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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耳

1959-08-16何为

中国青年 1959年12期
关键词:药铺笛子闹钟

何为

老木匠的笛声

听,笛声又响起来了。

那个快乐的老木匠就住在聂守信(即聂耳,这是他小时候用的名字——编者)家的隔壁——“成春堂”药号贴邻的木工作场里。那可赞美的好邻居!他不只善于用笨重的木料制作种种精巧的桌子椅子或是其他生活用具,使孩子高兴的是,他还能吹一口婉转动听的好笛子!木工和竹笛,这两者之间只要一种本领就足以使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感到迷惑和羡慕,何况这个老木匠一人兼有这样两种惊人的本领!

笛声嘹亮,悠扬,激越——小小的笛孔里飞出一串串迷人的笛韵——圈圈笛韵的涟漪就在这条静静的甬道街荡漾,消灭在染满胭脂色夕阳的街道尽头。

聂守信不由得出神了。

每天这个时候,老人做完了一天工作,就坐在工场一角,用他那一双全是厚茧的粗糙的手——可又是那么灵巧的手啊——拿起笛子呜呜地吹响。

啊,笛声为什么这样优美?老师傅你为什么吹得达样动人心弦?

笛声——如同一只无形的不时抗拒的手向孩子招引。只要听见笛子清越的吹响,聂守信就情不自禁地循声走向老木匠那里。

于是在木工作场门口,就会出现一个小小的脸庞,满脸渴慕的神气,一双聪颖的发亮的眼睛,像是要寻找什么童话中的秘密。

灰暗的尘埃浮动的小作场。孩子看见:在堆积如山的刨花、木屑和碎木料中间,淡淡的落日余辉照亮一个满头霜雪的老人,照亮他那一支因为年长日久变了色的笛子。就是这一支细细的毫不显眼的笛子,当它在老木匠手里吹奏起来的时候,忽然变成了魔笛一根,那几乎是神奇的。

那是多么好多么叫人心爱的一支笛子啊!简直就是一只有灵性的小鸟,一只能歌唱的小鸟——歌唱太阳,微风和清晨——它时而像在无限清幽的深谷里啼啭;时而又在春天的林木深处喧噪;时而又变为成群鸟雀的啁啾声。是的,鸟儿怎样唱歌,老木匠的笛子也怎样歌唱——要是他也能学会吹奏笛子该有多好!对,一定要学会吹笛子!

有一天,聂守信在“成春堂”楼上做完了当天的学校作业呆呆出神。因为没有听到老木匠的笛声,茫然若有所失。难道老师傅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出门去了吗?还是自己刚才忙着做功课没有听到笛声呢?可爱的小鸟怎么今天不唱歌儿了?

孩子急急下楼,到了隔壁的工场间,原来老师傅正忙着赶做一件大家活,照例工作不告一段落,他是不愿中途歇下来的。老人全神贯注,仿佛在专心致意地创造一样贵重的产品,以致有人在门口带着询问的眼光定定地凝视着他,也丝毫没有觉察到。

孩子没有吭声。看见老师傅忙得满头大汗,也就从旁眼快手灵地帮着做些另活,把一件件工具递给他。老木匠是个沉默的人,乍—看甚至使人感到他是严厉的,然而在稍长时间的共同劳动里,这两个年龄相差

几乎达半个世纪的邻居之间产生了一种莫逆的友谊。

老人和孩子的友谊很快发展了。友谊的媒介是劳动和音乐。不久,聂守信从老木匠那里学会了笛子的吹奏法,自己也购置了一支苏笛,不但可以跟老师傅的笛声比美,而且还学会了怎样咪起一只眼睛,谛视刚刚刨过的木条侧面的垂直线是否平直。这两种本领本来是可以同时学会的!

谢谢你——第一个老师!

老木匠燃起一管旱烟,多少带点欣赏的神气看着这个“小徒弟”,怡然微笑。他知道紧邻药铺里最小的孩子——聂家那个“四狗子”——在几个哥哥姐姐中间就数他最聪明!

他认识孩子的父亲和这一家人家……

这一家人家

这—家人家原先住在离昆明市约八十里的玉溪,在那里设立一个小小的制药铺,后来把药铺搬到省城里,全家也从乡下原籍迁居昆明市内。店主人聂鸿儒身兼店员和工友的勤杂事务,其实他的本行却是个中医——以善制草药丹方闻名四邻。他起早摸黑,整天忙忙碌碌,把药铺里层层叠叠纵横数十个大小装药的抽屉经常拂拭得油然发亮。

当聂守信出世的时候,这个中医的家庭里已经有五个孩子了:三个男的,两个女的。聂守信是第四个男孩,也是全家最小的一个。他诞生的那天——一九一二年二月十五日,旧历腊月二十八日——家家户户都忙着迎新除旧,准备欢度春节。

尽管这是辛亥革命第二年,专制腐朽的满清王朝刚刚推翻不久;尽管云南起义的枪声还在耳边,时局依然动荡不安;尽管生活的担子随着孩子的增加显得更形沉重,在这个中医的家庭里,这一年的节日前夜似乎分外感到喜气洋洋。

岁月在孩子头上流转,聂守信转眼就是四岁了。

那一年在聂守信幼小的心灵里受到了一个沉重的打击。终生劳碌的父亲,行医多年而始终未能摆脱贫困的命运的父亲,忽然一病不起,留下一大家子人和一个小小的药铺。

母亲彭寂宽默默地面对人生的艰辛,当着孩子们面前,她咬紧嘴唇竭力忍住眼泪。好容易东挪西借把棺葬费筹措齐全,在入殓那一天,郁积在母亲心头多天的悲哀顿时化成泪雨,团在身边一个比一个小的孩子们全都跟着哭泣。

聂守信还只有四岁,模模糊糊地,他仿佛感到从今以后父亲再也不会把他抱在膝头,再也不会把着手教他怎样写“人”字,再也不会……这些很难使孩子理解,然而,生离死别第一次在他心上投下一道阴影。看见哥哥姐姐们哭得这样伤心,不由得也举起小手哀哀地哭起来。

一场暴风雨过去了。现在生活的全部重担落在母亲肩上。母亲,写得一手秀丽的小楷的母亲,有一双能干的勤劳的双手的母亲,如今不但要治家,抚育孩子,而且还要担当起药铺日常制药的工作。由于她的细心和长期在药铺里生活的积累,实际上她已经等于半个中医,可是她从未想到如今居然要挑起医生的行业,独立支撑这个风雨飘摇的门面!

一天早上,她自己动手,把“成春堂”的大门又打开了!

辉朗的阳光重新照到这一家人家的门槛里。

生活继续向前……

母亲讲的故事

每天晚上,“成春堂”药号小楼的窗户上,照例映照着一朵跳跃的洋油灯光。

路过的街坊们望见这一朵灯光,就知道药铺里那位可敬的妈妈,带领着那一群幼雏似的孩子们,又围在桌旁温习功课了。

人们几乎能够想像这样的一幅景像: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一家人团团围着桌子,母亲刚刚放下白天繁忙的工作——父亲在世时里里外外的职务,凑着灯光又拿起针线给左邻右里做些什么细活,用以贴补药铺收入的不足。

此外她还要负担对孩子们的教育。

聂守信五岁了,仅仅及得上桌子那样高,就开始爬在凳子上,随同哥哥姐姐们一起学习写字读书。他不断和陌生的方块字见面,很快就熟悉了许多难认的生字,不到一年,小脑袋里巳经装满了五六百个方块

字了。

带了这五六百个方块字,聂守信跳过了幼儿园,六岁的时候就跨入小学校大门,成为昆明省立师范附属小学校一年级生。

每夜临睡前是孩子们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

这是以柜子上八音闹钟发出的一组叮叮当当的音乐开始的。这一只精致的八音闹钟是他们家里的骄傲,孩子们的安慰;因为它不止是按时准确无误地执行它的职务,给这一家人家报告时刻,而且它还按时按刻给他们带来一支甜甜的清脆的小曲子。

当八音闹钟轻轻地歌唱起来,母亲就放下针线,孩子们就放下手中的书本。

孩于们上了床,母亲就坐在床边给他们讲故事——讲那些多少年来流传在民间的美丽故事;讲那些寓有深意的古代的人们悲欢离合的故事;也讲那些勇敢的人们反抗暴力的统治者的故事。

许多许多的故事……在云南,常年繁花似锦。千百个丰富多采的神话和传说正如千百种芬芬馥郁的鲜花一样,植根在肥沃的士壤上.

还有“花灯”——农民生活中的诗篇;它以戏曲的形式编成唱本的时候称之为“灯剧”。在民间流行的韵文木刻灯剧唱本,大抵是十字一句或七字一句,有歌词也有说白,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和曲折动人的生活情节,浸透了粗犷的泥土气息。

这些往往就是母亲所讲故事的来源。

啊,母亲的故事——“柳荫记”“鹦哥记”或是“孟姜女”——只有听母亲讲过故事的孩子,才知道那是怎样幸福的时刻!幻想展开了翅膀,随着故事情节的牵系,无边无际地翱翔……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小小的八音闹钟提醒孩子们现在到了应该入睡的时光,于是让那些故事的尾声陪伴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坠入甜蜜的梦乡。

有一夜,母亲又照例给孩子们讲那些古老而又新鲜的故事。

母亲照常以她安祥的语气,讲述着唱本中热烈的缠绵的人生戏剧。

最小的孩子聂守信眼睁睁地望着天花板,想像万里寻夫的孟姜女一路上遇到的重重的艰辛和困苦。屋子里静静地……忽然大家感到这天晚上的空气有些异样,谁都纳闷这间屋子里仿佛短少了什么;等到故事讲完了,那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忽然又像迷雾一般笼罩住孩子们的心头。

发生了什么事情?生活中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孩子们面面相觑。然后立刻明白:原来柜子上那架可爱的八音小闹钟失踪了!是的,失去的正是那个小钟!

经过母亲解释,聂守信才知道为了给哥哥缴付本学期的学杂费,不得不将小闹钟卖给了人家。在孩于们的学业和家庭财富之间,母亲含着眼泪宁可选择了前者。能够责怪母亲么?不!想起每学期入学时,母亲为了张罗几个孩子越来越多的学费和书费,悄悄卖去了家中仅有的一些较为值钱的衣著用品,再傻的孩子都会变得懂事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小闹钟毕竟没有了!

可爱的可爱的小闹钟,能按时唱歌的小闹钟,它给全家带来了生活里最动听的音乐。早晨起来或晚上人睡时,时钟里的八音琴就会奏出一支悠扬的小曲,每一个音符都带有熟悉的印记,尤其是晚上听母亲讲故事的时候!

啊,谁能想到进学校读书竟要付出那样昂贵的代价!

懂事的孩子

聂守信和他的两个哥哥站在墙角落里,商量着一件秘密的事。只要能分担母亲身上的重荷,那怕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小兄弟们都甘愿冒天大的危险!他们小声地讨论了半天,最后决定去做一件在他们看来是很了不起的事!

第二天一早三个孩子就瞒着妈妈出去了。他们穿戴得整整齐齐地,神情非常严肃,一口气跑到设立在昆明的“云南讲武学堂”大门前,随后由其中的一个代表全体上前去和门前的警卫说话。

站岗的卫兵是一个大胡子,开头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他俯下身来以最大的忍耐倾听孩子们说明来意。但始终弄不明白这三个小家伙捣的什么鬼,唉,最小的那个还不及他枪杆子高!

后来他似乎听懂了,于是闭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奇怪地问道:

“你们——想到这儿来当大兵吗?”

聂守信看看旁边的两个哥哥,三个人一齐认真地点点头。

“你们不怕绐大兵抓去宰了吗?”

大胡子卫兵蓦地忍俊不禁喷出一阵带有酒气的大笑。其余几个警卫正好也闷得发慌,听说这三个小不丁点儿的娃娃居然是为了从军而来,个个笑得前俯后仰缩成了一团,直到后来瞥见一个上级军官,赶紧一齐立正,才算喘过一口气来。

聂守信只好跟着哥哥们怏怏地走回家来。

这次失败的经验使他们想到应该怎样更实际一些。后来他们发现可以利用课余时间劳动的办法,来减轻家庭经济负担。

暑假快到了。他们在自己家里的药铺门前摆了一个小摊子,出售自制的药木瓜——一种用剩余的药材淹渍的食物。把卖得的一个铜子两个铜子如数都交给了妈妈。

他们自己绝不随便浪费一文钱,聂守信入学以来很少买过教科书。他的小学教科书是自己一字一句抄成的,抄得整数齐齐,钉成薄薄的一本书,看起来倒也很美观。这种手抄的教科书不只节省了费用,而且根据聂守信的经验,还可以练习书法,通过书写又增进了记忆。

他平时十分节俭,却又把日常生活安排得有条有理。那件小布褂上尽管有不少补钉,可永远是那么干干净净,平平伏伏。穿脏了,他自己动手洗,洗得很勤,很少去麻烦整天劳累的母亲。他从不羡慕学校里那些家境较为富裕的同学们穿用较好的衣着。

然而在初级小学毕业那一年,却为了衣服发生了一件事。

一天下午,聂守信从学校回来,一个人没精打彩地坐在那儿发呆。勉强吃过晚饭,他坐在温习功课的桌子旁边楞了半天,一脸心不在焉的迷惘的神气。病了?不。跟同学吵架了?不。有谁欺负他了?不。聂守信只是摇头,不断地否认:“个是!不是!不是!”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哥哥姐姐们都知道这个小弟弟,在学校里,他喜欢打球,爱好郊游,活动能力很强,同学们都喜欢跟他在一起玩;他的身体也一向是十分健壮的,不可能有人欺负他。

因此大家就觉得更奇怪了。正在专心给人家缝制新衣服的母亲也注意到守信反常的情形。她有些疑惑,于是就向孩子看了一眼,询问的眼光掠过孩子的脸上,孩子漫不经心地避开了。

母亲似乎有些生气。因为守信在家里年纪最小,做妈妈的自然更疼爱他一点,可是这并不是说被疼爱的孩子在家中可以有任何特权。

正因为是最年幼的孩子,更应该注意不让稚嫩的心灵沾上任何污点,受到任何伤害。有时候,孩子做错了一件什么事,母亲从来不以打骂作为惩罚的手段。她总是温和地跟孩子们讲理,直到孩子们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但是今天母亲有些气愤了。为什么老是不开口呢?她严峻地又看了他一眼,眼光中包含了耐心的期待和无言的谴责。这样逼人的眼光足以使一个有什么过失的孩子低下头来把事实和盘托出,如果真是有什么过失的话!

可是依然没有任何说明和解释。

母亲看见孩子心里翻腾的厉害,摇摇头就不再问下去了。啊,有时候要说明一件事实是困难的!

这天晚上,等到哥哥姐姐们都入睡了以后,母亲就伴着守信一个人,坐在床边轻轻地给他讲蜜蜂采蜜的故事,又讲蚂蚁怎样辛勤工作的故事。蚂蚁和蜜蜂,这些看起来很小很小的生物,当他们团结起来成为一个整体的时候,却能够创造往往使人难以置信的奇迹!它们是十分勇敢的!敢于面对任何困难而无所畏惧!

后来她又温和地从侧面问了一句:今天学校里老师说了些什么话,为什么一回家来就这样闷闷不乐呢?也许,初级小学毕业考试不能通过吧,老师说过要留级对不对?

聂守信着急起来,于是一口气把心里别着的话全都倾倒在妈妈面前。“妈妈,你听,今天老师吩咐说,毕业班每一个同学都要按规章缝制一套童子军制服,只有童子军才能升入本校的高级小学部!”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早些时候,为了缴付哥哥的学杂费,家里不得不把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可爱的八音琴小闹钟卖去了,想起来到如今还叫人心里难受。家里巳经空无所有,靠着妈妈日日夜夜不息劳动的结果,连维持一家生计都感到困难,现在那里还有多余的钱去做童子军制服呢?

可恶的学校!平时各种各样巧立名目的费用已经够使穷学生烦恼的了,到了人家毕业升学的关键还要来收这么一项“费用”!如果交不出,那么下学期就不能在那个学校升学了。

孩子小小的心灵充满了矛盾和苦楚。他想:如果告诉母亲只有叫老人家心里着急,还不如自己一人承受下去算了,反正做制服总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不料这样反而引起母亲的误解。

母亲心里更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平时,只要孩子有正当需求——可怜的孩子,他们是从来不提任何个人要求的,哪怕是作为孩子的最起码的要求——她宁可自己省吃俭用,倾其所有供给孩子们求学所需。可是今天这一笔童子军制服费用确实是她无能为力的了。做妈妈的眼看着孩子处于这样境地而无法加以帮助,心里比刀割还难过。

现在她完全明白了:孩子是体贴妈妈困难的处境,所以才一直闭口不谈的,可她差一点还错怪了孩子,以为他做了一件什么错事!“孩子,我的孩子!”母亲一把把孩子揽在自己怀里,母子俩都激动地哭了。

一九二三年春初,聂守信进了私立求实小学高级小学部,因为这个小学校并没有规定非要穿着童子军制服才能入学!

最初的音乐会

从聂守信进入私立求实小学校大门第一天起,他就是这个学校里最热烈的音乐爱好者中间的一个。

当音乐老师发现这个新来的学生在音乐感受上的某些禀赋和特长,更加引起他在学生课余活动中组织音乐小组的兴趣。不久,以这个音乐小组为基础,又发展为求实小学学生音乐团。其中有十几个十岁上下的小学生担任合奏,合奏的乐器包括二胡、三弦和笛子。有时也采用铃铛和风琴伴奏。

聂守信是这个音乐团体里的活动家。学校里浓厚的音乐空气对于他不啻如鱼得水,很快他就跟着一位擅长国乐的老师学会了演奏二胡、三弦和月琴。

他几乎对每一种接触到的乐器都感到极大的兴趣,时而试试这一种,时而试试那一种,每一种乐器都是一种诱惑,一种等待发现的有趣的秘密。

人们看见这个约摸十岁的小学生有一双灵巧的手——小小的手指,在不定音位的乐器上飞快跳动着,抑扬顿挫的音调从每根弦线上飘散出来,赢得了多少人的赞叹呵!

有一次求实小学校学生音乐团在联谊会上举行公开演奏。担任指挥的是音乐团最小的学生聂守信。他背着满堂听众,站在乐队面前,时时刻刻要踮起脚尖来,才能够得上指挥的高度。

那次的演奏十分出色,台下的掌声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所有在座的来宾——学生的家长们和当地某些有代表性的人物——对这个娃娃乐队都感到兴趣盎然,尤其是对那个站在台上举起两只小手做着各种姿势的小指挥。

这种音乐空气也带到聂守信自己家里。

聂守信的哥哥们受到强烈的音乐气氛的感染,在弟弟热心的推动下,也开始学习演奏一二种乐器。不久,一个小小的家庭音乐会就这样形成了。在一起合奏的还有那些爱好音乐的小伙伴。

那往往是在一天紧张的学习和劳动之后,全家聚集在小楼上,在一起度过灯下愉快的夜晚。

芬芳的春日的夜晚……在常年气候温暖如春的昆明之夜,几乎每个夜晚郁是值得眷恋的。代替幼年时代母亲在床边讲故事的记忆,现在一家人尽情地享受着音乐给予他们的欢乐。

音乐——穷困家庭里珍贵的娱乐——使人心地纯洁,给人以永远向上的愿望的音乐!他们演奏得如此认真,如此酣畅,如此协调,有时候足足一连合奏了两三个钟头之久。

有一个时期,几乎每天晚上,人们走过这一家药铺门前就会听到一阵乐声悠扬——“梅花三弄”“昭君出塞”“金蛇狂舞”或是“翠湖春哓”,经常合奏的节目总有六七个。于是街坊们或是路过的行人就彼此交换一个会意的目光,像是说:

“这是聂家的音乐会。”

“那个最小的孩子——四狗子,还是指挥呢!”

节目完了,往往从窗下响起了掌声。……

(全文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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