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奕

米簌簌收齐了目光，往那套粉绿色的雪纺裙看了又看，脸都几乎贴在了店门的透明玻璃上。如果比赛能有那条裙子就好了，米簌簌想过很多遍了，关于校园KTV比赛的决赛服装。小汐都看得不耐烦了，说，簌簌啊，你既然需要就买啊，这样天天放学来看，都一个星期了，下个星期六就比赛了。可是簌簌却怎么也没能力买下这套衣服，虽然398元的标价对小汐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簌簌来说，却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想过的。

于是米簌簌低头离开，灰蒙蒙的样子，让小汐也只能无奈地摇头。簌簌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外婆、簌簌和妈妈都只靠妈妈的一点工资来养活。簌簌是有想过的，398元，可以供自己在学校吃上两个月了，妈妈也可以多买点菜来补充外婆的营养，少些为外婆的病提心吊胆。可是簌簌怎么也放不下，马上就要比赛了，自己连服装都没准备好。一直和簌簌竞争的凌铃昨天还把自己漂亮的蕾丝裙在簌簌面前秀了又秀，凌铃选的曲目是《月光》，嫩白色的蕾丝裙，单在灯光闪烁的舞台上摇摆就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次簌簌，是真的很为难了。

其实簌簌很久以前就决定要唱《宁夏》，安安静静地坐在舞台的台阶上穿着浅绿色清新色彩的裙子拿着话筒和狗尾巴草。小汐说《宁夏》很符合簌簌的气质。可是不说能不能买起那条雪纺裙，簌簌衣柜里连一件色彩光鲜可以上台的衣服都没有。

但簌簌始终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没把这个秘密和妈妈说，虽然好几次都差点说了出来，可是到最后都支支吾吾地扯走了话题。或许不让妈妈知道，妈妈能轻松一些。簌簌这样想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只是很快就蒸发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妈妈和外婆坐在饭桌前等了簌簌很久了。依旧是西红柿炒鸡蛋，既营养又经济的一道菜。簌簌用最快的速度放下书包坐在座位上埋头吃饭，用饭碗遮住妈妈的目光，这样簌簌会比较好过一点。

“怎么今天，又那么晚……”妈妈还没说完，簌簌马上补充说，“小汐有些题不会做，在教室里帮小汐辅导。”“哦。”妈妈点了点头，夹了一大块鸡蛋到簌簌碗里，黄黄嫩嫩的颜色，让簌簌怎么看怎么觉得难受。第十一次欺骗妈妈了，尽管簌簌也说不出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那，簌簌啊，晚了路上回家要注意安全。”外婆也颤抖着夹块蛋到簌簌碗里。簌簌看见外婆皱巴巴的手，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只是簌簌很好地掩饰了，抬起头的一瞬，眼泪已经落在了碗里。

为什么自己的青春过得那么辛苦呢？簌簌怎么也想不明白，却也不会去抱怨什么。其实按小汐说的，簌簌虽然在某一方面不幸福，但是妈妈和外婆的亲情是簌簌最大的幸福，上帝永远是公平的。这些话用来安慰的确是很好，可是也只能抚慰自己。比赛的事情，还是没有着落。台灯微微的光照在簌簌脸上，余光里，她看见妈妈站在门外，岁月沧桑了妈妈的脸，细细的鱼尾纹，像外婆的皱纹那样在妈妈脸上蔓延。只是妈妈站了一下就走了，孤独的背影，又惊起了簌簌的泪水，作业本都给弄湿了，坑坑洼洼的，像簌簌成长路上泥泞的小道。

有些事情是簌簌不知道的，妈妈早在几天前就跟着簌簌放学的脚步。她看着簌簌面对服装店里那条裙子望了又望，又何尝不是像簌簌一样感觉难过呢？有时候，妈妈很希望簌簌不要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这样簌簌或许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在美好的场景里唱自己认为最美好的歌。可是妈妈也不能怎样，除了每天辛勤地工作，争取多得点奖金，就只能看着女儿难过了。她很想安慰女儿说，没关系的。可是却不能承诺簌簌什么，安慰也只能是徒劳，越安慰越伤心罢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流过，比赛的前一天，簌簌再去看裙子的时候，已经换上了新的服装。这是簌簌下了好久的决心才决定来看的最后一次。小汐安慰簌簌说，没关系的，凌铃唱得不见得有你好，她也只不过是个花瓶。但安慰使簌簌更加难过了，只是没流下泪水。

白色的追光灯打在坐在舞台一角的簌簌身上，像月光一般皎洁的光芒，闪烁了簌簌眼角的泪珠，狗尾巴草随着音乐一摇一摆，让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和谐安静起来。簌簌的泪水落在粉绿色的雪纺布上，圆圆的泪珠仿佛藏了妈妈的影子，妈妈的眼睛同样闪闪烁烁。米簌簌的美丽梦想，终于被很好地完成了，全场最感人的音调，在簌簌嘴里唱响。但簌簌永远都不会知道，妈妈为了簌簌跑到簌簌父亲家里忍气吞声地求他。她说，簌簌也有自己的梦想。妈妈的眼泪落在地上，反射着日光，那么渺小，只一瞬间，就被温度蒸发。拿到钱以后，妈妈跑去把簌簌想了很久的裙子买了下来，终于让故事的结局，变得圆满。

簌簌穿得像天使一样跑下舞台拥抱妈妈，母女的眼泪，像狗尾巴草一样在风中飘摇，终于凝固在了一起。 （423000 湖南省郴州市一中435班）

编辑/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