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多多

一场感情的游戏，一场文字的盛宴。所有的小说都并非现实，在读者那里，小说的结局无非这样两种，一种，拼命在故事中寻找故事；一种，借了这故事的屏障去寻找自己心中的故事。你会是哪一种呢？

（一）

其实好几次都想打开严的对话框，笑着说：Hi，好久不见。可是这样的动作常常重复多次最后都无力地被关闭。因为发现，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该对他讲什么……

当我在走进这个BBS的时候，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忐忑。于是想起了严，随之而来的，想起了很多已经沉淀已久的往事，一件一件又再次清清楚楚地摆在面前，像无声电影一样在眼前慢慢播放。放到心痛。想要停止，那种感觉却越发地强烈了。你知道，很多事情真的欲罢不能……

相同的位置，没有拉窗帘。看对面的楼明明灭灭。我突然想到会不会在楼的某一处，也有一个男子对着电脑，寂寞地敲击键盘。手指无辜地蜷缩，搜罗着脑里存留的字句，与心里的全部感受融为一体，幻化成优美的文字跃然纸上。实际上，这样的能力我常常是不具备的。于是，我设想着，他比我游刃有余，一切顺利。

（二）

认识严在三年前的四月，东北还很寒冷的季节，然后认识了一个有一些冰冷的男生。我常常怀疑他的手是没有温度的。内心太冷静的男生，常常有一处角落是孤独且冰冷的。因为把周遭看得太过透彻，缺少了一分距离。看上去云淡风清，实际上，充满恐惧。

这样去洞察一个男生似乎是有些病态的。但实际上很多事情开始变得身不由己。或者因为距离渐渐被扯远，直至消失。于是似乎看得反而比从前透彻，又或者更不了解。无论怎样，那个人是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这是我惟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因为我的手机上一直存留很久以前的短信，还有一些渐渐过期的帖子。偶尔拿出来温习，因为不想自己忘记。

讲到这里，语言开始闭塞，思路开始断开。讲述得有一些艰难。我闭目，让自己的情绪稍加平复。究竟是如何开始的……这个我说了好多次的场面，几乎连彼此的话都可以倒背如流，可是此刻却无法进行简单的重复，异常艰难。

嗯，想起来了。那个晚上。我像往常一样走进一个BBS，发了一个帖子。帖子关于安妮，当时爱她近似于癫狂。我对这一段历史从来都是不回避的。

忘记为什么要争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如同我们常常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争论不休，甚至大打出手。这些举动常常是不被理解的。或者连当事人都不理解。可是就那样义无反顾地做了。我想着大多源于仅仅在那一刻，我们觉得值得，似乎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又如同爱情。跌落的那一刻就义无反顾不计后果地陷入，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因为相信，对方就是今生的唯一。只是，我们常常错误地估计了一生的长度。实际上，真的永恒，仅存一瞬。

对不起，我常常跑题。言归正传。

一阵争论以后，彼此开始理屈词穷。虽然很多次他都表示，是他占了上风，但是我个人并不承认这一点。因为我常常会在要理屈词穷的时候把我的年龄优势搬出来，不断地提醒他，他是在跟一个小女生讲道理，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然后他会认输。

可是，我反而没有想到，正因为我的不断提醒，才酿成从开始到以后，我也仅仅是个小丫头。只能被喜欢，却无法被爱上的小女孩。

说到这里的时候，心突然抽搐了一下。我们的故事其实常常有一点一言难尽。那些被我讲了几百次的话常常可以幻化成一把把锐利的刀狠狠地刺穿胸膛，被刮得血淋淋之后才肯暂时地放下。我常常喜欢这样自作自受，就如同我孜孜不倦地问他，你爱我么？结果无非是一样的，我喜欢你，但，不爱你。

你每天会在这个世界上碰到很多人，形形色色。有些人仅仅擦身而过，甚至在意识里形成不了任何影像。有些人交情平平，甚至忘记在什么情况下有过交集。但是有些人会存在于你的生命中。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开始有了他的痕迹，无论如何擦拭都无济于事。所谓缘分，应该不过如此。当有一天，我觉得严已经无疑担任了我生命的这个角色以后，开始惊慌失措。

很快的，知道他有了女朋友的消息。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然后心里开始隐隐地疼痛，然后……一切，都已然无法挽回。钻心的疼痛，严，其实我爱你。但我们却无法在一起。

（三）

认识小刚仍旧是一个四月。我常常觉得这样的巧合有点不怀好意。人往往会在不同的事情上牵强附会地牵扯一些东西，我也一样。于是一厢情愿地觉得，一切都是上苍的安排。于是对于小刚的出现格外留意。但其实，一切并没有我想象得复杂，因为他的出现的确格外地顺理成章。小刚是我的数学家教，和严同岁。不同的是，他跟我一个城市，相遇在现实，没有网络飘忽。仅此而已。

对于小刚的记忆，是一个午后的。短发，微黄。白色T恤，米色裤子，白色球鞋。手指干净而修长。眼睛不大，却很有神。喜欢笑，话不多。那些在我看来复杂难懂的数字，他总可以轻松应对，然后我常常想，严是否也具备这样的神力？

他出现在我家门口，我用不太信任的眼光打量他。他确实有些单薄。我常常担心他瘦弱的身体可不可以抵抗东北这样的强风，然后禁不住笑出声来。

他好奇地问，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哪里不对？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不浮躁，也不干涩。然后一下子对这个男子有了好感。后来回想一下，才想到，原来他身上具备了我曾经想象中的严的全部特征，于是，我为我以后的移情别恋找到了托词。

是的，我似乎已经把结局都快交待了，我的确是跟小刚相恋了。但事实上，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戒掉对严的想念。恋爱实际上有很多种。也许我对于小刚的依赖仅仅是把他当作了严的替身，但是正如《2046》里面梁朝伟的一句台词——“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谁的替身，如果自己都无法知道，那么对方一定是有感觉的。”但我可以不自觉地提起严如何如何，小刚终于开始好奇。我常常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只是当我发现，我越来越无法应对自如的时候，我开始恐慌，因为我开始自责了，这意味着，小刚不仅仅是个替身。

我仍旧每天晚上拉着严没完没了地东拉西扯。严常常是像大哥哥一样地敷衍我，安慰我。在他面前，我仿佛变成了一个完全没有个性的傻女孩。似乎每一个女生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有些迟钝。于是，他看不到我的机敏。尽管所有人都这样评价我，但是他甚至都很少夸奖我。

但他常常夸奖他的女朋友。比如，她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觉得搭配到她身上真的很好看。或者说她对他很关心，觉得很幸福之类的话。恋爱无非如此，常常建筑在彼此心的基础上。然而，我和小刚呢？我常常觉得匪夷所思。我不明白那天小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然后像作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吸了一口气，眼睛定定的看着我，然后说出：丫头，做我女朋友吧！我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连想都没想就说出：好啊。然后没有拥抱，也没有承诺，就彼此转身，回到各自的去处，没有甜蜜的幸福，也没有初恋的紧张和愉悦，一切平平淡淡的。只是我回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严留言：严，我有男朋友了。

隔天收到严的回信，恭喜你，丫头。

后来的日子开始按部就班。我对严的想念与依赖并没有因为小刚的突然闯进而有所改变，自然我主观是想要改变一些事情的。但是很多时候，习惯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开始觉得茫然，欲罢不能。当然，这种茫然小刚也会体会到。毕竟，他很聪明。并且，他很爱我。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很多事情总是在看似波澜不惊的状态下，来得波涛汹涌。比如，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安静沉着的小刚会突然跑到我家来质问我：“小雅，我再也忍受不住了！你是不是爱着什么人？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呢？你明知道我是那么爱你！”

“小刚，不是的，也许……是我还没有适应……”

“你撒谎！我看过你的信箱，是那个严么？”小刚的声音开始有些无奈，没了一开始的激动，显得很无力。

“赵小刚！你很过分！你怎么可以这样？即便是我男朋友也没有权力那么做！”

“好，没有权力那么做，那么应该有权利这么做吧！”于是他开始不由分说地吻我，我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做不出丝毫反应。但我意识到这样的举动的时候，开始与他撕扯。最后他终于无力地放开，痛苦而绝望地说：算了，小雅，我明白了，想不到，我对你做的一切，还不如一个陌生人来的重要。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四）

一转眼，又是一年的四月，我跟严认识三年，不见小刚的两个月里，我开始对他想念。人有的时候就是如此奇怪而又不可理喻。所谓珍惜，无非是追求一些一直无法得到的东西。所谓怀念，不过是悼念自己已然失去的东西。两者的相同点，就在于两者都无法得到，都没有在你身边。这两种的任何一种在一个人身上都已经很悲哀了。更令人悲哀的是，两者，我都有份。

我开始怀念小刚拉着我的手挤公车的情景；怀念他为我孜孜不倦地解答数学难题的样子；怀念无论怎样的困难，他都可以帮我迎刃而解的自信。然后我蓦地发现，小刚在我生命中占据的位置早已超越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如果严的出现，归结于一场偶然，对他的依赖，源于他云淡风情的性格，他一直对我的纵容跟精神上的鼓励，还有就是一个大哥哥姿态出现的身份。对他的热爱，也仅仅是一种假想，距离成为我们最大的神秘之处，我可以对着小小的显示器想象着电脑那边人的样子。一切都符合我的想象，于是陷落了。实际上，我爱上的，仅仅是自己勾勒的人物。这个人以我个人的想象生长着，存在于严的本质之上，意识于我的情感之中。于是我爱的理由，开始变得顺理成章。

当我了解这一切的时候，我跟小刚已经两个月没有联络了。我试图找他，但是一无所获，听说他已经接受家里人的安排，去国外读研。回国，遥遥无期。

我试图找回小刚，但是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人一旦对爱情死了心，绝了望，就很难平复，很难产生希望。于是我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

那天看着小刚拖着重重的行李在机场离开，单薄的身影有一点荒凉。我好想冲出去抱着他对他讲：别走，为我留下。然而我悲哀得连这个勇气都没有，那刻心里，如千万只刀子恨恨地刻着、刮着，那是比知道严有了女朋友要疼上好几百倍的疼痛。我躲在柱子后面看小刚远去的背影，明白一生都无法再见到。小刚最后那个不由分说的吻，竟成为吻别。我抹掉泪，静静地看着飞机从机场上划过，渐渐腾空，我的心，同小刚一同飞往大洋彼岸。从此，永无着陆之日。

回到家，打开电脑，给严留言。严，从此不必想念，祝你幸福。

之后到了今天，我和严、和小刚再没有见过面。

编辑/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