愤恨。人们不仅蔑视这种“幼稚”,更讨厌这种“幼稚的鲁莽”和“愚钝”。

按理,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中国人,一代应该更比一代犟得儒雅,其实不然。人们常说脾气是天生的,在中国一百多年的新闻事业史上,却总有那么一批暴脾气的人在。戴季陶的名声,在我们官方的正史上是有些狼藉的,但谁都知道,在辛亥革命时期,他的暴脾气和激烈的性格还是相当有名的。他曾主持过《天铎报》、《光华报》、《星期评论》、《建设》杂志等报刊,创办了国民党的“中央通讯社”,说是老报人应该不错。1912年3月,民国肇造,他在上海租界创办了《民权报》,“日作千言,洋洋洒洒”,“措词激烈,读之令人兴奋”。此时,袁世凯的野心尚未暴露,但是从4月16日起,戴季陶在报上接连发表十篇《胆大妄为之袁世凯》,19日和20日连载《袁世凯罪状》,4月26日起又连续发表六篇《讨袁世凯》,对袁世凯大加伐挞,因此被捕。6月13日,租界会审公廨迫于袁世凯的压力,最后做出宣判:“共和国言论虽属自由”,但“该报措词过激”,涉嫌“鼓吹杀人”,最后以“罚洋三十元”结案。戴季陶非常气愤,他一出狱,即在报社墙上大书:“报馆不封门,不是好报馆。主笔不入狱,不是好主笔。”《民权报》不仅不收敛反倒更加激烈,因此新闻史上称它与同时在上海出版的《中华民报》、《民国新闻》为“横三民”。

还有一位,他叫孙伏园,是中国新闻史上主编报纸副刊种数最多、历史最长的少数几个人之一,鲁迅的学生。1921年,孙伏园主编《晨报》副刊,1924年10月,鲁迅的打油诗《我的失恋》经孙伏园之手编入《晨报》副刊,在见报的头天晚上,孙伏园到报馆看大样时,发现鲁迅的诗被代理总编辑刘勉抽掉了。孙伏园非常气愤,给了他一记耳光后转身离去,第二天便辞职不干了。民国三大副刊之一的《晨报》副刊因此衰落下去,幸邵飘萍慧眼识人,请孙伏园到他的《京报》主持副刊,《京报》副刊又因此火起来了,那里成了“新进作家”文学艺术与学术思想的活跃阵地。

老报人成舍我,曾以二百大洋起家,创办了“世界报系”,他的经营理念十分超前和富有特色。对待他的员工,可以说是“护犊子”的一路。他给记者配备当时最抢眼的紫红色的美国Hudson牌新轿车,这几乎是当时南京新闻圈最豪华的车了(傅国涌:《成舍我的“新闻第一”》,2006年6月1日《南方都市报》),而自己却安步当车,或乘坐巴士上下班。他有一个办报原则:记者只管新闻真实,不负其他责任,遇有麻烦他出面摆平,坐牢他去。他在南京办《民生报》时,曾有记者采访到汪精卫的亲信、行政院政务处长彭学沛贪污渎职的劣迹。当时汪精卫是行政院长,权势很大,彭学沛又是成的亲戚,因此有些人劝他不要刊登这一消息。但他认为主持公道是报纸的职责所在,还是义无反顾地在报上公开揭露。汪精卫见后大怒,最后借故将成舍我逮捕并关押了四十天,还责令《民生报》永远停刊。成被释后,汪精卫又派人对他说,只要他向汪写一封道歉信,汪就可以收回成命。但他严词拒绝,并说:“我可以当一辈子新闻记者,汪先生不可能做一辈子行政院长”。(成思危:《成舍我的四种精神》,1988年8月19日《光明日报》)

那真是一个暴脾气的时代,生了那么多暴脾气的人。

(博客地址:www.chinazawen.com/blog/user1/5718/index.htm,本刊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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