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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看不见的阳伞

2006-05-04

少年文艺(1953) 2006年4期
关键词:苏苏桑桑小伞

1

微笑的眼睛、冷漠的眼睛、好奇的眼睛、茫然的眼睛……我的周围,全都是眼睛。

炫目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似乎全都照耀着我的脸。

我一个人站在硕大的舞台上,像穿着美丽衣裳的木偶。眼睛该看哪里呢?手放在前面还是后面呢?我的脑袋里空白如沉寂的山谷,怦怦跳动的心却像最热烈的鼓点。一句也唱不出来,一句也唱不出来呀。那些熟悉的歌子,都像树上受惊的鸟儿,呼啦啦地飞走了。我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我的汗一点点地往下流。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潮水一样向我涌来。我快要窒息了,我不唱歌了,我要逃开这里。我涨红了脸,笨笨地拽起长长的裙摆,向舞台左面跑去,忽然,舞台上长出无数的荆棘。我连忙转身向右,又是荆棘。前面、后面,全都是荆棘。那些绿色的植物繁茂地张扬着,发出簌簌的声响,它们也在笑话我呢。我又羞愧,又焦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这时,一朵云从我头顶飘过,那是每天早晨飘过苹果树梢的云呵。我忽然像长出翅膀似的,轻巧地向空中腾跃,裙摆如花绽放,我稳稳地落璚云朵上,快些哦,再快些,我催促着云朵。

舞台远了,人群远了,我和我的云朵,风帆一样,飘浮在蜜糖般稠密的阳光之上。我躺着,站着,又趴下来,眼睛望着蓝汪汪的天空,暗自庆幸。洁白的云,柔软,温暖,有点儿像清早的被窝。我正要安心地闭上眼,这时,风巨浪般汹涌而来,我的云朵顿时飘摇成风里的叶子,我飞舞的衣裙像就要离散的花瓣。我死死抱住我的云朵,我们像断了线的风筝打着旋儿,就要落下去了,就要落下去了呀……

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最亲爱的绒布小熊它的黑眼睛正温柔地望着我。可梦里的一切还如同若隐若现的雾气,弥散在寂静的午后。

我拍拍依旧怦怦跳动的心,噔噔噔跑到院子里。苹果树,开出了洁白洁白的小花。我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树叶间细碎的天。这些天,我常常这么呆坐着,妈妈说我好像丢了魂似的,爸爸摸摸我的脑门说是不是病了,谁也不知道我心里的秘密。

2

我叫阿雪,是彩虹城里的女孩子。我快要十四岁了,我多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每一年,彩虹城都会为十四岁的女孩子举行成年礼,那时候,女孩子们戴上露珠晶莹的花环,穿着洁白如雪的衣裙,笑盈盈地接受无数温暖的祝福。这一天,每个女孩子都是城里最美丽最可爱的天使。可要命的是,这一天,每个女孩子要站在彩虹下面歌唱,人们都说我是彩虹城里最胆小的女孩子,见到陌生人都要脸红的。要知道,站在那么多的目光里唱歌,真是比让我吃三大碗米饭还要为难啊。其实,一个人的时候,我很喜欢唱歌。这件事,苹果树知道,绒布小熊知道,那朵每天飘过门前的云也知道。

我怔怔地想着,梦里的情景像被风吹散的书页,在我心里一遍又一遍哗啦哗啦翻飞着。

“阿雪,阿雪,羞羞羞。脸红了,像苹果。”

我呼地跳起来,是谁在嘻嘻地笑我呢?好像是从苹果树上传来的哦。我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没有。翠绿的叶子,洁白的小花,沙沙沙的,在阳光里轻盈地摇曳。

“阿雪,阿雪,羞羞羞。脸红了,像苹果。”

那声音细小清脆,像是一只淘气的虫子,一边说舞足蹈。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我围着苹果树转悠了好几圈,又扒开树的枝叶。啊,一个小、小的着白裙子的姑娘,只有粉蝶儿那么大,小小的翅膀水一样透明。她在枝叶间穿行,从一枚叶子上滑落到另一枚,就像穿行在顺流而下的溪水里。她在离我最近的叶子上停下来,嘻嘻地笑着。

我有点儿生气了。

“我喜欢听阿雪唱歌。”她冷不丁冒出一句。哦,是吗?我高兴了。

“我喜欢听阿雪唱《蚂蚁是个小小旅行家》,喜欢听阿雪唱《云朵在天空里开花》,不过,最喜欢听阿雪唱《苹果树沙沙沙》……”她眨巴着眼睛,自顾自地说着。

是咧,我常常看见什么就唱什么。许多小小的得意在我心里冒着泡泡。可是,她怎么听到的呢?我每次总是小声哼唱着,那些歌子就像含在嘴巴里的糖块。

“我是苹果树上的精灵呀,我叫蜜儿。”她拍拍翅膀飞到另一片叶子上。

“可我只在一个人的时候唱歌。”我轻声说。

“我害怕在彩虹下唱歌。”我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不怕哦,”蜜儿飞到我的手心里,像一朵洁白的苹果花。

“有一把蓝色的阳伞,谁也看不见的阳伞……”蜜儿自言自语着,“可以让你在人多的时候也像只有一个人。”她一下子飞到了我头发上。

“真的吗?”我瞪大了眼睛。可蜜儿却拽着我的发带荡起了秋千,嘿哟一下子飞向树梢。

世界一片寂静,透明的阳光轻轻地落在我的肩上。

“阿雪,阿雪—”正当我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在梦里的时候,我又听见蜜儿含笑的声音了。这回,她出现在我的裙子上,小小的,像一个蕾丝褶皱。她送我一把蓝色的小伞,真的是小伞哦,只有我的手指头一样长,很柔软的伞面,很纤细的伞骨,干干净净的蓝的颜色,我很喜欢。可我很怀疑,它真的可以让我站在人群之中也像简简单单的一个人吗?

蜜儿对着我的耳朵说起了悄悄话,这样张开,那样转圈,这样深呼吸,那样……我是个有些迷糊的孩子,还没等我全听明白,蜜儿就扬起她透明的翅膀,飞向苹果树。我几乎找遍了树上的每片叶子每一朵花,还是看不见那个嘻嘻笑的精灵。

3

蓝色的小伞,安静地躺在我手心里,让我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些纸做的玩具伞,一不小心,就被我弄坏了。它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吗?寂静里,我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很小心地撑开蓝色的伞,缓缓地转了三圈。哪里来的风声呢?像来自没有人烟的旷野,仿佛淡入淡出的影画,我惊奇地看见,周围的房屋啊,苹果树啊,地面晃动的树影啊,全都像被水浸渍了的水墨画,所有的风景都氤氲开去,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濛。

我害怕极了,用手蒙住了眼睛,可又忍不住好奇,从微微张开的手指缝里,我看见,蓝色的小伞,在寂静的空濛里扶摇直上,渐渐扩散飘浮成一片蔚蓝的天,澄澈而高远。然后,我闻见了青草的气息,仿佛若隐若现的歌声。一片碧绿碧绿的原野正从我站立的脚下开始,蔓延向远方。天地空阔,无边无际。这就是我一个人的原野吗?原野上开遍了不知名的小花,星星一样密密匝匝。

原野上,我的衣裙涨满了风,像一只大鸟就要张开翅膀。我忽然很想奔跑,像那些最矫捷的小鹿,像那些最机灵的野兔,还要在这丝绒一样的草地上打个大大的滚儿,呵呵。在这里,谁也看不见我。在这里,我不会脸红。

我跑着、跳着,我打滚儿,我竖蜻蜓。我有些奇怪,那个说话细声细气的阿雪到哪里去了?我的脑袋上插满了小小的野花,我的衣裙皱皱巴巴的沾满了青草,我的手一抹脸蛋,哈,全是泥巴。可我一点都不在意,我心里的快乐满满当当像瓶子里快要溢出的蜜汁。

这时候;怎么可以不唱歌呢?我开始小声哼哼,我听见自

己的声音,像雨后的泥土里小心地探出了嫩嫩的笋尖。慢慢地歌声变响亮了,像一线明亮的游丝飘过碧绿的原野。我唱起了苹果树熟悉的歌子,我唱起了原野上新鲜的歌子,它们像一群活泼泼的鸟儿,飞向很远的地方。唱着唱着,我觉得自己的歌声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阳光,正金灿灿地照耀着原野。

“真的很好听呢。”

这时,我听见一个小小的自言自语的声音,轻烟一样从地底下冒出来,可这还是吓了我一跳。我的歌声,像被人触碰的含羞草,一下儿蔫了。还有谁在这里呢?不是谁也看不见的么?嘿,我刚才还大声地唱歌呢,一想起这些,我的脸就红红地烧起来。

我像做错了事似的,耷拉着脑袋。“咦?怎么不唱了呢?”那个小小的声音疑惑地嘟囔着,只见草丛里慢慢地探出两只长长的耳朵,然后是毛茸茸的脑袋,红红的眼睛,一只小兔子!它看见我,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我们两个红着脸,面对面,谁也不说话,像两个小傻瓜。

不知道过了多久,忘了是谁第一个“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我和兔子桑桑才像两只初相识的蚂蚁用自己的触角触碰一样,轻轻地问候,友好地微笑。兔子桑桑说,它来自兔子叮叮城,叮叮城里每年都有萝卜盛会,每只成年的小兔子都要在盛会上边吃萝卜边跳舞,看谁吃得多、谁跳得好看。可是桑桑是个害羞的兔子,每当别的兔子喀嚓喀嚓大口大口吃着萝卜跳起舞的时候,它总是抱着个小萝卜,一点一点地啃着,手脚像是被绳子捆着似的,怎么着都不自在。那么多的兔爷爷兔奶奶兔伯伯阿姨还有兔子小姐都在看着呢,多不好意思呀。

我说,那么多人看着我唱歌多不好意思呀。

兔子桑桑说,是苹果树精灵给了它一把谁也看不见的阳伞,迷迷糊糊就来到原野上,在听到我的歌声之前,它正在喀嚓喀嚓吃萝卜跳舞呢,其实萝卜是那样的鲜美,边吃边跳是那样的快活。它边说边扒拉开草丛,只见红萝卜、白萝卜,胖胖的萝卜、瘦瘦的萝卜都堆在了一起。

我说,一定是我们的阳伞不小心碰到—起了。

兔子桑桑说,一定是我们的原野连成一片了。

我和兔子桑桑絮絮叨叨,像两个曾经孤独地坐在摇椅上的老太婆,忽然间有了亲密的伙伴,于是,话像秋天里的雨水淋淋沥沥说个不停。

4

后来我们还碰到了一只害羞的蟋蟀苏苏。它能把小提琴拉出很美妙的音乐,当然,那是在它一个人的时候。如果在盛大的草原音乐会上,苏苏连一个完整的音符都拉不好。

我和兔子桑桑、蟋蟀苏苏,都像遇到了另一个自己。面对长耳朵的自己、绿衣裳的自己、穿裙子的自己,我们觉得亲切又开心,我们说呀说呀,一会儿噘起嘴巴,一会儿咧嘴笑了。

“我们有谁也看不见的阳伞。”

“到了那一天,就像一个人在原野上唱歌。”

“到了那一天,就像一个人在原野上吃萝卜跳舞。”

“到了那一天,就像一个人在原野上拉琴。”

“谁也看不见……”

我们紧绷着的心,很快就像原野上的蒲公英一样蓬松。我们微微红着的脸上,漾起大朵大朵的笑容。我很大声地唱起了心爱的歌,蟋蟀苏苏很流畅地拉起了它的小提琴,兔子桑桑很大口地吃着它的萝卜,很夸张地跳起了舞。歌声和琴声都是香香甜甜的萝卜味道。我们不时友好地微笑,交换着鼓励的目光。蟋蟀苏苏还跳到了兔子桑桑脑袋上,一边拉着琴,一边朝我做着鬼脸,我们看见,所有的青青草,所有的小野花,在那一刻,都变得特别明亮,好像这原野就是从我们的心里生长出来似的。

正当我们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的时候,天地间忽然飘起了大雾,世界仿佛被刷上颜料一般,一片白茫茫。我和兔子桑桑、蟋蟀苏苏谁也看不见谁,我们在大雾里迷路了。我只能用耳朵寻找它们,眼睛睁开和闭上没什么两样。忽然,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从天而降,像巨大的手掌,把我们往不同的方向推移,天空和原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裂成了三块。我只听见“阿雪”、“桑桑”、“苏苏”那些惊慌的呼喊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远,渐渐融化在越来越浓的大雾里。

5

我像站立在一个梦里,看着大雾一点点散去。

过了好久,我眨了一上眼睛。又过了好久,我的脑袋下四下里转了转。

——我发现自己还站在遇见蜜儿的苹果树下,手里握着渐渐收拢的蓝色小伞。远处,太阳慢慢地落山了。我这才想起蜜儿的话:“太阳落山的时候,伞就会像太阳花一样收拢起来……”

后来,我又在阳光很好的天气里撑开天蓝色的小伞,我又来到了碧绿碧绿的原野。我大声地歌唱,我在青草丛里奔跑,可我始终没有找到兔子桑桑和蟋蟀苏苏。我站在原野上屏住呼吸,倾听着世界的动静——只有风从我耳朵旁边飞扬而过。

是桑桑和苏苏没有打开蓝色的小伞,还是我们的伞没有挨到一起?我们每个人的原野就像海洋上远远飘浮的船只吗?我开始胡思乱想。每当我—遍又—遍地在原野歌唱,蟋蟀苏苏兔子桑桑是不是也在它们各自的原野上拉琴跳舞呢?一定是的。我的眼前,一会儿冒出桑桑脸红的神情,一会儿冒出苏苏咧嘴大笑的模样。于是,我唱得更大声更用心了。在彩虹城的成年典礼上,我会让每个人出乎意料的。他们会说,“胆小的阿雪竟然会唱这么好听的歌”,“阿雪今天没脸红,一点都不害羞”,“你们瞧,她好像对着—个大大的原野在唱歌呢”——嘻,谁说不是呢。

现在,我笑声朗朗地说话,很勤快地帮爸妈做事,很快乐地迎接每一位敲门的客人,再也不像从前往妈妈身后躲了。妈妈揪揪我的小辫说,我家阿雪越来越懂事了。爸爸摸摸我的脑袋,疼爱地说,我家阿雪长大了,就要十四岁啦。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苹果树精灵给了我天蓝色的阳伞,谁也看不见的阳伞。

明天就是彩虹城的成年典礼了,我很笃定地在苹果树下看蚂蚁搬家。这时候,我雪白的衣裙已经绣上了丛丛的小花,我花冠上的茉莉花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还有,我亲爱的绒布小熊,也早早换上了新衣裳。我要它瞪大眼睛看着我怎样勇敢地歌唱。

6

一个坏消息是随着晚风传来的,今年彩虹城的成年典礼要在夜晚举行,说是在漫天星光下的盛典一定特别美丽。

我像被一颗珠忽然困住的小虫子,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谁也看不见的阳伞,只能在阳光下盛开,只会在阳光下变幻出无国无际翠绿的原野。

我听到彩虹城的女孩子们从门前嗒嗒嗒走过,她们的脚步轻盈而愉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琴键上似的。我知道,她们一定为星光下的盛典而满心欢喜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站在苹果树下,等待蜜儿的到来。我轻轻喊着她的名字,还在枝叶间细细地张望,可是,苹果树始终如同沉睡了一样安静。

怎么办呢?我还是带上了我天蓝色的小伞。

星光下的彩虹城美得像一个童话。你知道,在彩虹城,夜晚也是有彩虹的,缤纷的颜色映在女孩子白色的衣裙上、晶莹的花冠上。每一朵笑容都很明亮。只有我,又高兴,又害怕,心 情像天上的星,忽闪忽闪的。

就要站在彩虹下唱歌了,就要唱歌了。我屏住呼吸,悄悄在手心撑开了天蓝色的小伞,虽然我知道,不会有翠绿的原野蔓延向天边,可它多少能让我勇敢一些呢。我小声地唱起了歌。

怎么回事呢?我看见天空出现了哗啦哗啦旋转的风车,还有无数的的花树在开花,还有许许多多的水果布丁在飘,还有可可爱的绒布小人在跳舞,还有,还有明亮的太阳!在灿烂的阳光下,翠绿的原野像宽广的画卷向远方铺展。

这时,我看见苹果树精灵蜜儿悄然飞过的身影。我忽然明白,彩虹城的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小伞呵,那是不同颜色的小伞。可以转出风车的伞、长出花树的伞、飘出水果布丁的伞、跳出绒布小人的伞、升起太阳的伞,他们是喜欢风车的孩子,喜欢花朵的孩子,喜欢水果布丁的孩子,喜欢绒布小人的孩子,喜欢晴天的孩子。而我,曾是喜欢一个人静静歌唱的孩子,我的小伞,长出了空阔的原野。谁也看不见的阳伞,在彩虹城最美的时间里悄悄地打开,悄悄地挨在了一起。所有的孩子都来到我的原野上了。我一遍又一遍一个人歌唱的原野,现在,是大家的原野了。是呵,一年又一年安静长大的阿雪,现在,是十四岁的大人了。我的心仿佛穿越了温暖的河流,仿佛打开了所有的门窗,我看见所有的笑容和声音都像蘸了蜜汁一样的甜。我听见,我的歌声在轻盈地上扬。我还看见,快乐的人群里,兔子桑桑一边很豪爽地吃着萝卜,一边跳起了舞;蟋蟀苏苏跳到桑桑的脑袋上,很帅气地拉出美妙的琴音。

微笑的眼睛、惊喜的眼睛、调皮的眼睛、欣赏的眼睛……星光、阳光、目光,从四面八方飞来,似乎全都照耀着我的脸。此时,我的歌声像闪着光泽的绸缎,正高高飘扬在十四岁的原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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