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　英

在中共情报史上，阎宝航无疑是一个闪光的名字。

在被尘封了50年的历史解密后，阎宝航鲜为人知的往事公开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有三份举世公认最有价值的情报：希特勒德国对苏不宣而战、日本海军偷袭珍珠港、日本天皇御前会议决策南下太平洋。在60年代初期，周恩来在一次会议上曾自豪地说，德国进攻苏联的情报我们事先也已获得。

这个让周恩来自豪的中共情报人员就是阎宝航。除此之外，阎还提供过堪称二战中第四条最有价值的情报，即日本最精锐部队“关东军”在东北沿中苏边界的详细兵力布置情况。他的高明还在于，令对手和同行、以狡诈闻名的国民党军统头子戴笠至死也没有搞清他的真实身份。

俄罗斯驻华大使罗高寿曾受总统叶利钦的委托，授予阎宝航(已故)和他的女儿阎明诗“卫国战争胜利50周年纪念奖章”。另外，让阎宝航九泉欣慰的，他还有一个出色的儿子，即曾任中央统战部部长，现任中华慈善总会会长的阎明复。

与张学良将军渊源颇深

阎宝航，1895年生于辽宁省海城县。自幼经常到村里的私塾馆旁听，居然能将每天一课的“三字经”课文倒背如流。1913年阎宝航以优异成绩考入当时东北最高学府奉天省立高级师范学校。他文武双全，不但学科成绩好，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还长于运动，是学校足球队、蓝球队的主力队员。

1917年毕业后，他先到沈阳基督教青年会作一名干事。后又秘密组织成立了“复兴会”，成为联系流亡入关的东北军将领和东北人士的一条纽带，由此阎与至今仍然在世并刚刚庆祝了百年寿辰的张学良将军结下了深厚的渊源。

因蒋介石手下的CC派视“复兴会”为敌对势力，张学良便决定成立“四维学会”和黄浦系合作。他先后派人做阎宝航、高崇民、卢广绩等人的工作，其间阎宝航还就蒋介石不抵抗政策和张学良发生了一次争执。1934年蒋介石同意成立“四维学会”，张学良邀请阎宝航等人到武昌面谈，大家勉强同意加入“四维学会”。

“阎家老店”生意兴隆

早在1929年，阎宝航就和共产党人韩乐然、任国桢有了联系，并于1937年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但他依旧以民主人士、党外人士身份出现。周恩来在阎宝航入党仪式上，对有人提出阎宝航阅历比较复杂时说：“他复杂、你不复杂，他能做的事，你能做得来吗?”

的确，在阎宝航一生中，与周恩来渊源甚长、情谊深厚。他第一次见到周恩来，是在南京禹村一号自己家里。周恩来和他就抗战形势、国共重新合作、张学良将军恢复自由等问题一直谈到深夜，由于两人“谈话投机”，意兴颇浓，当晚周恩来便住在了阎宝航家里。

一个伟人的魅力足以使人终身追随，矢志不渝。通过这次见面，阎宝航对周恩来产生了极其敬仰之情，也更加坚定了他抗战必胜的信念。此后，特别是抗战时期在陪都重庆，阎宝航见到周恩来的机会更多了，周恩来多次利用阎宝航的合法身份作掩护，经常在被称为“阎家老店”的二楼小客厅召集各种会议，布置工作。中共要人董必武、叶剑英也经常利用“阎家老店”召集各种会议，常来这里聚会的还有沈钧儒、李公朴等爱国民主人士。东北抗日救亡总会负责人高崇民、于毅夫将这里作为“据点”；徐寿轩、韩乐然等共产党人常来常往；还有许多投身革命的青年人都曾在这里落脚……“阎家老店”生意兴隆，名声在外，因此也遭过不少麻烦和滋扰。而阎宝航常常能左右逢源，出奇制胜，化险为夷。

有一次，有两三个穿警察制服的人闯入，说要抓赌。阎宝航深知国民党官场的腐败内幕，他从容地抽出一张戴笠的名片，就把这几个家伙吓跑了。他在周恩来的直接领导下，利用曾担任过新生活运动促进会书记、委员长行营少将参议、军委会政治部战地党政设计委员、中央赈济委员会顾问、中国经济事业协进会理事、大明实业公司总经理等合法身份，以及在四维学会时与复兴社骨干分子的关系作为掩护，活动于国民党要员之间，广泛结交CC、军统、黄埔系、政学系的头面人物。凭着他卓越的情报悟性，在整个抗日战争期间，在国民党军统头子戴笠身边为中共获取了很多机密情报。

设置电台四年没有暴露

1941年1月，周恩来、李克农把收集国际情报的任务交给了阎宝航，并由当时苏联驻华大使馆武官罗申直接领导他的工作。

当年正是国民党掀起了反共反苏的高潮时期，形势日趋恶化，罗申告诉阎宝航，苏联大使馆可能随时撤退，要求他必须掌握一部电台，准备一批技术人员和交通，以防不测时随时能和大使馆取得通信联系。阎宝航立即着手在重庆买下了一幢古朴幽静的楼宅，迅速找到了一名收发电报的技术人员张志敏，交通人员有纪华、高维陆和沈慧等三人，密码则由他的大女儿阎明诗学习掌握。聪慧的阎明诗很快就胜任了用英文作密码编译电文的工作。

这期间最困难和最危险的是电台的安置隐蔽和使用，阎宝航颇费了一番苦心。他将张志敏、纪华夫妇安排住在这栋房子里，电台隐蔽在一处可以活动的地板底下。张志敏以水电站技术员的身份作掩护，白天上班，晚上按时将重要情报传递出去。根据周恩来的指示，还建立了一部应付紧急情况的备用电台，是董必武亲自将电台送来的。由于斗争环境险恶，期间为躲避搜查，阎宝航在抗战胜利前的4年多时间里周密布置，煞费苦心，数次迁移，奔波在重庆的南岸、北培之间。这项工作从1941年春季开始，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阎宝航以他出众的情报天才和胆识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特别是成功地拿到了德国进攻苏联和日本关东军的重要情报，对国际反法西斯战争做出了重大贡献。

提前一天向苏通报德军突袭消息

1940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全面展开，德国希特勒的铁蹄践踏着欧洲，相继占领了奥地利、捷克、波兰、荷兰、法国等国家。在重创了英法联军以后，希特勒把进攻的目标对准认为是他征服世界最大障碍的苏联。1940年7月，希特勒命令制定对苏作战计划，并亲自定名为“巴巴罗萨计划”。

为了达到进攻的突然性，德国采取了许多欺骗措施，他们放出烟幕弹，把部队东调的企图，说成是为进攻英国而让部队到东部地区休整。在准备进攻英国的掩护下，德国秘密完成了进攻苏联的准备。同时为更有力地打击苏、英、美势力，德国积极拉拢日本于1940年7月在柏林同意大利签约，正式结成军事同盟，形成法西斯“轴心国”。德国还积极配合日本开展诱降国民党的活动，帮助日本尽快结束中日战争，以腾出兵力共同对付英、美和苏联。

在一段时间内，国民党高层一些人也认为英、美不行了，想向日、德靠拢，在国内掀起一股反苏反共的高潮，“皖南事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随之有国民党驻德武官桂永清透露，德国将于6月20日后一星期进攻苏联。国民党内闻之欣喜若狂，蒋介石的如意算盘认为德国进攻苏联，日军一定采取北进的行动配合，这样会减轻对中国战场的压力，而苏联会要求中共出兵北进，国民党可以借机反共，迫使八路军、新四军北进，再以收复失地为名北进坐收渔利，这就是国民党的三北政策。

在一次国民党高层宴会上，有一官员漏出口风，“最近将有重大事件发生”。阎宝航以特有的灵敏感到事关重大，他频频举杯，谈笑风生穿梭于席间。由于阎宝航的特殊身份，没有人怀疑他。在与国民党高官元老和驻重庆的德国武官举杯中，他们将阎宝航误认为戴笠的人，向阎宝航泄露了希特勒将要在6月21日进攻苏联的消息。

得到这一惊人的情报后，阎宝航马上报告周恩来，中共通过延安秘密电台，迅速将这份极有价值的情报告诉斯大林。虽然当时斯大林错误判断形势，认为德国不可能同时在两个战场冒险作战和对“苏德不侵犯条约”的相信，把防御的重点放在东线，但对于来自中国共产党延安提供的情报还是重视的，故也作了相应的准备。

1941年6月22日，希特勒对苏联不宣而战历史证明了这一情报的准确性。由于中共及时准确地提前24小时向苏联通报了德军突袭的时间，使得苏联红军能够争得宝贵时间，提早进入战备，避免了更惨重的损失，为取得战争胜利积蓄了力量。

取得日关东军重要情报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占东北地区，把东北作为其侵略全中国和进而称霸亚洲、建立所谓“大东亚共荣圈”的根据地。日苏关系紧张，日军沿中苏国界线部署百万“关东军”，形成“对苏作战”的态势。

驻守东北地区的关东军是日本侵略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也是日战略总预备队。1944年，美、英、澳同盟军在太平洋战场已经取得了战略主动权，开始向日军发起全面反攻。但日军以“武士道”精神顽强抵抗，誓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逐岛据守。盟军每攻占一个岛屿都要付出巨大的牺牲，瓜达卡纳尔岛、夸贾林岛、塞班岛……在这些岛上惨烈的战斗，使它们成为美国军人永久的回忆。

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上每次作战都以胜利告终，但是巨大的人员伤亡使它极为扰虑。他们焦急地期待苏联红军能挥师东进对日作战。这时候，令美、英望而生畏的日本关东军在中国东北地区的详细兵力部署、火力配备图、关东军花名册等绝密情报，巧妙地被阎宝航设法获得了。

美军俱乐部舞池，阎宝航西装革履，与一位漂亮的女士翩翩起舞，休息时他从一位国民党军官口中，得知国民党情报人员已搞到日本关东军的详细资料，保存在军委第三厅。阎宝航深知这份资料的重要性，千方百计想获取这份情报。

他把三厅一位官员约出来吃饭，酒过三巡，话匣子就打开了，两个人从国际形势谈到抗战局势，慢慢话题又转到了东北。阎是东北人，他以自己切肤体会谈起东北沦陷和日本关东军。他表示很关注关东军的情况，想借它的详细资料研究一下，这样他把这份重要资料借用了三天。周恩来看到后，即令重庆南方局立即拍照报送延安，并通报苏联。

19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向驻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发动猛攻，由于苏军情报了如指掌，开战后攻击目标准确无误，速战速决，仅用了几天时间就全面突破了日军经营10多年的防御体系，把王牌关东军撤底摧毁。事后苏联人评价说，阎宝航得到关于德军进攻苏联日期的准确消息和在二战后期日本关东军在中国东北的详细军事部署资料，功不可没。△

(原载香港《广角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