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梁

在英美社会中，墓志铭是非常普遍的，随便走进一座墓园，都可以在林立的墓碑上，读到几则令人会心或莞尔的作品。平凡的小人物被命运消遣了一辈子，临走，他得有个置喙的余地，为自己下个结论，反过来对人生“幽”上一“默”。

最常见的一种墓志铭，是拿死者的身分或职业来作文章。英国约克夏地区，有位名叫约翰·布朗的牙医，在墓碑上写道:

我一辈子都花在为人填补蛀牙上头，

现在这个墓穴得由我自己填进去啦!

还有块墓碑上刻的是:

这堆乱石下，

躺着威廉叔叔，

一个铁面无私的财产查封官，

这回他查封的，

是他自己。

此外，在英国德比郡的一处墓园中，有这样一篇铭文:

这儿躺着钟表匠汤玛士·海德的外壳，

他将回到造物者手中，

彻底清洗修复后，

上好发条，

行走在另一个世界。

还有一个常见的墓志铭主题是当事人的死因。美国佛蒙特州安若斯堡的墓园里，有一座碑上写着:

这里躺着我们的安娜，

她是被香蕉害死的，

错不在水果本身，

而是有人乱丢香蕉皮。

密西西比州贝费尔市也有这样一则墓志铭:

陌生人请驻足看，

汉娜死于天外吹来的一阵风，

她感冒卧床就此不起。

生命真是太短促，

她只活了82岁。

再看另一则更绝，美国新罕布什尔州堪农镇上，一个教会执事为妻子立了这样的碑文:

莎拉休特，1803～1840

世人请记取教训，

她死于喋喋不休，

和过多的忧虑。

墓志铭既然像诗词般，也有韵脚的讲究，许多欠缺文采却又被赶鸭子上架的撰文者，就只好舍本逐末，拼凑交差了事，于是出现了下面这类可笑的例子:

这堆石头，

下面躺着莎丽琼斯，

她的姓原该是布里格，

但是唯有用琼斯Jones，

才能和石头stones押韵。

以上是美国纽约州史肯尼特拉斯镇的“作品”。

有许多人，活着的时候为不幸的婚姻所苦，到了九泉之下才稍得解脱，不免在墓志铭上表达一番。英国威兹郡的波特镇墓园，就有这样的例子:

这儿躺着玛丽——约翰·福特的妻子，

但愿她的灵魂上了天堂，

即使她下了地狱，

也比当约翰的妻子要好些。

美国麻州的伯灵顿市墓园中也有这样的墓志铭:

纪念安东尼·霍克，

他为了寻求宁静而死，

他的太太整日咒骂抱怨，

他只好在一口12块钱的棺材中，

找到他的安详平静。

当然，也有些互相欠债的冤家，到死不能休兵。美国缅因州萨金维尔市，就有这么一对怨偶:

以利撒菲尔布·鲁克和妻子莎拉，

背对背躺在下面，当世界末日审判的号角响起，

如果她爬起来，

我就继续躺着不动!

缅因州林肯市一处墓园中，还有如此一篇妙文:

纪念贾德贝兹，

他死于1800年8月6日，

他24岁的寡妇，

住在榆树街7号，

具备一切贤妻的品质，

而且渴望获得安慰。

真是活脱脱一个风流俏寡妇，亡夫的墓志铭居然成了她的“广告”!

有些由旁人代撰的墓志铭，幽默得过了头，几乎成了尖刻的讽刺，碑下的人若死后有知，不知会不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英国铎尔切斯特地区，有块墓碑上刻着:

这儿躺着一个不想花钱买药的人，

他若是知道葬礼的花费有多少，

大概会追悔他的吝啬·

另外，英国许若普夏地区的一处教会墓园里，则有如此的碑文，令人怀疑出自一个向死者求爱未遂的粗鲁男子之手:

骄傲又矜持的玛莎·戴亚恩，

总是神圣不可侵犯，

她拒绝给予男人的，

现在都给了蛆虫。

(所真摘自台湾《联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