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进修

按辈分，二孬是我远房的叔。小时候和我同过学，实事求是地讲，二孬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儿。你要问怎么个调皮法？也就是和男生打打架起起哄，捉个蟑螂、青蛙什么的吓唬吓唬女生，有时也把矛头对准我们的语文老师春霞。二孬会有意把布置的作业写成“狗连蛋”，当春霞老师皱着眉头翻过来翻过去地检查时，二孬则在一边偷偷地乐个不停。有时候惹恼了春霞老师，也会用柳条教鞭敲二孬的脊背。这时二孬弯腰躬背的滑稽相又会使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因为家里穷，再加上二孬天生也不是上学那块料，所以念到小学三年级，二孬就辍学在家，当起了羊倌儿。我当上人民教师的那年，是十九岁。那年除夕的晚上，我和二孬一起在街上溜达，看人家放炮仗，点烟花，三人一堆，五人一伙说笑嬉闹。过年，说白了不就是休闲玩乐吗？高兴比什么都重要啊！走着走着，就听见前面不远处有女子唱曲的声音，高高低低，咿咿呀呀的一阵阵传来。喝得脸儿酱红的二孬，突然来了精神，解开裤子，就开始哗哗有声地小便。一边还不怀好意地笑，念叨着唱曲女子的名字。那年二孬整整二十五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二孬横竖却讨不到媳妇。

直到我结婚那年，二孬依然还是光棍一条。其实我结婚时已是很晚，是年二十有七。在我的婚礼上，二孬充当着帮着敬酒的角色。

后来，在村中偶尔遇到二孬，我和媳妇一起喊他叔时，二孬竟扭怩不安的，显得很不好意思。再后来，二孬在村中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听说是去南方打工，也有说是到云南买媳妇的，不过临走前，二孬是到我家借过一笔钱。时隔不久，二孬果然从云南领回一个黑墩矮实操着异地口音的媳妇。那媳妇给二孬生了一个男孩，男孩长到三岁的时候，那媳妇突然人间蒸发了似的不知去向，听说是裹挟了二孬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什。

前些日子回老家，路遇二孬领着男孩下田回来。二孬让孩子喊我大哥，男孩脆声声地喊了，二孬笑眯眯地望着男孩，仿佛拥着整个世界。

有爱说笑的村人当众问过二孬，你媳妇跑了你不赶快再张罗一个？二孬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找那干啥？还不是多穿我二尺布啊。问的人就笑，二孬也陪着笑，讪讪的。

其实，自打媳妇走后，村人听过二孬哭过好几回，每一回都喝得烂醉，呼天抢地的，中了邪似的。

（地址：山东省临沭县蛟龙中学邮编：276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