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

“呶呶，今天上舞蹈课了吗?”

“……没有。”

“怎么又没上?老师告诉你们原因了吗?”

“我不知道，老师没说。”

女儿的回答让我产生了怀疑：幼儿园的兴趣班是收费的，如果有特殊情况停课，老师应该通知家长，而这已经是本周第二次缺课了。难道，女儿会……我不敢再想下去。

“呶呶，你们真的没上舞蹈课吗?不许撒谎。”我的语气不由地严厉起来。

“嗯——”她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

我狠狠地把她的小手甩开，自己快步往家走，心里乱极了，真不敢相信自己才5岁的孩子竟会说谎，这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呀!

回到家里，我拉过呶呶就是一阵“狂风暴雨”：“你为什么撒谎?妈妈给你讲过多少次撒谎是最坏最坏的毛病，是妈妈最不能够容忍的?撒谎的孩子是最坏的孩子，你知道吗?”显然，我的这一番“最”把她吓坏了，她用惊恐的目光看着我，大声地哭了起来。

我没有理会她的眼泪，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因为当时我自己也想大哭一场。为了教育她，我费了多少心血，可今天，我觉得自己是彻彻底底地失败了，女儿这么小就学会了撒谎，将来怎么了得?

一个晚上就在呶呶的哭泣、我的沉默和爱人的叹息中过去了，呶呶有好多次过来拉我的衣服——这是我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一般在她的这个动作之后，就该由我来讲道理和她承认错误，然后便雨过天晴——可今天我没有理她，我觉得这件事太严重了，不可能轻描淡写就这么过去。呶呶失望了，很自觉地悄悄爬上床躺下，还悄悄地抹着泪。

夜深了，我也平静了一些，走到床边看着呶呶睡梦中皱着的小眉头、微微张开的嘴巴和湿漉漉的长睫毛，我心软了。丈夫走过来，轻声说：“你今天太激动，吓坏她了。其实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她都会撒谎了，还不严重?”“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撒谎?是因为你!她说这两次课学的内容太难，她还没有练好，怕你不高兴。”“不可能!我有这么凶，能把她吓成这样?我可很少训她，尤其是在学习上。”“你是没有训过她，可你把什么都写在脸上。她学得好，你笑得像朵花；她学得不好，你脸阴得像要下雨。我以前有几次想提醒你，不过又觉得她还小，不会那么敏感。看来我们都太小看她了。”丈夫边说边摇头。

我傻了。

从准备做母亲的时候起，我就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地表决心，对孩子要有平常心，一定不要像那些望子成龙心切的父母，给孩子太重的负担和压力，我的孩子一定要有一个轻松、快乐、自由自在的童年，我还要做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朋友，让她长大了能因为自己有一个“开明”的母亲而自豪…”

但是，今天丈夫的一番话，却让我愧疚万分：我不过是个言辞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和那些我不愿效仿的家长一样，在内心深处，我同样对孩子有一种极高的期待，希望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恨不得她是个集一切优点于一身的“超人”，这种期望，常常会不由自主地通过表情流露出来。这种表情，在敏感的孩子眼里就变成了无形的压力，还没有学会压力变动力的她，就错误地将压力变成了谎言。她撒谎的目的真的很简单：让妈妈高兴。

打开床头的台灯，我静静地注视着女儿，她已经睡熟了，小脸红扑扑的。呶呶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小小的年纪已经懂得了关爱，懂得了责任、懂得了自律，而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为她骄傲吗?

女儿，这次你撒谎是妈妈的错。不过，以后可不准再犯了。听到了吗?妈妈也一样……我轻轻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轻轻为她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