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　怒

只要心存相信，总有奇迹诞生；希望虽然渺茫，但它永存人世……

我从银行存款回来，看见一片黑烟袅袅的废墟。

等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我已和房东史密斯太太坐上了去医院的出租车。

在有点乱的急诊室病房，我找到了志强。谢天谢地!他只足轻度烧伤，已经清醒过来。我跑了过去，趴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哭了起来。史密斯太太的房子在大火中化为乌有，但她还是安慰我们道：“没关系，保险公司会赔偿的。”我和志强勉强地对她笑了笑：她的房子保了险，但我们的财产却没有了。

现在，我和志强一无所有了。志强在密歇根大学读核子物理的博士。我陪读过来。一直希望能得到服装设计硕士的奖学金，但这个专业连美国人都很少能拿到经济资助。所以，我们省吃俭用，希望有一天能自费继续我的学业。可如今，一场大火，我们手里只剩下从前攒下的几千美元了。

我握着志强的手，抹干眼泪，“没关系，医生说你两个星期后就可以出院了，我们还有钱，我们可以从头再来!”

史密斯太太把我们预交的三个月房租退给我们，又介绍了她一个教友的地下室给我们，房租是原来的三分之一，而且，不需要预交定金。

我每天都给志强报告好消息。我买了最便宜的棕色花布，拿到医院，陪伴志强的时候，做成了新居的窗帘，床罩和坐垫，还用剩余的边角料给儿童病房做了两个布熊。志强住在大病房，大家都知道了我们的故事，杰森送给我们一个旧电视，还有一个叫汤米的黑人小伙子送给我们一套桌椅。总而言之，两个礼拜之后，我们的新居已经像模像样了。

志强出院的那天，我做了一大锅饺子，带到医院与大家分享，算是答谢朋友们的帮忙。大家看我拿出饺子，高兴得欢呼起来，他们已经爱透了中国点心——这是他们对我做的馅饼、包子等等的统称。汤米拿出一大束玫瑰，然后，大家一起喊了起来：“祝你们情人节快乐!”我和志强面面相觑，来美国四年了，我们还没有过过一个情人节。大家兴高采烈地吃着东西，怂恿我们拥抱接吻。出院的时候，我们把玫瑰和一盘饺子留给了志强的邻床——他是一个昨天入院的自杀病人。一直到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还未能清醒过来。希望他能看到我们的礼物，并坚强地活下去——在卡片上我们这样写道。

接下采的日子，志强一直在整理他的论文。他的大部分资料都存在家中的电脑里。大火蔓延起来的时候，他本来已经冲出火海，但为了抢救那部电脑，才会被烧伤，但电脑还是没能幸免于难。志强只好从头再来。这耽误了大半年的时间，他只好推迟毕业答辩。然而，多出来的半年是没有奖学金的，而且，推迟毕业，极大地影响到志强的留校机会，一个核子物理的博士生，不留校能找到什么工作呢?我们的存款已经所剩无几。整天吃最便宜的鸡腿，我们都有了发福的迹象。

志强左手臂上的烧伤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在最艰苦的日子里，我们都试图抹去那场大火留下的记忆和辛酸。天气好的周末，我和志强去公园散步，仍然幻想有一天能完成各自的学业，坐船跨过五大湖，去加拿大补度蜜月。

冬天来了，安阿伯下了一场大雪。我和志强都需要一双暖和的鞋子。不过，也没关系，室内是恒温的，只要尽量减少在户外的时间，春天很快就会来临。

又是情人节，我和志强去年约定，无论日子有多苦，以后每年都要庆祝情人节。我做了简单的饭菜，点上蜡烛，准备与志强吃一顿烛光晚餐。打开电视，正在放玛利亚·凯莉的演唱会录像，音乐缠绵动听，气氛刚刚好。

门铃响，志强从学校回来了里拿着一封信。

拆开看：

亲爱的倪先生、倪太太：

你们好!

收到这封信，也许你们会感到很奇怪。我是去年情人节住在倪先生邻床的病人。当时，我的公司破产，我的太太劳拉，遭到这个沉重的打击，一病不起。也离开了我。我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你们留下的饺子和玫瑰。我从其他病人那里知道了你们的故事，很受感动。我想劳拉如果活着，也一定不希望我从此一蹶不振。复原之后，我终于找到了愿意支持我的银行，现在，公司已经再次步入正轨。我看到过倪太太给儿童病房做的布熊，觉得很有创意，又听说您学的是服装设计，不知有没有兴趣到我的公司来，我们可以提供进修的机会。

盼望着你们的答复!

再一次的谢谢你们，是你们给了我重新奋斗下去的勇气。

祝你们情人节快乐!

他还留下了详细的联系地址和电话。

我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大声地读了出来。志强走了过来，我和他紧紧地抱在一起。

这时，电视里传来了玛利亚·凯莉与惠特尼·休斯顿合唱的《心存相信》：“只要心存相信，总有奇迹诞生；希望虽然渺茫，但它永存人世……”

“情人节快乐!”我说着，幸福的眼泪滚滚而下……

(张利摘自《女报》200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