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　子

第一次去伊朗是在夏天，我和县长还有集团老总前往德黑兰。在8个小时的航程中，一群人的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在一张精细的羊毛地毯上，三五个善男信女赤脚露手，有的双手合十闭目跪拜，口中念念有词；有的在地毯上趴下起来、起来趴下……原来，这就是穆斯林们每天五次的祈祷功课，只是在飞机上也不落下，真让人惊奇。

飞机开始徐徐降落了，我却突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除我之外的所有女人都在翻箱倒柜找东西，每个女人都拿出一大包衣服，开始往身上套。几分钟之前还是时髦打扮的女士，顷刻间，全部变成一袭黑罩的“幽灵”。我赶忙回头看那几个美国人和日本人，发现她们也早已是一副穆斯林打扮。我开始紧张起来！英俊温和的机长发现了我的异样，赶紧快步向我走来。“女士，你有没有带柔色林？”“什么是柔色林？”“就是罩子，你看见她们穿的东西了吗？”机长从头比划到脚做罩子状。“可是我没有。”我忐忑不安地回答道。“你签证的时候签证官没有告诉你吗？”“是别人替我去的。”“那你有麻烦了，可能会被遣返回国。”我呼吸急促，县长和老总铁青着脸，紧张的心情不亚于我。

300多名乘客陆续下了飞机，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机长拿来了一块长方形白色靠垫布说：“女士，你先用这个把头发罩住，应付一下，出了海关再想办法吧。”我连忙用这块布蒙住头发，顾了前边顾不了后边，怎么办？我急中生智，把长辫子塞进夹克衫里面，可是，一伸脖子，头发又出来了。我只好再次将辫子塞进衣服，尽量把刘海儿抹进布里面，缩着脖子，脑袋僵直，一点也不敢动。这时，县长和老总一左一右把我像三明治一样紧紧地夹在中间，我那样子像动画片里的狼外婆，又像是押往刑场的犯人一样缩头缩脑，既紧张又狼狈。

机场的士兵们双手紧握冲锋枪、荷枪实弹、神色严肃地站在阳光下。一看到我，他们全部急转身，我肯定是他们生平第一次看到的另类女人，全身牛仔装、头上不伦不类地扎着一块白布，白布前后那被穆斯林认为不能被丈夫之外的任何男人看见的头发明目张胆地裸露在外。我感觉到他们的神色更加严肃，手中的枪也握得更紧了。

此时，我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双脚只是麻木地、机械地挪动，两侧为我掩护的同伴呼吸短促，双手冰凉。此刻，我只能祈祷：真主啊，我可是好人啊！不是成心要违背您的教规，有意冒犯您老人家的啊！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或许是真主相助，士兵们竟然没有拿我怎样，让我顺利地从他们眼皮底下走了过去。

来到口岸，一排排等待通关的人在焦急地等候出境。不知是谁率先看到我这个另类，立刻发出一种怪异的叫声，大厅里所有的人，包括机场工作人员，像是看怪物一样，将他们的眼球全都齐刷刷地对焦在我身上。我像被扒光了衣服，无处藏身。

终于出关了，前来接机的伊朗朋友沙瑞棼看到我的样子，吓得脸都绿了。他立马把我塞进汽车，飞也似地来到一家服装店，买了一个硕大的深蓝色罩子，把我从头到脚裹了起来。套上罩子的我开始慢慢观察这个陌生国度里那陌生的一切：强烈的阳光下，全身蒙着黑色拖地长袍的女人三三两两地走在大街上，手里拿东西的人，用牙紧紧地咬着面罩，没拿东西的，则一只手從罩子里面死死抓着面罩，生怕会被风吹落，露出头发而被随处可见的警察抓住。

（摘自《邯郸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