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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麦(散文)

2008-08-13王克强

安徽文学·增刊 2008年1期
关键词:架子车割麦麦地

王克强

天上有几颗星星,很亮,父亲磨镰很细致,蘸着几滴晨露儿。不远处,是布谷催耕“啊公啊婆,割麦插禾”的叫声。

狗叫、牛哞、鸡鸣、猪哼,天刚蒙蒙亮,全村已闹哄哄的,欢乐的声音此起彼伏。各家的厨房的灯光里,已经晃动着大娘做饭的身影。麦子熟透的味道、苗禾的清香飘得满村都是,人影晃动,脚步匆忙,人们要赶在黎明的第一根光线来临之前,抵达自家的麦田。昨天晚上都已经计划好,盘算好,是先割南下坎那块麦,还是割北大地那整块。拉着架子车,先把那块地的麦子割完,晾干露水,装满一架子车拉到麦场上。

勤快的人家在天亮之前已经割倒一大片麦了。三五个站成一排,看满眼丰收的田野。弯下腰,用新磨的镰刀,和麦根试探,商议,切磋,发出嚓嚓嚓的声响。静听各家的麦田里都有这样声音,在自己的麦田里,清香的麦田里,在淮河臂弯的平原大地上,汇成一支曲子,曲调里谱写着勤劳的汗水和一年四季白面馍的希望。布谷鸟偶尔弹几个音符,农人都理解那声音蕴涵着季节的含义。

生活在淮河平原大地上的人都会割麦子,比如说在麦忙时节,小孩子八九岁就在麦茬地里跑,十几岁都学会了。割麦先学会弯腰。要用这种虔诚膜拜的姿势与大地交谈。右手握镰,左手伸开,镰刀在麦子腰间一勾,把一束麦子拦在左手,攥紧。镰刀探往下移动,在麦根处往后拉,嚓啦一声,这束麦子就丰收在手里了,放下,再割下一把,这新镰真快,千万别碰到手。善于割麦子的人,手脚并用,一镰一镰地割,割倒一大片,左脚一勾,放在了脚边。

不怕慢,就怕站。割麦不能猛割一阵,然后站上半天去。割麦要由着自己的劲儿来,细水长流。

割麦不能往地那头看,割了半天还有这么长啊。要往身后看,割倒的这一大片了,给自己一点自信。要不,分截来割吧,一段一段的,很快一段割完了,就有一种成就感。欢喜一阵,又有力量去割下一段。力气里财,去了还来。

麦地是产生爱情的地方。漂亮的女子,草帽下白里透红的含笑的脸庞,丰满而窈窕的身材,穿着朴素或鲜艳的衣服,往麦地旁一站,这就是小伙子眼中最美的风景。看一眼就怦然心动,浑身充满了力量,弯下身子再割麦。累了,还往那边看,有时碰上姑娘会心的微笑,心扉的花朵开了,“等到麦罢,我请德高望众的老村长说媒去。”“明年,我帮她家割麦。”心里有了爱情,干活不觉得累,想着她的容貌,想着她微笑的含义,编织着美好未来日子的甜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太阳照着,南风在麦浪上走,黄黄的麦地一直铺到远处青绿的村庄前,几只鸟雀飞过,留几串歌声。农人们在麦地深处流汗,劳累,汗水浸渍手上被麦芒刻下的象形文字,生疼生疼的,腰酸背痛,捶一捶发疼的腰,吃饭不容易啊,然后对粮食倍感亲切。

对五月的感情,就是这样在麦收的汗水里,一点一点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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