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沛

人文楠溪

我们内心也许一直都存在着隐居世外的美梦，而楠溪江就是一个延续梦想的地方

汽车从温州进入永嘉，山逐渐多起来，道路逐渐狭窄，街道两边的店铺却不见稀少，依然人来人往。

过了上塘，路边立刻安静了下来。路左边是青山，和江南所有的山一样，这里的山也不高，很少峥嵘峭拔的样子。山上生长着成片的毛竹，把所有的山头都包裹在浓浓的绿色之中。往右边看，是楠溪江下游宽阔的江面，有时能看到一两艘大船，有时有成群结队的犹如草寇般的鸭子。

楠溪江是温州的母亲河，这条发源于南雁荡群山之中的河流，几乎流遍了整个永嘉。它主流全长300余公里，流经永嘉县大部分山区和平原，像一棵倒长的枝繁叶茂的大树一样，每条细小的枝条两岸，都生长着如画的风景。

在楠溪江山水的滋养之下，永嘉自古便是人文蔚起之地。一代山水诗的宗师谢灵运在公元422年被贬谪为永嘉太守。在这次倒霉的贬谪之中，诗人远离了官场，却意外地亲近了自然。永嘉山水给苦闷的诗人无限慰藉，更促使他写下了无数吟咏山水的诗歌。

可以说，在中国的诗歌史上，楠溪江功不可没。

汽车一直朝楠溪江深处开去。一边是广阔的田野，一边是山坡和峭壁。山风迎面吹来，金光灿灿的油菜花如同一道黄绿相间的彩带，缠绕在田野之上。有时，路边会出现一座古朴的凉亭。这是楠溪江特有的古亭，除了点缀山景，更给往来的人提供一片实实在在的阴凉。在亭子旁边还有一口常年清水不断的水井，井边放着一只竹桶的水舀，供来往的行人取水解渴之用。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些深藏在山林与溪水间的村庄，它们在山雾和绿树中露出隐约一角，看上去如同隐居世外的闲人。原来，由于山里交通闭塞，楠溪江两岸还保存着许多古村老镇。据统计，在中游和上游一带，共分布着大大小小三十多个古村落。这些村落大多聚族而居，一个村庄以一种姓氏为主。例如，楠溪江中游的枫林村，村民以徐姓为主；附近的岩头村，村民大多姓金。另外，芙蓉村姓陈，苍坡村姓李。再往楠溪江上游走，有许多姓谢的村庄，村里人都是谢灵运的后代。它们是鹤盛村、鹤湾村、东皋村、篷溪村等等。

古村的祖先大多是唐宋两朝京官后人，他们为了躲避连年战争而迁居于此。这些来自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一面适应乡野的闭塞和安静，一面将京城的文化传播给当地的居民，于是，几乎所有的村庄都存在着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就是十分注重整个村落的风水布局。

岩头镇的苍坡村已经存在1000多年了，整个村庄内部有街为笔，有石为墨、有田为纸，而村中两方池塘，就是两块巨大的砚台。因此整个村庄的布局充满了笔、墨、纸、砚的寓意。

在苍坡村南面，有一个以陈姓为主的芙蓉村。公元1246年，元兵攻陷南宋都城杭州，一路南下攻到温州。芙蓉村人在陈虞之的带领下誓死抵抗，但整个村庄还是被付之一炬。到了1341年，元顺帝下令重修芙蓉村。此时，宋末惨烈的战争虽然已经过去了近百年，但是村人依然心有余悸，因此在整个重建的过程中，村民们更多地考虑了村庄的防御功能。重建之后的芙蓉村布局方方正正，结构谨严，外部围有坚固的寨墙，便于保护村庄。在村庄的内部，道路纵横有序，暗含“七星八斗”之意，便于战争中互相联络沟通，也有利于防止敌人的火攻。

在楠溪江，这样布局寓意深刻、文化底蕴深厚的村庄还有很多，它们是我们研究宋元时期村庄结构、姓氏发展、宗族制度、农业经济的很好参考。幸亏有楠溪江这块深藏在大山之中的乐土，否则，现代人恐怕早就看不到这样原汁原味的古村生活，也无法追寻和想象我们祖先的生活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