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安/文 ●刘启华/图

情况异常非同小可

1938年初秋,引人注目的英日两国谈判破裂了。这给多事之秋的世界又平添了令人忧虑的刀光剑影。

一天,一场罕见的浓雾笼罩着日本海的南部,这给东太平洋颇不平静的一隅,更添几分神秘的气氛。

伪装成商船的英国远洋间谍船“切尔切克”号正在那里窥探游弋。

忽然,远处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船长立即命令尽快向声源驶去。

一条漂荡的摩托艇被找到了。艇上躺着两名日本海军军官,一男一女。那男的背上被插进一把军用匕首,满身是血,已经命归黄泉。那女的约摸二十四五岁,娇小玲珑,美丽动人。

以细心精干著称的英国海军谍务专家哈维上校奉命上艇检查。

突然,他听到一阵微弱而急切的“滴答”声,马上感到大事不妙,猛喊一声:“有情况牎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哈维早已粉身碎骨。

情况异常,非同小可,其中极可能隐藏着重大机密

神色坦然胸有成竹

船长当即再派两名军官上艇彻底检查。结果在男尸的内衣袋里搜出一张带血的绝密日语手令:“在公海上干掉她牎

船长命令将这条艇上的所有物件都带上船,并立即抢救这名女人。

医术高明的随船军医弗朗克终于让那姑娘睁开了晶莹闪亮的大眼睛。当她得知自己已经在英国特工船上后,悲喜交加心潮澎湃,急切要求见船长。

船长匆匆赶到后,她热泪盈眶,娓娓而谈:“我叫松岛长卷,是日本海军部潜艇制造厂的设计师。父亲松岛茂是国会议员,因为厌恶侵略战争,发表了反战演说惨遭暗杀。我一直深深敬爱正直无畏的父亲,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可惜苦于找不到机会。这天我奉命到潜艇基地,基地雷达发现了你们的船,断定来者不善,命令由我设计的新式袖珍潜艇出击,可它中途发生故障。基地命我同一名军械师乘摩托艇前去协助排除。想不到那家伙半途凶相毕露,要掐死我。生命危急关头,我拔出匕首,狠命刺死了他。后来,我又发现艇上早已暗藏好了定时炸弹,企图毁尸灭迹。我怒火燃烧,可心脏病突发,只来得及叫几声,就晕倒了。我同日本军阀不共戴天,请让我到贵国去避难,我要帮助贵国消灭日本军阀。即使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牎

她越说越动情,越恳切。

“请原谅——您还能用什么来证明你的诚意?”随船的英国著名的“军情六处”高级情报官波特不肯轻信,以犀利的眼光盯住她,沉静地问。

“请把我带到贵国海军部,我带来了你们最需要的情报,这或许是最好的证明。”她神色坦然,胸有成竹地说。

令人注目不由赞叹

在英国海军部情报处绝密技术资料室中,松岛交出了密藏在身上的微型胶卷。被冲洗放大后,在场的情报专家与首脑看清了拍摄的资料,都惊讶得合不拢嘴,有的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海军大臣梦寐以求的日本最新袖珍潜艇的全套技术资料。甚至还有日本最高机密的新式单人驾驶鱼雷

这种鱼雷由敢死队员驾驶,能在海面上飞驶时变换方向,寻找目标,最后同敌舰相撞,同归于尽。当时,它令英国海军官兵谈虎色变,不寒而栗。

胶卷最后显示的是《朝日新闻》上的一则头条新闻——《松岛茂遇刺身亡》。

一时间全场沉寂。人们都向这位令人崇敬的老人静默致哀。

可是,波特仍然心存疑虑,命令在日的英国间谍核实松岛茂的家庭情况,特别是他女儿的动向。密电不久传到,松岛长卷所述符合实情。松岛被破例获准留下。英国有关部门甚至还答应她的要求——改名换姓在英国著名的大型船厂——彼尔厂任设计师。

她那如花似玉的外貌,东方姑娘温馨迷人的微笑、温文尔雅的举止风度,很快就引起周围人的注目和赞叹。

如此奇才魂系心动

然而,更令人倾倒的是她出众的才华。

这位勤奋的日本女设计师没工作几天,就能准确无误地说出英国数十种主要船种的结构特点及其设计理论依据。

更使人吃惊的是在一个月后的一次学术研讨会上。

席间,她一直全神贯注地听记别人的发言。会议主席热情地邀请她讲几句,她先是礼貌地推辞,显示东方学者特有的谦虚。当与会者都希望她讲时,她从容不迫地走上讲台,以流利的英语侃侃而谈。

她一口气讲出几十条英国与日本在造船方面各自的优点和弱点。深刻全面,言之有据,令人叹服。随后,她又提出一系列重要而又可行的改进方案。全场专家学者都连连点头,发出“啧啧”赞叹声。后来,根据她的建议改造的英国船,不增加发动机功率,船速就提高了两节。

这实在是个奇迹,不能不使英国造船界引起轰动

英国反谍机构不顾波特的一再警告,终于对松岛深信不疑。她既然是如此奇才,那就顺理成章地请她担任了当时英国急需的潜艇制造基地的设计师。

然而,她还得闯过基地总设计师司特伍斯的业务考试这一关。在司特伍斯家的客厅,他礼貌地向松岛小姐请教了几个极其复杂的流体力学的尖端理论问题。松岛略略思索,便滔滔不绝地谈了自己的看法。

见解独到,切中要点,虽然没有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的世界超一流水平,但也不失为高明的真知灼见。而她还是个年轻姑娘,不能不引起这位世界潜艇制造界闻名人物的由衷钦佩。

于是松岛步入英国潜艇界核心机密的所有障碍已消除。

司特伍斯开始经常同她毫无保留地讨论最新潜艇的设计方案,直至深夜。

此后,松岛成了司特伍斯最得力最贴近的助手。当时司特伍斯已经38岁,因忙于事业,尚未成婚,现在遇到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他怎不魂系心动

松岛对他也颇具好感。两人接触频繁,感情日深,相见恨晚。

最后他们决定喜结伉俪。

消息传出,同仁好友前来祝贺。报刊上也时有介绍,都认为他俩是天造地设的“理想一对”。

司特伍斯心花怒放,逢人就讲:“我太幸福了牎

捶胸顿足悲不欲生

一天,松岛来到司特伍斯家中,两人沉浸在情投意合之中。

松岛突然脸色苍白,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司特伍斯大惊失色,急忙抱她进轿车,风驰电掣一般开到医院。经医术高超的医生全力抢救,病情才逐渐稳定。

当司特伍斯前来探望时,她噙着泪珠,拿出一张纸交给他,说:“我没勇气讲出口,还是你看吧。”

他惊魂不定,接过就看——

我最亲爱的司特伍斯:

我知道我们俩的感情比大海还要深。我是多么渴望能同你早结良缘。可是,我不能不告诉你,我从小就得了十分严重的心脏病,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心区难受。

我的心脏随时都有可能停跳。

如果我去见上帝,你无论如何要将我的身躯迅速妥善地冷冻好,然后设法通过国际红十字会运回日本。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告诉过您,我那可怜的老母亲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因此,我入土前,一定要让她老人家最后见上我一面。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心愿。

你无论如何要满足我。

永远属于你的松岛长卷

司特伍斯双手颤抖,百感交集,难置一言,最后,他只能安慰她几句就告辞。

松岛的病情终于慢慢好转,身体逐渐康复。

为了报答司特伍斯,她主动提出马上举行婚礼。

婚礼隆重热烈,社会名流济济一堂。

松岛经美容后,更是艳丽无比,光彩照人。

在例行的仪式结束后,她同新郎在来宾的盛情邀请下翩翩起舞,赢得阵阵掌声与惊叹声。

也许她不愿使客人扫兴,也许她不愿让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飞快流逝,她跳得太久了,气开始喘了,舞步也开始乱了。

司特伍斯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她却安慰他:“吃下药就会好的。”说完从怀里掏出几粒粉红色胶囊当众吞下。

稍稍休息一会儿,她又身穿和服步入舞池,表演日本舞。柔美轻盈,美目流盼令在场的英国人大饱眼福。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她却倒下了。

她马上被送进医院,但为时已晚。

司特伍斯捶胸顿足悲不欲生……

死有蹊跷强行尸检

悲痛之余的他没有忘记爱妻的遗愿,向英国红十字会申请运尸。

然而,波特却出来阻止了。

这位精明能干的反谍专家的头脑中经常萦绕着这些问题——

首先松岛的出海纯属偶然,但她的准备却是精心周密的,这符合逻辑吗熎浯,她使用的高度精密的超微摄影器材从何而来

这位富有经验的特工人员深知谍海搏杀的曲折复杂,因此早就命令下属严密监视松岛。然而,他始终没有发现疑点。

波特认定她的死定有点蹊跷。因此,他不管人们多么喜欢她,上司多么信任她,断然决定抢在运出英国之前,进行严格的“尸检”。

他命令弗朗克医师执行。她的胸腔被打开后,弗郎克确诊她死于心肌梗塞。

但是波特仍不甘休:“彻底检查她的腹部牎

弗朗克是司特伍斯的好友,平时对松岛赞叹不绝。他不忍心将她分解太多,但是在战时,又不能不执行情报官的指令。

然而,此时他却发现腹部有一道新疤痕。他有些困惑,因为他从来没有听到松岛到英国后又动过手术。但他转念一想,这样一位像阳光一样让人喜欢向往的姑娘可能是一位负有特殊使命的狡诈间谍吗

于是,他没有声张。波特似乎也没有觉察。

鸡蛋再也挑不出骨头,波特只能罢休了。

松岛的遗体不久就回到了日本。

亲手剖腹礼物奉献

在日本北海道的深山密林中,有一所与世隔绝的“武士道勇士铸造圣地”,——敢死队员培训学校,那里常常会传出野兽般的杀人嗥叫,时时进行剖腹自杀的演习。

当然这些特殊的“军校学生”也要学习军事技术,但当局认为最重要的还是用各种方式强化法西斯精神的灌输。

这天,松岛的遗体安卧在校礼堂的鲜花丛中。

白发苍苍的该校创始人,“德高望重”的校长——东条冥郎召集全体师生到场。

他神色严峻,感情复杂,缓缓走上主席台说:“你们谁知道,这里躺着的人是谁吗熣馐俏易钋装的独生女儿——东条枝子犓从英国执行大本营绝密使命回来了。我完全相信她已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说完,他从腰间拔出短剑,他的手微微颤抖,但他竭力控制着。

他剖开女儿的腹部,剥开胃,找到一粒外壳坚硬的红色胶丸,小心翼翼地剥开,里面有一张照相底片。他立即命令取来高倍幻灯机,并拉上厚厚的窗帘。在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封信——

敬爱的父亲:

现在我可以骄傲地告诉您,我没有辜负大本营对我的信任。我为天皇陛下献出了一切,直到我的生命。

顺便再告诉你,我决不让那些英国佬、“约翰牛”玷污我的身体,我将在进新房前死去,将在跳日本舞时死去。

在蓝色胶丸中,有日本大本营日夜渴望知道的最新英国潜艇全套设计图和作战性能的全部资料。

这是我献给天皇陛下的唯一的和全部的礼物。

永远敬爱您的女儿——东条枝子

读着读着,这位全校师生的灵魂、著名的武士道精神鼓吹者禁不住老泪纵横。

“我女儿从小聪明过人,意志惊人。她原是东京国立帝国大学的高才生,本可以成为日本第一流的潜艇设计师。现在……”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但仍强打精神说下去。“事情是这样的……”

顶礼膜拜奉若神灵

原来日本情报机构首脑认为,间谍失误常常发生在情报传递环节,因此决定采用敌方意想不到的“人去尸来”的“单谍”活动计划。

为此,需要物色一名具有强烈武士道精神,并且具备其他各种优越条件的志愿者。

最好是学识出众的姑娘,因为这样人们特别是英国常常难以相信她是间谍。

千挑万选,谍报头子最终发现了东条枝子是最佳人选。于是,秘密召见了她。

在父亲的全力支持下,东条枝子果然慨然从命。

在日本军部绝密情报部的首脑亲自指挥下,日本的高级间谍专家为东条枝子制定了一个极其周密而又非常大胆的独特计划,其中包括——

牺牲一些重要情报煹比皇遣艏俚模;

同松岛茂之女巧妙地移花接木;

在她的腹部藏入照相器材、能使人心肌梗死的药丸及形同药丸的可装胶卷的空胶丸。

嘱她在海上即将被英国人发现前按动炸弹定时器,等等。

余下的一切要靠她的奋斗了。

东条枝子十分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东条冥郎饱含激情地讲完了这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台下群情激昂。有的声泪俱下,发誓要完成松岛未竟的事业;有的跪在她面前,顶礼膜拜,奉若神灵。

瞻仰杰作一声爆炸

接着,他立即从东条枝子的腹中取出蓝色大药丸,马上乘车赶到日本大本营的情报总部。

在总部“第一机要室”里,他将这颗似乎有“千斤重”的药丸当面交给了日本首席情报分析家龟田,立刻请当时日本军部的情报专家们都到这间机要室来。

龟田将药丸先高高地举起,让他的“同仁们”再“瞻仰”一下。然后,他开始将药丸小心翼翼地拉开。

间谍专家们凝神屏息地注视着这颗“大和女谍最优秀代表的杰作”。

突然,一声爆炸

龟田和东条冥郎还没有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就一命呜呼了,其余的情报分析家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非死即伤。

日本间谍界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损失

别出心裁布下绝招

原来,警觉的波特在弗朗克解剖松岛尸体,发现腹部伤痕时,有一丝反常的表情,于是他敏感到弗朗克有意隐瞒了这一发现。

波特对这条蹊跷的新疤疑窦陡生。可是,老练的他却丝毫不露声色。

当弗朗克告诉他,解剖完毕,没有发现疑点时,波特当场向他、并要他向司特伍斯表示歉意,并请求原谅。

然而,弗朗克刚一离去,他立即请情报处的尸检医生对这条伤疤进行仔细检查。结果,发现了其中的全部奥秘。

波特兴奋异常,马上单独晋见英国军事情报部门的最高首脑,向他禀报了一切。

英国间谍头子在惊愕之余,冷静地制订了一项别出心裁的“反间谍方案”。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场绝妙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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