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森凤

不少到过山东孔府的游人，可能会记得孔庙大门的一副对联：“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但“富”字顶上没有那一点，“章”字下部“十”的一竖直通到上部“立”字。这既不是岁月风尘的磨蚀，也不是刀笔匠的疏忽，而是孔子后人特意关照工匠如此雕刻，寓意是盼望孔家永远“富贵无顶，文章通天”。

又如前往杭州西湖十景之一的花港观鱼公园游览，细心的游客会发现，在位于公园东大门不远处的景名碑上，那个“鱼”字底部的四点却少了一点。这是为什么呢？原来，这块碑上所刻“花港观鱼”为清康熙皇帝手迹。康熙信佛教，向有“佛爷”、“善人”之称。他极力崇尚“好生之德”。然而，在汉字里，三点为水，四点为火。繁体“鱼”字底部的四点，本为火字，鱼遇水而生，遇火必死。佛爷皇帝不忍见鱼死，便将碑文中“鱼”字底部的四点改成了三点，意在让鱼永远欢快地生活在水里，以示皇恩浩荡，泽被万物之意。

在扬州平山堂里，悬挂着一副清光绪年间两江总督刘坤一为缅怀欧阳修而题的“风流宛在”的横匾。这副横匾中“流”字少一点，而“在”字却多一点，让人领悟到欧公风流仍在，一点也没让时光流走。

还有位不识字但又附庸风雅的绅士花高价让人题了一块“道德文章”匾。知道他底细的木匠非常痛恨绅士的刻薄，就在刻匾时将“德”字中间一点去掉。客人们见到这块匾都会心抿嘴而笑：“这位绅士的德是缺了点。”

在一个小镇上，相距不远的两栋住宅匾上分别写的宅名是“二酉堂”、“甲乙堂”。过往的行人大都不解其意。原来，以前手工缝制皮鞋用的锥子和割刀，分别像“甲”和“乙”字。铁匠铺中涌着火苗的炼铁炉，很像“酉”字；抽动的风箱，又像个躺倒的“酉”字。于是，铁匠的子孙、鞋匠的后辈分别以“二酉堂”和“甲乙堂”作为自己的宅名，以示不忘祖上创业的恩德。

公元1351年，布贩出身的徐寿辉利用白莲教率众起义，以红巾为号，建立“天完”政权。我国古代含“天”字的年号、国号有好几十个，用的都是吉祥字眼，但这“天完”二字，使数百年来的学者们有莫名其妙之叹。直到本世纪70年代，才以“部分象形”的方法成功破译了这个谜———徐寿辉起义军的矛头所向是当时称为“大元”的元朝政权，这是天完军要像一顶帽子盖住“大元”。这种做法或许有点可笑，但起义农民的志向倒的确是苍天可鉴的。

我国民间在字形上花功夫是一种古老习俗。例如比较流行的“囍”字。还有商店开张时，贴上意为“招财进宝”、“日进斗金”的合体字。还有正看倒看都是“有”、“好学孔孟”之类的合体字。合体字实际上是一种有形无音的文字语言，利用字形寄寓着美好的愿望。

利用字形还可作为一种审美手段。《聊斋志异》中，两个狐狸精给一位书生出对子：“戊戌同体，腹中止欠一点。”书生对不出。狐狸精自己对成“己已连踪，足下何不双桃。”利用字形作对的主要是拆字对联，例如：“此木是柴山山出；因火成烟夕夕多。”南宋吴文英利用分拆字形，组合为诗，成《唐多令》词：“何处合成忧？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这是一首写羁旅秋思的词。“心”字上加一个“秋”字，正是“愁”字。秋天是撩人愁思的季节，心上的秋天，正是说愁。这又和当时的季节、环境、气氛相吻合，显得轻巧机灵。秦观有首《南柯子》词，其中“天外一钩横月带三星”，状一个“心”字，简直成了象形式的拆字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