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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森幸:相信精灵曾来过

2008-04-27陆姹妮

作文新天地(高中版) 2008年4期
关键词:瓦屋小精灵老街

陆姹妮

如果有人告诉你,儿时在夏日星空下的瓦屋房顶上,他曾经见过一群真正的小精灵。它们与他嬉戏玩耍,陪他度过了一段美好而隐秘的欢乐时光……你会说什么呢?也许很多人都会耸耸肩,宽容地一笑:“小孩子嘛,很会做梦!”的确,在造物主创造的现实世界里,或许永远不会出现这样一幕“荒诞”的情节。但在文学广袤土壤里,一切梦幻的种子都可能生根发芽。有梦,还能授人以梦,便是双重的幸福—朱森幸就是这样,一个心中有精灵的男孩。

初会“金鳌”群英

经过一番周折,我终于在晚上八点赶到了浙江省乐清白象中学,该校“金鳌”文学社负责人黄忠老师带我来到办公室,十几位文学社的小编委已经等候在那里,他们都是在全国各种正规刊物上发表过多篇作品的优秀写手:赵静、郑佴璐、刘蓓思、郑惠……之前我读过他们的部分作品。这是一个异彩纷呈、风格多元的文学团体,近年来在乐清地区中学文学社里可谓风生水起。作为一名中学作文杂志的编辑,与他们的交流对我来说无疑是件十分愉快的事情。同时,我也将从中确定本次“印象”栏目的采访对象—面对一群实力在伯仲之间的小作者,这种抉择委实困难。我向同学们解释说,无论最终采访谁,都绝不意味着对其他同学的否定。

朱森幸是小编委中唯一一名男孩子,稚气的脸庞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却有一把带磁性的成熟嗓音。他说正在写一个三万字的中篇小说,想给我看看。他对《麦田里的守望者》大加赞赏,说是他最喜欢的一部作品,想必他是逢人必荐这本书,因此引来了身旁女孩子们一阵善意的笑声。交谈结束后,我和几位老师走下楼,朱森幸突然跑过来,略带腼腆地对我说:“陆编辑,我觉得你还是采访郑佴璐吧,她马上要被《新课程报》推出了,这个专访可能对她更有帮助。”我打趣他:“想不到你还挺有谦让精神啊。”他很不好意思地笑笑,跑了。

黄忠老师告诉我,目前朱森幸发表作品的数量还不多,但他热爱文学,立志写作,作品也很有特点,从长远来看,发展潜力较大。经过认真的对比和考虑,并且听取了黄老师的意见,我决定采访朱森幸。其实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在这一点上我又以权谋私了一下—我很喜欢他的一篇奇幻色彩浓郁的作品—《瓦屋上的精灵》。

亦真亦幻的笔下世界

朱森幸说,一位同学读了他写的《瓦屋上的精灵》后,很认真地追问他写的是不是真实经历。这让他大有成就感,他既吃惊又开心地反问同学:“你真觉得是真事吗?”

这篇小说以童年在老家的生活为背景,在真实的基座上构架出一个虚幻的世界。这里有一群小精灵,它们是触手可及的,亲切平易得如同邻家的小猫小狗。朱森幸的写实功底在这篇童话式的作品里大展身手。“布谷鸟不紧不慢的低吟”“枝叶繁茂得像烟花正在盛开”“夏夜里摇扇纳凉的人们”,甚至刮台风的晚上,“疾风呼啸而过,窗户震荡得像个暴跳如雷的醉鬼”……这些都是我们最熟悉的生活场景,在这样朴实自然的氛围里,他的“精灵们”却能够粉墨登场而又不落饰痕,完全仰仗他出色的观察力和异常丰富的想象力。他的笔像一根穿着金线的银针,穿梭往来于现实生活和绮丽幻象之间,把两个不同维度的空间密密逢合起来,组成了一个亦真亦幻的世界。这样的阅读体验是充满游戏趣味的,但另一方面,我总觉得不能把《瓦屋里的精灵》顺理成章地归入时下风头正旺的奇幻文学领域,因为在这种轻松的背后,隐约还透着某种思考后的沉重:“我多么希望能够闪现出一个浅绿的幽影,然而什么都没有,我也只是这样静坐着,望眼欲穿。”

这甚至让我想到了安徒生童话,那些孩子们很难真正读懂的沧海桑田。

最远的距离

清晨的白象中学在薄雾中一片静谧,栅栏外有美丽的稻田,淡淡的阳光让人心情愉快。我们就坐在校园里聊了起来。

除了《麦田里的守望者》,朱森幸还十分推崇“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作《在路上》,同时又喜欢读《毕业那年我们一起失恋》这类轻松时尚的故事。矛盾的阅读爱好与写作风格似乎普遍存在于少年作家身上,这大概也正说明他们尚未定性,本就处在对自身理念和追求的探寻之中吧。

朱森幸初中时开始尝试写作,而且出手就是长篇。那时候的写作,只是基于一种倾诉的强烈愿望。他说有一次写得太投入了,推开窗看见洒进来的满室阳光,才发现竟然写了整整一夜。但那些作品后来都被腰斩了,因为回过头去看看,觉得很差,没办法写下去—大约每一个认真对待写作的人,都常会进行这样的自我批判与否定—升入高中后,他加入校文学社,有了更多锤炼写作技巧的机会。他写小说,描写自己的真实生活。因为太真实了,有时会被身边的人对号入座,用黄老师的话说是“很容易得罪人”。我问他主题是什么,他说写人与人沟通的艰难,“沟通”是他口中出现频率很高的一个词。他说上了高中以后,觉得人际关系很难处理,同学朋友间不再像初中时那样坦诚,有时必须学会伪装自己,他显然是不擅此道,感到有点苦恼。的确,心与心之间可能隔着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曾经年少,我完全可以体会他的感受,从他身上,我仿佛听到了岁月汩汩流淌的声音。只是他恐怕还不能了解,这就是成长的一部分。我想,以他的才华和悟性,一定会从生活和写作的不断历炼中摸索出一剂良方,找到快乐的方向,从而给自己和读到他作品的人们带来沟通与理解的希望——这也正是文学的魅力和意义之一吧。

生活是个大转盘,所有秩序都运行得有板有眼,我们是散落其间的骰子,或平庸或精彩。想象往往有限,甚至在如洗的岁月中日趋于无。但当我们偶尔从喧嚣中游离出来,茫然回顾时,是否还能依稀忆起那些充满幻想和童趣的似水流年,以及那份愿意相信一切美好事物存在的少年情怀?王小波曾说过:“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一个诗意的世界。”朱森幸,用理想和才情谱写诗意,我相信无论成功与否,他都是个善良而快乐的孩子,因为在精灵的世界里,充满无限可能。

瓦屋上的精灵

七岁之前,我一直住在老家。那是一座由石头砌成的瓦屋,朴素得连石灰都没有刷上。经过雨水长年累月地冲刷,灰暗的石头间长出了暗绿色的苔。

老家所在的街道散发着朴素宁静的气息。晴朗的午后,慢慢地踱过那条老街,你会不由自主地去仔细观察路旁屋墙上的每一块石头和树梢上错落分布的枝叶。偶尔小街的尽头会传来布谷鸟不紧不慢的低吟,那沉稳的声音带着午后的暖意像风一样徐徐吹来,让人昏昏欲睡。

那条街的尽头有一处拐弯,弯角后是一片荒原,长着各种各样的树。其中的一棵树要三四个人才可以环抱,枝叶繁茂得像烟花正在盛开。小孩们经常在上面玩。但在荒地里看不到布谷鸟的身影,倒可以听到其它各种各样的鸟鸣。回忆在街口时听到的那纯净的天籁,竟觉得它们是从世界尽头传来的。

那时夏天的傍晚,人们常摇曳着蒲扇在院子里纳凉,等到很晚,人们都回屋睡去了,瓦屋上就会出现几个蹦蹦跳跳的小精灵。

它们大多圆滚滚的,走起路来像鸟一样蹒跚,像蜗牛一样迟钝,但它们跳起来都异常轻快。小精灵们身上散发着浅绿色的光,像萤火虫一样微弱,还有一些发着幽幽的蓝光。发着绿光的小精灵摇摆起身体的时候会发出风铃一样清脆的响音,而散发着蓝光的大一些的精灵发出的声音有些低沉,不是那么好听。

把小精灵捧在手里时会感到很凉,好像触摸着夏天从井底打上来的水。它们肉乎乎的,很轻,当把它们捧在手里时,它们会发出婴儿欢笑般的脆响。我想它们一定很喜欢这样被人捧着。过一会它变得越来越轻,光芒越来越暗,慢慢地便消失了。忽然之间我觉得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唔,那只精灵不知怎么到了我的头上,它一步一滑,有些恐高的样子,笨拙地从我头顶往上爬。

我和其中一个小精灵成了朋友,可惜我一直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不过我可以一眼就认出它来,它特别胖,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与众不同的特质,比如它走路的姿势和说话的声音,但我说不清楚。

我们经常在一起,用肢体语言交流。原来它比我年长好多,因为精灵们是很长寿的。白天,它们睡在大树里面,到了晚上,它们就从小街拐角后的那片荒地中醒来,在瓦屋上追逐星光。

它们并不喜欢月光,真是这样。在月光如水的夜晚,偶尔只能看到三两只小精灵漫无目的地游荡,但很快也就消失在月光中了。

它们总是在有满天繁星或月黑风高的夜里出现。最令人吃惊的是在一个刮台风的夜晚,那天停了电,疾风呼啸而过,窗户震荡得像个暴跳如雷的醉鬼。我被吓得睡不着觉,点着蜡烛,蜷成一团静坐着。忽然我担心起小精灵们来,于是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我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瓦屋上错落有致地站满了小精灵,它们面向风雨袭来的方向,张开细小的双臂,在风雨中节奏一致地急促摇摆。记忆中那晚一切都是黑色的,黑暗的天空、黑暗的云、黑暗的骤雨,连暴风也是黑暗的,但瓦屋上散发着幽蓝和浅绿色光芒的小精灵却组成了奇异的光带,从我对面的小屋上向街的两头无限延伸,直到世界的尽头。这一幕,成为了我童年里最骇人的回忆。

七岁那年我搬了家,新房子的屋顶没有瓦,其实这一带的屋顶上都没有瓦。

我再也没有回到老家的那条街,因为离得太远,直到高一的暑假里,我忽然怀念起小时候和我一起静静仰视繁星的小精灵们,于是我决定在夜里回到老街。

我先是告诉爸妈我在表弟家过夜。入夜,我便从表弟家溜出来,慢悠悠走向老街。

那是一个月光明澈的夜晚,老街十分寂静。我倾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留神看着每一个瓦屋的屋顶,每一棵树的枝干,直到我走到老街的尽头,也没有看见一只小精灵。

街的尽头—那片荒原—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大的房子,铁门紧闭。

于是我晃晃悠悠转身回去,我想是因为大树被人们砍掉了,所以精灵们不得不迁走。其实我希望不是这样的—希望是因为澄澈的月光让小精灵们无心外出散步了。

老街上只有一盏路灯。我在灯下坐着,呆呆地。很久以前我就有这样的习惯。我喜欢那种很高很高的,湛蓝的天空,和其间浓浓的白云,它们像一片倒置的海,当人潜入水底看水面时,水面也就是这个样子的。

依那部小说《追忆似水年华》所述,追忆逝去的似水流年就好像是一个人斜躺在河底,静静地看着潺潺流水,粼粼流光,落叶、浮木、空玻璃瓶,一样样从身上流淌过去。

现在,我只是看着那些漆黑的瓦顶。我多么希望能够闪现出一个浅绿的幽影,然而什么都没有,我也只是这样静坐着,望眼欲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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