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最近，我们怀着崇敬和兴奋的心情，拜望了青年爱戴的革命长辈徐老——徐特立同志，希望他就青年应该怎样继承和发扬党的革命传统、做一个红色接班人的问题，作一些指示。

谈话是从徐老为什么在大革命失败时入党开始的。毛主席在1937年给徐老的祝寿信中说：“当革命失败的时候，许多共产党员离开了共产党，有些甚至跑到敌人那边去了，你却在1927年秋天加入共产党，而且取的态度是十分积极的。”

“徐老为什么在革命处于不利的时候坚决加入共产党呢？”我们的问题引起了徐老对往事的回忆。

徐老的青壮年时代，是在黑暗而艰苦的岁月中度过的。他告诉我们：“那时，我们的国家是一片黑暗，帝国主义欺侮侵略我们；封建、官僚压榨我们，真是内忧外患，国难深重，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凡是有正义感和爱国心的人，谁都不甘心看到自己祖国的沦亡，他们追寻救国的道路，探求解放的真理，甚至奋不顾身，毁家纾难，想挽国运于危亡，救人民于水火。我从十八岁就从事儿童教育事业，希望以教育陶冶人心，改造社会，特别是激发青年的爱国志气，把青年培养成为有胆有识的能够担负救国重任的人材，就是说，我走的是教育救国的道路。我也曾为反对帝国主义残害中国人民而斫断自己的小手指。但是，在那暗无天日的时代里，处处是暗礁，步步是险阻，我们的爱国抱负那里能够实现呢？”说到这里，徐老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的心情也随着徐老的回忆逐渐沉重起来。是的，在学习中国近代史的时候，我们对于帝国主义践踏祖国的壮丽河山、残害祖国勤劳勇敢的人民的罪行，对于帝国主义的走狗清朝政府的奴颜婢膝，丧权辱国，有谁不感到应有的激愤呢？而当时身历其境，具有满腔爱国热忱的徐老，对祖国的灾难又哪能不痛心疾首呵！

“直到1919年五四运动以后，马克思列宁主义传到中国，中国有了共产党，中国人民有了指路明灯，我也才找到了救国的正确道路。”正象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拨开了当时笼罩在祖国上空的黑云一样，徐老响亮而愉快的声音驱散了我们心情上的暗影，客厅里空气也立即活跃起来了。

徐老在谈到大革命对他深刻的教育使他终于找到党时，显得格外兴奋。他提高了声音说：“大革命时农民运动起来以后，我才知道，‘教育救国是我三十年来的一种幻想。1927年，湖南农民运动在毛泽东同志亲自领导之下，掀起了汹涌澎湃的高潮。农民协会一组织起来，乡下的恶霸威风被压下去了。盗贼、流氓、烟、赌都一扫而光。一百多年前，政府禁烟毫无办法，而且闹了一场鸦片战争，使中国沦为一个半殖民地。但农会一成立，只要晚上开个会，男女老少一齐发动起来，马上就禁绝了。农会成立以后、城里的法庭无案可审，农村大小诉讼，只要晚上来个会议，就公平解决了。农民一旦解放了，简直是成了全知全能的人，这是何等的伟大呵！农村里所发生的这一切变化，使我从十八岁到五十岁的三十年来的旧思想，整个革了个命。这时，我真做了农民的小学生，逢人便说‘农民协会的伟大，而且离开了学校，积极参加了省农协工作，全力从事农民运动，并且参加了国民党左派。

“大革命失败以后，国民党反动派屠杀工农，屠杀共产党员和国民党左派以及一切进步人士。我也来到武汉过着流亡的生活。到武汉后，有人劝我说：‘革命已经失败了，你还来干什么，给你点路费，赶快逃去吧……我听了非常气愤。干革命还怕失败！正是因为革命失败了，我们才得干，逃跑算什么！”谈到这里，徐老还有余愤。停了一会，徐老的愤怒情绪平息下去以后，又接着说道：

“可是，当时国民党左派本来就没有组织，事变一来，均作乌兽散了。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巧这个时侯，在武汉遇到了罗迈同志（即李维汉同志），心里真高兴。罗迈同志和我谈起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事，我真是喜出望外。我是非常崇敬共产党的，我很消楚，只有共产党能够挽救中国的命运，但却一直耽心共产党只吸收年富力强的人，自己年纪大了，共产党不会吸收我这样年老的人的。经过罗迈同志的介绍，我终于加入了共产党。这时我已经五十一岁了。”

稍停，徐老又热情而严肃地对我们说：“参加共产党就意味着无条件无保留地献身革命，而不是为达到什么个人的目的，不是为了个人地位、报酬和享受。如果是胜利则来，困难则去，有利则来，不利则去，只能向安乐，不能共患难，这还叫什么革命者，更谈不到加入共产党。这种人离共产主义思想的大门远得很，说得确切些，他们连共产主义思想的大门都还没有看到哩。这样的人只能搞个人主义，不能搞共产主义，只能搞事受，不能搞建设，只能做事，不能成事。一个革命者、一个共产党员应该是大公元私，为革命为集体，不为个人；革命处境越是艰难，越是需要每个成员更加英勇地坚持斗争。”

话题就这样由徐老的入党引伸到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的问题上来了。徐老说：“这里向我们提出了应该树立什么样的思想：是集体主义还是个人主义；应该以什么态度对待集体利益与个人和益的问题，这是一个革命者必须解决的。少奇同志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中向我们指出，一个共产党员除开清楚地确定共产主义的人生观与世界观以外，还必须清清楚地确定个人利益与党的利益的正确关系，他说，党的利益高于一切，‘一个共产党员，能够使他个人的利益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绝对地无条件地服从党的利益，是考验这个党员是否忠于党、忠于革命与共产主义事业的标准。又说‘应该使自己的思想中，只有党与党的利益，而没有个人的打算。要使自己个人的利益完全与党的利益一致，以至溶化。在党的利益与个人利益发生矛盾时，可以毫不踌躇、毫不勉强地服从党的利益，牺牲个人。为了党的、阶级的、民族解放与人类解放的事业而牺牲个人，以至牺牲自己的生命，而毫不犹豫，以至感觉愉快。少奇同志的话是对共产党员讲的，虽然我们不能以共产党员的最高标准去要求所有的青年同志，但是，以此作为我们努力的方向和奋斗的目标足完全可以的。我们有许多青年同志不是希望向已成为一个光荣的共产党员吗？那么就应该记住少奇同志的教导，时时刻刻勉励自己、鞭策自已。”

徐老沉思片刻，继续恳切地对我们说：“在如何树立集体主义思想、正确对待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的问题上，青年同志们应该弄清这样几点：

第一，集体利益是永恒的、多方面的、大面积的；没有集体利益就谈不到个人利益。集体利益中也包含着个人利益。少奇同志说：“在党的利益与党的发展中，含括着党员个人的利益与发展。党的阶级的成功与胜利，也就是党员的成功与胜利。”只要有了集体利益和集体幸福，也就有个人利益和个人幸福了。当我们的国家处于黑暗统治的时代，人民想求一温饱而不可得，有什么个人幸福和个人利益呢？而今天，在我们国家里，没有人会失业，大家都不用为出路发愁，这在旧社会里是不能想象的，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这就是集体给个人带来的幸福。群众中有句“大河无水小河干，小河水涨大河宽”的话，非常生动和深刻地表达了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的关系。试想，如果我们当年参加革命，每个人都是抱着个人打算，谁都不肯为集体利益牺牲个人利益，那么，中国恐怕早已沦为殖民地了。同样，如果今天的人都只追求个人安乐和享受，不肯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奋斗，那么，我们也永远摆脱不了“一穷二白”的处境。国家不能富强，帝国主义还要欺负我们。集体事业不能发展，又能得到什么个人利益呢？

第二，做任何工作，都需要付出代价才有成果，干革命、搞共产主义更是如此。社会之所以能够发展，就是由于千万万劳动人民付出了血和汗的代价。奴隶社会进入封建社会，是由于奴隶对奴隶主进行斗争付出代价的结果。我们党四十年来的斗争历史中，每个重大的胜利都是以巨大的代价换来的。何况革命的道路不可能是平坦无阻，一帆风顺的，有困难，有险阻。只有树立了集体主义思想，一切为革命、为集体，才可能做到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才可能在患难时挺身而出，知难而进；才可能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戚武不能屈的气节。在中国历史上，青年们都很熟悉的夏禹，治水十三年，三过共门而不入；宋朝的岳飞，精忠报国，一片丹心，英勇杭金，从容就义；他们都可算得是为人民利益牺牲个人利益的英雄人物。在我们党的四十年斗争史中，集体主义的思想更是光芒四射，永不磨灭。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一家，为革命作出了多大的牺牲，付出了多大代价！毛主席的弟弟毛泽民、毛泽潭和毛主席的爱人杨开慧三位烈士，就是牺牲在革命的艰苦年代，毛主席的儿子毛岸英又在抗美援朝中献出了年青的宝贵生命。正是有这样一些闪烁着集体主义光芒的，为革命不辞辛苦、不怕困难、不惧艰险、不惜牺牲的革命者，我们的党我们的事业才能战胜各种，强大的敌人和重重困难，取得如此巨大的

成就。今天，革命胜利了，环境改变了，是不是就可以只为个人不为集体，或者集体主义思想就可以少些了呢？就不需要再付出代价了呢？当然不是的。社会要前进，就一定要付代价。今天同样要以为革命、为集体，大公无私的精神对待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只有这样，才能促进我们伟大事业的发展。

第三，一切具有大公元私、集体主义思想的人，都是最愉快和进步最快的人。一个一切为集体、毫无私心的人，他除了革命的利益外，没有什么个人忧虑的事；没有负担，没有包袱，进步自然就快。一个总为个人打算，时时不忘自己，事事斤斤计较的人，一定是心情沉重，包袱累累，不轻快，进步也就慢了。青年同志们都有进步的要求，有的还提出，为们么自己进步不快的问题。我想，是不是可以从这里找找原因，有无个人主义的东西压着。是轻装前进，还是负重赛跑。轻装前进自然比负重赛跑要快得多，你们说对吗？”说到这里，徐老爽朗的笑了。不等我们回答，他又接着谈下去：

“要紧的是克服个人主义。政治思想是灵魂、是统帅，是第一重要的东西，这巳经是大家所熟知的道理了。思想先进，落后的物质条件，也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这就上小米加步枪能够判败蒋介石和美帝国主义先进武装的一个道理。同时，一利社会制度需要有适合这个制度的思想，社会主义制度是先进的，我们的思想也应该先进。由于我们搞社会主义的时间还不长，而封建主义已有几千年的历史，资本主义的思想影响也很深，这些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思想，却不能象改变生产资料所有制那样迅速地改变过来。何况，目前在国内还有残余的反革命分子，还有未改造好的地主阶级分子、资产阶级分子和其他坏分子；在国外，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又企图用腐朽的政治观点和思想意识来侵蚀我们。所以社会制度是变了，而个人主义还有它的历史根源和社会根源。我们必须把它看作是腐朽的、落后的、可耻的东西，努力创造条件，克服它，埋葬它。脑子里多装了个人主义的东西，就会使我们目光短浅，心胸狭窄，斤斤计较，庸庸碌碌。这样，对国家对自己都是很危险的。”

徐老谆谆教导我们的这些道理，也正是他一生所身体力行的。凡是熟悉徐老的同志，都知道徐老总是一身轻快，就因为徐老没有任何私心。我们不禁又想起毛主席在为徐老祝寿的信中所写的：“从那时至今长期的艰苦斗争中，你比许多青年壮年党员还要积极，还要不怕困难，还要虚心学习新的东西。什么‘老，什么‘身体精神不行，什么‘困难障碍，在你面前都降服了。……你是革命第一，工作第一，他人第一……”这利崇高的革命精神和品贸，正是我们青年应该学习和继承的革命财富。

时已近午，我们怕徐老过于劳累，他已经是八十五岁高龄的人了。但是徐老非常关心青年，他仍然不辞辛苦地和我们侃侃而谈：

“要让青年同志们懂得：一个革命者、一个接班人的担子是多么重大呵！我上次说过，青年们不仅要守住旧业，还要创造新业；不仅有建设祖国的责任，还要承担国际责任；真是任重道远，没有做的事还多得很哩！在国内，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都推翻了，如果不把建设搞好，我们也不能彻底解放。而要把一穷二白变为繁荣富强，并不是短期里可以办到的轻易的事。因此还要继续艰苦奋斗。我们不仅为自己这一代，还要为子孙后代造福，如果一代只管一代，社会就要停滞不前了。

“在建设我们国家的同时，我们还有国际上的责任。一个爱国主义者应该是一个国际主义者。我们有六亿多人口和相当于整个欧洲的土地面积。毛主席说，中国应该对于人类有较大的贡献。”

说到这里，徐老向我们引用他在苏联学习时的例子进一步说明国际主义精神。一九二九年，党派徐老到苏联去学习。那时，正是苏联艰苦建设的年代。苏联全国人民都节衣缩食，一切能够用于建设的物资都集中起来，吃饭用的勺子都是木料做的，囚为钢铁铜等全部都用在建设上了。在饮食方面，苏联同学每天只吃几两面包，但是对于中国留学生的吃穿照顾得很好。他们所以这样，就是为了帮助中国培养革命力量，这就表现了他们的崇高的国际主义精神。

当我们向徐老告辞的时候，徐老还一再叮嘱我们说，建设社会主义是艰巨的任务，解放全人类的事业更是艰巨。今天的青年是在党和毛主席的亲切关怀下成长起来的，他们热爱社会主义祖国，他们具有社会主义的优良品质。但是，他们是在和平时期中生长的，不少青年人由于缺乏政治经验和社会生活经验，不容易深切了解我国人民曾经怎样经历千辛万苦的斗争才摆脱了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的压迫，而建立一个美好的社会主义社会要经过怎样长时间的艰苦劳动，耍付多少代价才能实现。艰苦奋斗对青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的生活过得越艰苦，就越能体会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而坚定自己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因此，青年同志们就应该更自觉地努力银炼自己，改造自己，努力学习，提高共产主义觉悟，使自己成为一个大公无私、能够承担一切重任的红色接班人，这就是党所需要的坚定的革命者，这就是党和毛主席对今天青年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