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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卖”给女人的男人

2000-06-05王维刚

东西南北 2000年4期
关键词:小宋丈夫妻子

王维刚

他叫宋效廉,曾是北京西城区某小学的一个出色的青年体育教师。

他不是北京人,他的家乡是山东荷泽。

他很穷。在当时,他每月几乎把工资的一半按时寄给家里。他像每一个来自贫困地区的农家子弟一样,在他有了工作和收入以后,首位的安排就是想补偿家里为他的前程付出的巨大牺牲。他恪守着自己来自底层的良知。

但他的周围不乏追求他的女孩。他漂亮健壮,又朴实稳重,他本身就是吸引女孩的资本,有的女孩并不看重一个男孩的附加条件。

就像许多人开始平淡无奇的恋情一样,也开始有人悄悄为他送来好吃的,悄悄帮他洗衣。这是个同样做教师的女孩,叫余茜。

这是个平平淡淡的女孩,虽然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但她家挤在豪华大厦后面有百年历史的破败而嘈杂的大杂院里,她的父亲是个普通的汽车修理工,母亲没有正式工作,多年在北海公园里做清洁工。

小宋和余茜的恋爱本来是平静的,本来可以没有什么火花,也没有什么涟漪。

可是,那年冬季的一个晚上,小宋从余茜家回校,偏偏鬼使神差拐进了一家小酒店,偏偏和同桌喝酒的一个男人搭讪得火热,又颇讲义气地送这个半醉的男人回家,而到了这个男人家又经不住挽留两人又开始喝酒……就在两人都已晕晕糊糊之际,公安人员破门而入……

这个男人贩卖毒品,而且是卖淫嫖娼的皮条客,他不只为男人介绍女人,而且还为肯花钱的女嫖客介绍男人,手里控制着一批“鸡”,也控制着不少“鸭”。

小宋的形象以及和这个男人相遇相识的过程引起了公安人员的怀疑。他被扣留了。

在公安派出所里被关了近24个小时,终于因为查无实据把他放了出来。

然而,公安部门就此对他进行的调查几乎在24小时里就成为了公开的秘密。他从进校开始,就发觉人们看他的目光异样,就发觉人们对他躲躲闪闪的窃窃私语……

他直到后来也说不清当时在小酒馆里和那男人怎么搭讪上的。“烟酒不分家”和他在北京无亲无故的潜在孤独感使他难以拒绝一个同桌独酌的人让酒让菜让烟的好意,何况,同是男人,那种男人之间交友的豪气也难以使他在心里设有防线。

回校的次日一早,校领导就找他谈话,先是一番做人的道理,为人师表的道理,然后就是委婉的“好自为之”和“咎由自取”的警告。

“完了!”他想,“不管是不是查有实据,我也成为人们眼里的一个向女人卖身的男人了!”

他拖着脚步回到自己那间冰冷阴暗的小屋。迎面,却是哭肿了眼睛的余茜。

“我什么也没做,真的,我是在酒桌上和那个男人闲聊……”

余茜却伸手挡住了他的嘴:“我不要你解释,我相信你,你不会是那种人……”

后来,余茜鼓励他,和他一起去找了那位昔日的要好同窗,说明了情况,调换了学校。

就像任何一对恋人都不会只卿卿我我的恋爱而不考虑和商量结婚一样,他们也想到结婚。

学校有解决住房的可能,一是要再等上一年半,二是需要个人交纳26000元的集资款。

他们两人的话题开始向结婚靠拢,内容少了美妙虚幻的含情脉脉,而更集中向最基本的也是最简单的硬件——钱!

小宋有一册秘不示人的笔记本,那上面密密麻麻开列了一堆他考察别人结婚时各种开销的价格,粗略的统计,也需要6万元。

为了这个他自知根本难以实现的数目,他像许多男孩一样,采取了一种“避实就虚”的战术,他把自己收入的每一分钱都交给了余茜,他拼命地节俭自己,他作出充分为结婚竭尽全力的姿态,当然也付诸行动。

其实,余茜也这样节省着,她知道小宋没有钱,小宋远在山东务农的父母也不会给他多少钱。但沉浸在要做新娘的喜悦中的女孩爱做梦,而且总以从经济上驾驭了男人感到满足,作为普通老百姓的余茜也不能脱俗。

这天,余茜准备把小宋当月的工资送到银行去凑齐存折上那个诱人的10000。可是,她发现少了200元。她问小宋,小宋说,家里急需买化肥,说什么也借不齐钱,来信求他,他寄了200元。

似乎因为爱情本身最自私吧。余茜对于小宋的家乡总来人,送往迎来已经烦了。此刻,已经跨过了刚刚恋爱时情意绵绵的浪漫阶段,开始进入了感情“磨合期”的余茜气冲冲说:“就你家的穷事多,到现在对儿子结婚不说帮多少,反而还腆着脸要钱……”

本来是个农家子,本来没有钱的小宋听了这话,就像在本来自卑的心里扎了一刀,他自知人穷气短,没说什么,心里却窝了一口气。

不久,余茜的二哥结婚,引燃了他们关系破裂的导火索。

余茜要拿出2000元做礼金。小宋稍表示不满,她竟算起了帐:小宋老家来人花多少,小宋给家寄多少,早就超出了2000元,而平时在她家吃,在她家用,一切的一切,难道不值这2000元,难道就心疼了……

小宋惊愕了,小宋眼里的余茜变得陌生了,他本来自卑的心理平衡木被压翻了,他的感情不允许余茜这样轻视他的家,他更为今后不能自由地孝敬父母感到不寒而栗……

岂料,也在热火攻心中的余茜竟然更加出口不逊:“就是倒插门,也没有这么便宜啊!”

小宋恼怒到了极点:“你到底是嫁给我还是卖给我啊!”

恼怒中的余茜反唇相讥:“我是堂堂正正的做人,我没卖过,我做梦也想不出这个‘卖字!”

小宋的脸刹那间变得煞白。这是句捅他心窝子的话,他没想到当初在人言汹汹中勇敢地给了他非凡信任和尊重的余茜会说出这种话,他敏感地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气愤难忍了,他不想就此话题多说一句,他摇晃着站起身,跌跌撞撞摔门而出。

余茜也惊呆了,她想拦住小宋,但小宋一把推开她,推得极狠,悲愤地走了。

后来,余茜又去找他,他苦笑着说:“咱们的缘分尽了,咱们不是一路人,我娶不起媳妇,我是个只能把自己卖给有钱女人的男人!”

不久,就听说小宋结婚了。

他搬出了学校的那间简陋的宿舍,搬到了亚运村附近一套价值近200万元的“楼中楼”豪宅。他没有请一个他的朋友去参加在“西苑饭店”举办的盛大婚礼。

他和妻子去日本度蜜月回来,特意在顶高档的“王府饭店”包下豪华雅间宴请了他的一些至交好友。

他身上穿的是“皮尔·卡丹”,他的腕上是一只“劳力士”,指头上是一枚近5克拉的白金托地道南非天然钻石戒指。

他的妻子没有出席。那女人大他8岁,结过婚又离了,有一个女儿送到英国读小学,这位女士是一家知名的英国商团在中国的总代理人。

小宋不准人们向他贺喜。

他晃着烫金的结婚证书给人们看,他故意嘻笑着,目光有些迷离。他说:“你们可看清啊,我是把自己‘卖给一个富婆做丈夫,是总量批发,可不是做‘鸭去零售啊!”

他说,他这次“卖”得特值,那女人一次就拿出5万元孝敬给未曾谋面的公婆。

小宋说:“怎么样?一次性‘卖身脱贫。”

他的朋友们事后说,那是他们终生难忘的一次最豪华也最沉闷的酒宴。

小宋不再做小学操场上的“孩子王”了。

他经常和他那位体态富态的妻子珠光宝气地坐着“卡迪拉克”出入酒宴、舞会,出入那几家京城知名的“贵族俱乐部”。

妻子舍得包装他,舍得为他花钱,也不顾忌他给家里寄钱。反正有钱,怎么花都行。

只是,妻子太忙,属于“飞天一族”。他就常常守着那套豪宅做留守丈夫。而且,妻子带他到交际场后,在赢得人们对她有这么一位年轻标致的丈夫的欣赏目光后,她有客户要谈正事,就任凭小宋流连在酒吧、保龄球场、室内恒温游泳池等地。这女人是把小宋永远带在身边而又时常要小宋这样等她——因为,她深知自己的年轻丈夫是个容易被异性欣赏的男人。

小宋自己也知道,妻子这样的女人,在丈夫周围安排下疏而不漏的眼线是件很容易的事。所以,小宋便规规矩矩做丈夫。

他闲时就以炒股作消遣,他说他妻子给了他50万元人民币做“玩具”,他去炒股,驾着自己的“雪铁龙”。

他说他终于把自己“卖”踏实了。

……

只是,他自结婚后只给家里寄钱寄物,他谢绝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家乡人来见他,而他也没带妻子回过老家。

据说,余茜结婚时,小宋通过别人听说了,当天让花店送去了一只价格不菲的鲜花篮。据说,余茜见到花篮流泪了。

谁知她的眼泪是为自己流还是为小宋流呢?

(程伟摘自《当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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