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郑作时　发自上海

APEC在弱化？

已经采访过APEC几个会议的一位记者说：“我经常问自己的一个问题是：采访APEC的什么？”

这句话可以说一语道破了APEC现在的不明确地位。虽然作为东道主的中国为办好本次APEC年会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将要出席本届会议的成员国领导人及高级官员的人数也前所未有，但APEC面临的问题并未因此而减少。

应当说，APEC自1989年成立以来，在促进地区贸易与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上确实取得了显著的成绩，而且由于它奉行“开放的地区主义”，即不搞内部优惠的区域集团，与世界贸易组织的基本原则以及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趋势是一致的，这是它的独特性与吸引力所在。

但APEC在本质上只是一个官方论坛，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区域经济组织，它的运转主要采取“自主参与，集体协商，共同承诺”的方式，如它的重要议程是成员国领导人事先承诺，即“领导人信誉约束”，具体的项目和安排要等到领导人非正式会议结束以后再讨论落实，但又缺乏落实行动的规约和机制，结果往往是说的多，做的少。

以经济技术合作来说，尽管在1996年的苏比克会议以及1998年的吉隆坡会议上先后通过了一系列重要的宣言议程，但由于没有实际机制来推动，致使经济技术合作迄今尚停留在信息收集、研究或讨论的层面上，真正的经济技术合作十分有限。这种虚多实少的运转机制使APEC无法像欧盟和北美自由贸易区那样在地区经济发展与合作事务中发挥强有力的管理和协调作用。

另一方面，由于APEC各成员国之间经济发展水平差距太大，彼此追求的目标也不尽相同，因而在APEC活动内容上长期存在分歧。如以美国、日本和加拿大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对贸易和投资的自由化特别感兴趣，而以东盟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则希望成员国之间多加强经济技术合作。

1997年，亚洲发生金融危机。东南亚国家迫切希望APEC伸出援助之手，但发达国家的表现让他们大失所望。当年召开的温哥华会议就没有把主要议题放在如何减轻或解决亚洲金融危机上，而是讨论如何落实贸易与投资自由化的行动计划，令东南亚国家极为不满。果然，在第二年的吉隆坡会议上，提前自由化的动议宣告失败。人们对APEC的信心发生动摇，APEC的号召力也降到了最低点。

此外，次区域经济合作组织的迅速发展也大大挤占了APEC的活动空间。在APEC经济圈内，存在两大次区域经济合作组织，即北美自由贸易区和东盟自由贸易区。这两大次区域经济合作组织成员国之间经济联系紧密，彼此目标基本一致，而且形成了一套比较成熟的运转机制，因而成员国对它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对APEC的关注。另一方面，由于这些次区域经济合作组织对组织以外的国家或地区实行歧视性原则，从而在亚太地区不可避免地制造了差别与隔阂。

正是由于存在上述弱点与挑战，不少人对APEC的前景表示担心，认为它如果不能增强对成员国行动的机制约束，提高效力，就会失去人们对它的信任与信心，进而沦为“空谈俱乐部”。

上海有望成为转折点

就在人们为APEC的前景担忧时，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同时也是本地区经济最有活力的中国，成了今年APEC会议的东道主，承担起了将APEC的合作进程继续推向深入的历史使命。

外界评论这将是中国展示自己作为世界大国地位的最好时机，中国一定不会让本届年会无所作为。而“9·11”恐怖袭击事件的突然发生，更使人们相信今年的APEC会议将是继1993年西雅图会议之后的又一里程碑。

自1991年成为APEC成员国以来，中国一直是APEC的坚定支持者与积极推动者。作为全球第九大贸易国，APEC无疑为中国参与地区经济合作，协调与亚太国家的经贸关系提供了难得的舞台。

在最近几届的APEC会议上，中国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在1996年的苏比克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由中国代表团提出的“APEC方式”被写进了《苏比克宣言》中，该方式由于承认多样性，强调灵活性与平等性而受到与会各国的高度赞赏。

此后，在1998年的吉隆坡会议上又通过了江泽民主席倡议的《走向21世纪的APEC科技产业合作议程》等一系列纲领性文件。当然，标志中国在APEC中发挥领导作用的还是在亚洲金融危机中所表现出的大国风范。中国在困难中所做的40多亿美元援助和坚持人民币不贬值的做法，赢得了周边国家的赞赏与信任。甚至APEC美国高官劳伦斯·格林伍德也称中国正在APEC中发挥领导作用。

从这次中国政府对APEC会议的重视程度来看，东道主中国确实承担着引领APEC在21世纪初走向深入发展的重任—中国不仅将承办本次APEC年会视作今年最重要的一次外交活动，而且为本次会议确立了具有实质意义的议题，即加强能力建设，开拓未来发展机遇，使各成员国从经济全球化和新经济中受益。

除了这些常规议程之外，中国在本次APEC上致力做的一项工作深受瞩目：那就是推进APEC的机制化。虽然中国的动议还有待于落实，但是这一动议本身就反映了中国领导人对APEC的深刻认识。

如果说，本次APEC确定的上述议题还不足以奠定其在APEC发展史上的里程碑意义的话，那么“9·11”恐怖袭击事件的突然发生注定要使本次APEC会议发生历史性的转折。

恐怖主义是近年来威胁世界和平的一颗毒瘤，要根除这颗毒瘤决非一国之所能，而需要地区乃至世界范围内的合作。今年6月，以打击恐怖主义作为该组织的首要目标的“上海合作组织”的成立，就为国际间打击恐怖主义的行动提供了一种可行的合作模式。而作为恐怖活动重灾区之一的亚太地区，“9·11”恐怖袭击事件的发生再次凸显亚太地区联手打击恐怖主义的紧迫性。“9·11”事件发生后，美国迅速加强了同包括中国、俄罗斯、日本等亚太各国的磋商与合作，并在中国外长唐家璇访美期间达成了将国际反恐怖合作列为本次APEC峰会的主要议题之一的共识。

可以预计，在这种背景下召开的本次APEC峰会，一定会就反恐怖合作展开空前讨论，而且极有可能达成相关协议，并落实具体的行动方案。这样，APEC将由一个主要关注区域内经济合作与发展的官方论坛演变为兼顾区域内安全与稳定的相当松散的综合性合作组织，从而开始其发展史上的第一次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