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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夜(短篇小说)

2008-01-28李喜林

安徽文学 2008年1期
关键词:黑狗笼子伙伴

凌晨时分,总会有一种特别的声音响起来,那是木质与木质相互磨擦发出的,先是呻吟、压抑,接着是张扬的咏叹调,悠长,细听还有几分铜号的韵味,不用说,是彪角大队的马车队出动了。那声音是马车下坡时车夫拉动刮木闸发出的。听爹说,这刮木闸是核桃木做的,刮木闸很邪,每当响起来,如果桌子上有颗核桃,会痛得蹦蹦跳。

声音就是起床的号令。“走路轻点,娃,千万别让人听见了!”火纸点燃了煤油灯,爹的一张驴脸被映得红亮红亮的。

我从麦草堆里提出粪笼,从门背后取出铁锨,揣一块高粱饼出门。从饲养室门口到我要去拾粪的地点近3里路。在那黑漆漆的夜晚,每次吃完高粱饼,走过1646步,就刚好迈上通往目的地的桥。接着的路程是一条大土渠沿,中间要经过一条渡槽,再赶到另一座桥,就到了目的地——这是彪角马车队的必经之路。

这天夜里,没有月亮和星星,风发出呜呜的声音,像爹讲的狼学娃娃哭的声音。我看不见渠边的杨树枝上白亮亮的霜,脚碰上偶尔才有的枯草。走到距那座桥有几十米的地方,猛然见前方有黑魆魆的影子晃动,我的头“嗡”地一声,头发都“噌”地立了起来,不由脱口颤栗地呼救。影子没有回应,晃晃荡荡似乎向我飘来。我一连叫了几次,最后一次带着哭腔。影子依然没有回应。我断定是碰见鬼了。爹讲过各种各样的鬼故事,爹说鬼看起来有形,实际是寒气而聚,飘来飘去,走路、过河都没有声音。通常穿白衣服的鬼是女鬼,这种鬼大多是生前上吊而死,称为“吊死鬼”,吐着长长的红舌头。男鬼是穿黑衣服的,面目可憎。我没看见红舌头,八成是碰见男鬼了。

我真很后悔没有把黑狗带上。想想,要是有了那只黑狗做伴,我还能怕鬼吗?不过现在想什么也没用了,三十六计走为上,我只有转身往回没命地奔跑。但是奔跑只是一种想法而已,双腿是怎么也迈不动,就像在梦中被野狼追赶,全身酥软,双脚像踩在棉花上,连粪笼和铁锨是怎么摔掉的,也不知道了。我感觉月光似乎变绿了,吓得尿了一裤裆。那男鬼在月光的映衬下,也周身闪着绿光……就在我魂飞魄散,娘啊娘啊地哭叫时,身后的“鬼”突然说话了:“勾子松,跑啥?我跟你耍哩!”

我只觉心扑通一声归了原位,头猛然一轻,魂回体内。待站稳,第一个反应就是朝那人扑过去,脚手并用,一边打一边骂:“日你娘,你差点吓死我……”那家伙显然比我高大,我连推几把都推不倒,用上我平时的“绊腿”绝招都不管用。

那人叫拴狗,是沈家村人,12岁,父亲是有名的铜匠,但我们大多都知道他是看秋的,都眼馋他那杆老土枪。看秋的铜匠在拴狗7岁、女儿3岁时就死了老婆,也就是说,拴狗在5年前就成了没有娘的孩子。

拴狗是给了我一个承诺以后,我才与他讲和的。他说他爹是看秋的铜匠,有一杆土枪,能让我实弹演习一次。我那时是多么渴望能玩玩真枪啊。我叠过纸枪,做过木头柄的子弹壳枪,还做过洋火枪。我们家还有一支二哥扛过我上学还在扛的木头枪。但那些都是假的。虽说我有一把子弹壳枪,装上炸药能打响,但子弹壳枪因我在上数学课时在书桌里玩弄,不慎走火,闹得硝烟从桌子里面袅袅升腾。气坏了的老师,当场“缴械”,找来一把锤子,在讲台上当众将枪砸毁,从窗户扔了出去。他还不解气,让我在炎热天里头顶木墩晒了一堂课。

拴狗用胳膊友好地搂着我,说把他爹的土枪拿来让我过过瘾,我就知道啥叫个真正的枪了。他说当年毛泽东领导穷人打江山时,就用的这种土枪,它跟《南征北战》里面不断气的机枪威力差不多。土枪装上沙子要打两耱宽,瞄准打兔子,能捎带打死飞舞的苍蝇,听说蒋介石不害怕不断气的机枪,单害怕老土枪。

说话间,一辆马车过来了,车上挂着马灯,车夫放开嗓子唱着:“太阳出来照东墙,西墙那面有阴凉;两只麻鞋是一双,羊羔它妈是母羊……”我立马准备上前跟车拾粪。拴狗说,甭慌,我帮你拾满了笼子后我再拾。马车从桥上轰轰隆隆驶过去了,马屙粪时放着响屁,像撕布声。这时候,一阵风呜呜地刮来,像刀子,在空气中仿佛隐了形,想割我的脸就能割我的脸,想溜进裤腿、袖子里,也随时能遂愿。杨树被风刀子割得根部咔咔响了几下。我知道,风在隔着土割树的脚,杨树痛苦地扭着袅娜的腰肢,枝丫像手臂在呻吟。我尿湿了的裤裆此时与风合谋了,由温暖小牛牛的亚热带变成割小牛牛的南极洲。拴狗笑着说,风在咬牛牛了吧。一边说一边脱掉自己的棉裤,让我同他换着穿。他见我迟疑,就大人般地说,快脱你的棉裤,听哥的话。我穿上拴狗的棉裤,感觉好受多了。我俩从渠侧下到路中,拴狗让我将笼子拿来,他用锨铲着刚才马车经过时马和骡子屙下的粪蛋蛋。粪已经结了冰,用锨铲能听见“嚓嚓”的声音。

又来了一辆马车,刮木闸声响彻在冷凛的空气中。车夫的鞭子啪啪炸响,还骂着日娘捣老子的话,但声音合着亲切,骂牲口像骂兔崽子一般。这趟车过去了,我笼子里的粪满了,还给拴狗拾了小半笼子。拴狗对我说,你回去吧,太冷了。我心里挺感动,说啥也要帮拴狗将笼子拾满。等车的时候,我们俩就在地上不住地跳着跺脚。我对拴狗说,下一次我来的时候干脆带上毽子,两人比赛踢毽子。拴狗问我夜里能看见?我反问他。他说跟我一样,早适应了夜里的光亮,黑漆漆的夜里也能看见东西。

拴狗与我分手时,天开始放亮,能听见稀落的脚步声。

这以后,我和拴狗熟了,我们俩时常在夜里放枪。

一次枪放完后,我乐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拴狗对我说,他用枪打麻雀,打左腿绝对打不了右腿,他还曾经打死过一只獾。最让我称奇的是,他能像《地道战》里高传宝那样打枪,就是没有山田队长供他练靶子。他还会学八路军打枪。拴狗这样说着,我只觉得他的形象越来越高大,在我心目中简直成了英雄。

我按捺不住向伙伴夸耀,几个伙伴不信,说我在吹牛。我只好详细说起和拴狗在一起拾粪的经历。这样一来,伙伴都讨好我,一定要我带上他们开开眼,还将自己的高粱面饼掰一半给我。我学着大人的豪爽,对他们说,心意我领了,饼子还是留给自己吃吧。我将此消息告诉给拴狗,拴狗也像大人一样拍着胸脯说,这个面子哥要给你。

拴狗学八路军打枪的地点是在我们村南的坟园。其中有两座坟很有意义,一座是解放战争时,在解放彪角的战役中牺牲了的刘大个班长的,另一座是他的战友驼背伯的。那天夜里,按照事先约定,我村里的几个好伙伴在前一天夜里跟我一起睡在爹的饲养室土炕上,都兴奋地闹了半宿。马车的刮木闸声一响,我们匆忙起身,一路跑到那座桥下。拴狗早已在此等候,已经拾了多半笼子粪了。我的伙伴们也将拴狗当成了英雄,争先恐后地帮我们拾粪,让我们俩在一旁踢毽子。我见拴狗的装束变了,头上戴着没有帽徽的军帽,左臂上戴着红卫兵袖标,胸襟上别着有夜光的毛主席像章。拴狗说,为借这些装束,他给庄子的复员军人帮忙拉了好几车土。

很快地,两笼子粪都拾满了,我们就欢叫着抬起来向着坟园跑。那时的坟园还在一片苜蓿地里,冬夜里悄然无声。我们找到刘班长的坟,拴狗就开始往枪里面装药。装好药,他煞有介事地将手一摆说:“都闪远点!”然后学着《地道战》里面山田队长的进攻令:“呀——给——给——”那一瞬间,几个伙伴去捂耳朵,但只听见扳机响,枪没有响。拴狗说,药有些发潮了,我再补一枪。话音刚落,只听见“嗵”地一声巨响,声音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几个伙伴兴奋地大叫:“再放一枪!”拴狗大人似地说:“那就再让大家开开眼。这一次,我学国民党兵放炮。”药装了一会儿,看得出这一次枪筒里面的火药装的比第一次瓷实。拴狗坐在刘班长和驼背伯两座坟的空隙,双腿盘坐,将枪夹在两条腿中间,口里呜呜呜地发出炮弹飞行时的声音,紧接着只见一条火舌闪电般窜向他的腿部,一眨眼,拴狗的裤裆就着了火。拴狗大叫:“枪撤倒火了,啊,烧上我的毬了啊——”几个伙伴大叫着往家里跑了。我冲上去帮拴狗打火。待打灭火,那几个伙伴已跑到村口的涝池那里,隐约听见一个伙伴的笑声。拴狗用胳膊抱住我说:“你是哥的真正朋友。”我问他毬烧得疼不疼。拴狗说,他刚才是故意吓唬我们哩。像这种枪撤倒火的事他经见了几次了,没有啥了不得的。

后来,这故事版本也有了好几种。

黑狗在似醒非醒中听到了村南坟园的火枪声,它那天生与猎人亲近的本性复活了。它一阵飞奔,来到我和拴狗跟前,摇着尾巴。拴狗说,这狗好,来得很及时,下次咱们拾完粪在坟园打兔子,让黑狗也参加。我高兴地把没吃完的半片饼子喂给黑狗。黑狗乐得围着我,亲热了一圈又一圈,亲昵地在我腿上蹭来蹭去。

我和拴狗加上黑狗,经过努力,终于打到了好几只兔子。那些兔子都是在中弹后继续奔跑中被黑狗叼住的。就这样,我吃到了那个年代最奢侈的兔肉。记得肉同样是在夜里煮的,喷香的兔肉味从我家灶房飘出,弥漫了整个庄子,好些小孩在梦中陶醉,嘴角的涎水浸湿了被角,而黑狗也有了兔杂碎解馋。一条瘦狗不久就变得像一只壮实的狼狗了,满身的黑毛丰满亮丽起来,像披上了一条黑缎被面,抖动身子的时候,仿佛每一根黑毛都蓄满了力量。

我们约定了一次夜间行动。

但是,在我和黑狗赶到拾粪的桥上时,拴狗没有来,这是他第一次晚到。等了一大会儿,我的粪笼都满了,他才来。我第一眼就看见他没有带土枪。他失意地告诉我说,爹发现他用了不少火药,怕队长知道后批评,将枪和火药看管好了。他更怕在那个年月,我们打兔子吃兔肉的事让人知道了招惹是非。枪是带不出来了,但我们依旧像过去一样拾粪。黑狗也没有因为再也吃不上兔杂碎而离开我们。我们就比赛踢毽子。每当毽子飞落到路边的田地里,黑狗就飞快地将毽子用嘴叼过来。有了黑狗,我们也暖和了不少。我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在桥上冷得直跺脚。等车的时候,我们下到桥下,同狗挤在一块相互取暖,桥下面背风,又有了黑狗,暖和多了。

我们一边用手抚摸毛绒绒的狗身子。一边拉着家常。拴狗讲了他的童年,说他离开娘的那天早晨,娘给他和妹妹洗了脸,给他和妹妹做了顿麦子面面条,看着他和妹妹吃得香甜,抱抱他,抱抱妹妹,眼泪顺脸流淌。他娘说,狗娃,你以后要好好照看妹妹,不要惹你爹生气。拴狗那时正沉浸在麦子面面条吞咽的快感中,顾不上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然后,娘让他领着妹妹去外边玩。他领着妹妹回来时,已是晌午吃饭时分。他进屋喊了一声娘,没有回应,跑进房子,见娘吊在屋梁上。他和妹妹抱着娘的腿哭叫。众邻居闻声跑来解下娘,已经早咽气了。拴狗说,他娘是得了好多年的气管炎,跑了不少医院治不好自寻短见的。为了给他娘治病,拴狗的爹偷偷去卖了好多次血,人也消瘦了很多。后来此事被娘知道,怕将他爹的命也搭进去,才走了这条路。

拴狗在给我讲这些往事时,身子在抽搐。我在黑漆漆的夜里听见他的眼泪像断线的水珠子“叭嗒叭嗒”滴落。他说离开娘后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妹妹在夜间的喊娘声,和醒来见爹脸上止不住的泪水。他说,他能听见眼泪的流淌声也是从那时开始的,他发现蚯蚓在泥里的爬动声跟这声音很相似。黑狗很懂事,听不见我们的说话了,喉咙眼里总是“呜噜噜”乱响,像在给我们唱歌,又像给拴狗的哭泣伴奏。

拴狗说,从那以后,他的眼泪不再往外流了,总是流向心里,那种感觉就像盐水浸心,很难受。为了减少这些痛苦他自找乐,包括恶作剧。乡亲们都说他过去挻腼腆的一个娃,怎么一下子就变成现在这样?

拴狗讲他娘的时候,我的心提得老高,我想起了娘,也患有气管炎。想起为给娘看病,爹和大哥、二哥拼命挣钱挣工分,想起娘总是心疼地说,别花那些钱了……我害怕起来,身子瑟瑟发抖。拴狗说,人都说鬼的叫声生煞,狼叫声害怕,这些他都不怕,他只害怕一种声音。我接着说我知道,那是一阵一阵的咳嗽声,似乎将胸脯弹奏成一面漏风鼓的声音。拴狗的目光盯向我,吸引着黑狗的目光也盯着我,那目光里包含着诸多疑惑。我告诉拴狗,我娘也是多年的气管炎,我这样说的时候,哭声就起来了。拴狗用手擦着我的眼泪,大人似地劝我说,你别怕,我娘死得早了一些,迟几天病也就有救了。他说,他家的远路亲戚在娘死后的几天来到家里,专程来送一个治气管炎的单方,说是这个单方治好了不少气管炎病人。这位亲戚没想到单方送晚了,拉开老牛腔跺着脚大哭着,用拳头打自己的头,怨恨自己没有早来。拴狗说,你看你笑了,你碰见哥是你的福分,明天夜里我就给你将单方带来,叫哥,快叫!我叫了拴狗几声哥,那一刻,竟有了兄弟般的感觉,然后我俩笑了。

第二天入夜,待我和黑狗路赶到桥头,拴狗正站在那里唱歌,见到我,一拳砸向我,亲热地说,叫10声哥。我一连叫了10声,然后说,拴狗哥快将单方给我。拴狗说不急,这单方我要亲自和你一块交给你娘,这上面的字是医生的草书,有些看不懂,为此,我专门请教医生,才弄明白了,我要亲自给你们说清楚。我高兴极了,对拴狗说,太好哩,我要告诉娘,我认了一个好哥。

然后我们像往常一样,拾过粪就在桥底下休息,说话间,拴狗就发出酣声,他可能昨夜睡晚了,接着我听见黑狗也呼噜声响起。我心里如释重负,昏沉沉进入梦乡……

突然一阵尖锐的狗叫声将我们惊醒,只听见一片轰隆隆的喧嚣声响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拴狗大叫,兄弟,坏了,渠里的大水下来了。原来我们歇息的桥上是一个斗门,上面有一口不深的井,水从西流来先流进这口井里面,井的周围就形成一个大漩涡。说话间,水就淹到我们的脚。拴狗一把抓住我的腿,将我掀到半渠,我往上爬了一步脱险了,他却被翻腾的巨浪打下去。我哭叫着,拴狗哥,快游到渠边。拴狗回答我了,但已经冲到前面五六米处。我大叫着沿渠边飞跑,终于见他的手从渠侧伸上来。我去拉,手一滑,他又不见了。我追了一阵子,直跑得自己没有一丝劲儿,跌到在渠沿,放声大哭了。我用手打自己的脸,骂自己为啥会睡着,我打着骂着自己,周围的一切全看不见了,那是我的眼泪蒙住了视线。突然,我听见了拴狗的笑声:“兄弟,你别打自己了,哥心疼。”他的声音仿佛从天上飘下来的,带着孱弱和疲惫。我觉得这是他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声音。我发了疯般哭叫:“拴狗哥哇!”然后就觉得头一晕,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躺在一个人的怀里,我睁开眼,见拴狗赤着上身正暖我,我大叫,拴狗哥,你活着?!拴狗见我醒来,说:“……多亏……黑……狗……”话没说完,拴狗便抱住我的脑袋哇哇大哭了。

紧跟着没几天,我们的秘密就公开了。

尽管我们不敢再去拾粪,但怎么也改变不了一听到马车的刮木闸声就穿衣服的习惯。

一天夜里,我梦见我跟爹撒谎说去解大手,一出门就直奔桥头了。说也巧,一到桥头就遇见了拴狗,阴风呼呼,寒气逼人,我们都不再带拾粪的笼子、铲子了,只是两手空空地并行在渠道边,边走边念叨着黑狗。

拴狗在夜色中指给我,说这个地方是我拉他上岸的地方,那个地方是黑狗叼住他往上拽的地方。黑狗拽他的地方有几处。黑狗累死的地方有一个小坑,是四只爪子刨挖的,还有流了血的腥味。拴狗又和我转到了埋葬黑狗的地方——我们庄子的那个大土场。黑狗就埋在那两个被活埋了的白狗和花狗身边。在那里,我们站了好久好久,为这只在人们失去理智而疯狂的年代,却显现着人性光彩的黑牲灵低头默哀。

拴狗摸黑从口袋掏出纸和烟末,卷了一根烟点着,火花映红了他的脸膛。我说拴狗哥,你抽烟了,给我也卷上一根吧?他说,吸烟是瞎瞎毛病!你还小,哥就不给你了。哥抽烟也是天天凌晨听见刮木响,就睡不着了,又不能再拾粪了,黑夜里看着天花板,想着黑狗,心里难受,憋得慌闷……

拴狗说着哽咽起来,一串串泪水,不时扑打着一簇小小的烟火。

作者简介:李喜林,祖籍陕西凤翔,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大学文化,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从1985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迄今已经有100多万字的作品面世。部分作品曾获2007年全国百篇散文奖、纪念鸦片战争诗歌征文奖等奖项。已出版散文集《我的作家梦》,小说散文集《岁月深情》。

现供职于一家省级媒体。

责任编辑:李兆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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