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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舞

2008-05-14谢志强

杂文选刊 2008年6期
关键词:头儿大伙乞丐

谢志强

我一见了蘑菇舞队的表演,就清楚我终于找到了适合我的舞蹈了。怎么说呢?那是全新的舞蹈,如同春风吹拂的杨柳,如同夏风吹过的荷塘。如同溯溪而上的鱼儿,如同凌空展翅的雄鹰,那么自然,那么粗犷。那么优美。那么雄健,A城的学院派、新潮派都难以相比。

我毕竟有着舞蹈的天赋,自认为我是为了舞蹈而生的。可是。我观看了蘑菇舞队的首场演出之后。我知道我那么多年都白练了。我找到他们的头儿,说:“我要加入蘑菇舞队。”

头儿说:“这里可不发工资。”

我说:“我甘愿为舞蹈献身。”

头儿端详了我半天,说:“你恐怕受不了。”

我拍拍胸脯,发誓:“再苦再累我也能承受。”

头儿惊疑片刻,说:“还是算了吧。”

我怎么能就此罢休。我跟着他们。他们晚上选择了露宿桥底。一个领舞的男子来说:“你别跟着我们。”

我再度表示了决心,说:“我要学你们的舞蹈。”

他说:“我们的舞蹈你学不会。”

我说:“我有基础。”

他说:“我们的舞蹈无所谓基础不基础,好了,你走吧。”

我不肯轻易离去。他们肯定是考验我的决心。我选了个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铺了些草,打算躺下来。我要用实际行动接受考验。

他们架起个吊锅。我闻到一股蘑菇的气味。我的肚子叫起来。我到大桥附近的小店买了一个面包。一瓶纯净水,当了晚餐。

我看他们捧着一碗蘑菇,狼吞虎咽,那情景。像是一帮乞丐。我猜他们的名称取之于现在的食物。放下了碗。他们突然舞蹈起来,嘴里还发出乐器的伴奏声,其实,现实中,他们都用锅、碗、瓢、盆作为乐器。绝不亚于真正的乐器。

我是惟一的观众。他们的舞蹈像是一种仪式。有巫术的意味,好像要托起他们头顶的钢筋混凝土大桥。确实有股气势。我暗暗地模仿。正如他们所言,我根本跟不上趟,甚至难以模仿。他们面前,我俨然是个舞盲。那舞蹈。使我想到土地。土地生长出来的原生态姿势。

天刚亮。我主动打来水。还给他们买来点心(油条、肉包、豆浆)。他们居然把点心掀翻在地,似乎我侮辱了他们。

我哭了。我说:“A城有许多规矩,你们舞队也一定有规矩,我愿意遵守你们的规矩。”

他们都笑了,笑得我也跟着笑。我抹着眼泪笑。

头儿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我们舞队的成员都不吃粮食。”

我说:“只吃蘑菇?”

头儿说:“举手宣誓。”我宣过誓,我知道自己成了舞队的一员了。我立即说:“现在可以教我学舞了吧?”

头儿说:“不用教。你吃了蘑菇就会。”

我说:“我现在就吃蘑菇。”

他们提前点火烧蘑菇,算是庆祝接纳我这个队员——我是第一个呢。蘑菇吃了一半。我犯恶心,可是,急于掌握这套变化多端的舞蹈。这点困难算个啥?

一碗蘑菇进肚,我的头开始晕。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我的手脚不停地动作,我听到他们的喝彩。我根本停不下来。好像我仅仅是舞蹈的载体。舞蹈借助我的肢体展现它们的意图。

我慢慢停下来。好像在狂风中奔跑,我筋疲力尽了。我没料到这么快我就掌握了“蘑菇舞”。

他们不再对我隐瞒。我最初的直觉不错,他们是一帮乞丐。他们断断续续告诉了我情况,他们在前往A城乞讨的途中。走不动了,而且饥饿难忍。他们发现了许多雨后长出的美丽的蘑菇,其中,头儿认出了那是毒蘑菇。他告诉了大伙,只是,大伙已饥不择食。宁愿中毒也不愿饿死。那蘑菇味道鲜美可口。不料。吃完蘑菇之后。大伙都身不由己地舞蹈起来,简直停不下来。一直跳得浑身冒汗。

头儿认为:汗排出了毒。

他们本来并不会跳舞,但是。舞蹈启发了他们,于是,他们打出了蘑菇舞队的幌子。乞讨不也要有艺术吗?

不料,蘑菇舞队在A城轰动。反响热烈,场场爆满,先是街头,后进剧院。财大气粗的房地产老板。出资冠名,而且包下了舞队的食宿。但是,舞队仍拒绝收纳队员,那些“粉丝”纷纷在街头作模仿秀。

(原载2008年1月1日《新课程报·语文导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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