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晨 徐国庆

（华东师范大学 上海 200062）

职业教育科研在职业教育发展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而职业教育科研工作的具体执行是由职教科研机构来实施的[1]。我国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种类众多且形式多样，在普通本科院校（本文特指除应用型本科、职业本科外的本科院校）、高职院校和教育科研院所中都有职教科研机构的存在。普通本科院校作为高等教育机构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我国职教科研工作的主要力量，为我国职业教育贡献了丰富的理论和实践成果。

本文基于路径依赖视角，对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的特征进行分析和研究，探索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的相关规律，为其实现良好运行提供启示。

一、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的形式特征

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的形式众多，可以按照多种方式来进行分类：从职教科研机构的名称上来看，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的命名种类多样，有职业教育研究所、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职业与成人教育研究所、职业教育研究中心等；从职教科研机构开设的背景来看，我国开设职教科研机构的普通本科院校类型众多，不仅有师范类大学，也有理工类大学和综合类大学。对于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的形式特征进行分析，要选择一个合适的研究视角才有实际意义。从路径依赖视角出发，对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的形式进行分类，可以更好发现其内部运行机制和发展规律。

（一）依赖职教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

从我国普通本科院校开设的二级学院名称来看，有建立职教学科的职业技术教育学院、职业技术学院等。这类二级学院的功能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承担职教学科的人才培养培训任务，二是开展职教科研相关工作，三是为社会提供职教服务的相关工作。因此，职教科研机构在普通本科院校的存在形式，可以是依赖职教学科二级学院而开设，承担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科研和社会服务等相关工作。

在现实中，很多普通本科院校都开设了职教学科二级学院，以理工类大学和师范类大学居多。理工类大学是以理工类专业为特色的普通本科院校，其培养的理工科专业人才主要以工程技术人员作为职业目标[2]。这类工程技术人员不仅可以去企业从事一线的生产管理工作，还可以成为职业院校师资的重要来源。这是因为理工类大学的教育环境和专业特色同职业院校的人才培养目标是高度相关的，二者之间存在深度的关联性[3]。在早期，诸如同济大学、天津大学、东南大学这样的理工类大学纷纷建立了职业技术教育学院。以同济大学为例，其职业技术教育学院的功能定位是职业教育相关的人才培养、科研和社会服务。由于其职业教育研究主要聚焦在职业教育经济与管理、职教教师教育、职业教育课程与教学等领域，因此开设了职业教育经济与管理研究所、职教教师教育研究所及职业教育课程与教学研究所。这些职教科研机构除了日常的科研工作外，还负责培养职教学科学术型、专业型硕士研究生，培训职业院校的师资队伍。由此看出，理工类大学建立的职教学科二级学院内部会开设职教科研机构来承担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科研和社会服务功能。

和理工类大学相比，师范类大学也会建立职教学科二级学院。但不同之处在于，理工类大学职教学科的发展背后并没有相对完备的教育学科体系来进行支撑；而师范类大学是以教育学科为主要特色的高等教育机构[4]，除了建立教育学科二级学院，还会单独建立职教学科二级学院。以湖南师范大学为例，其二级学院中既有教育科学学院，也有工程与设计学院（职业技术学院）。工程与设计学院（职业技术学院）的定位是湖南省乃至中南地区职教师资培养主要基地、职业教育理论研究核心阵地、职业教育教材与课程开发中心，拥有“四系一所”的教学与科研布局，即机械工程系、电子工程系、艺术设计系和服装系四个专业系以及职业教育研究所。在人才培养方面，职业教育研究所承担职业技术教育学博士和硕士研究生的培养工作；同时结合机械工程系、电子工程系、艺术设计系的具体专业，建立教育硕士（职业技术教育领域）三个方向（加工制造类、信息技术类与文化艺术类）的专业学位点。在科研方面，职业教育研究所主要围绕职业教育基本理论、职教师资培养和培训、职业教育课程教学与教材开发等问题开展科学研究和实践工作。在社会培训方面，职业教育研究所拥有“全国重点建设职教师资培养培训基地”和“全国职业院校校长培训基地”两块招牌。

在师范类大学中，还有专门培养职教师资的职业技术师范院校，这类院校通常都会建立职教学科二级学院，并在内部开设职教科研机构，负责职业教育领域的人才培养、科研和社会服务工作。和普通师范大学相比，职业技术师范院校是以培养职教师资为特色的师范类大学[5]，各教学二级单位都会负责相关专业的职教师资培养。因此，在人才培养方面，职教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不再单独培养职教师资，而是服务其他二级学院，制定职教师资的人才培养方案和课程教学标准等。尽管这类机构不再培养职教师资，但职教学科研究生的培养任务依然保留。以江苏理工学院的职业教育学部为例，其开设的江苏省职业技术教育科学研究中心需要承担职业教育领域硕士研究生培养工作。

（二）依赖教育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

职业技术教育学作为教育学下属的二级学科，使得职业教育科研成为整个教育科研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部分普通本科院校也会依赖教育学科二级学院开设职教科研机构。采用这种形式的以师范类大学为主，作为以教育学为主要发展特色的高等教育机构，师范类大学通常都会建立教育学科二级学院。教育学科二级学院同样也是师范类大学开展教育学科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服务教育发展的主要部门，汇聚了教育学及其下属众多二级学科的相关科研机构。在师范类大学中，职教科研机构可以依赖于教育学科二级学院开设。如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的职业与成人教育研究所、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的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沈阳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的职业教育研究所等，都属于这种情况。

依赖教育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同样具有人才培养、科研和社会服务三方面的主要功能。这类职教科研机构的特征是以教育学科为基础，按照教育学科二级学院的运行模式来执行工作任务。以人才培养为例，在教育学科二级学院中，职教科研机构主要培养职教学科研究生，包括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职教学科研究生的培养要求同教育学科研究生整体的培养要求保持一致。

二、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的功能特征

在路径依赖视角下，通过分析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的形式特征，可以发现几乎所有普通本科院校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都包含人才培养、科研和社会服务三个主要功能。实际上，职教科研机构这三个功能体现了普通本科院校科研机构的整体特征：培养科研人才，从事科研活动，将科研成果进行推广并应用于社会实践[6]。同时，也说明普通本科院校是一个研究学问的人才培养场所，能够对知识进行传授、创造以及应用[7]。职教科研机构和普通本科院校在功能上体现了一致性的特征，这是因为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要服务于自身发展和职教学科发展。

（一）职教科研机构的人才培养功能依赖于开设部门

人才培养作为普通本科院校的首要功能，自然也是各二级教学单位和相关科研机构的首要功能。职教科研机构的人才培养功能依赖于开设部门，不同形式的开设部门所实现的人才培养功能有所不同。普通本科院校科研机构在人才培养方面的特点主要是面向硕士层次及以上的研究生项目。因此，职教科研机构主要培养职教学科的研究生。但从依赖职教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来看，其不仅负责职教学科的研究生培养，通常还负责职教师资培养工作。这是因为职教学科二级学院需要承担直接或间接培养职教师资的工作任务。职教学科研究生和职教师资是两个有重叠但本质不同的概念。职教学科研究生是指从事职教科研的研究者群体，包含学术型研究生和专业型研究生，分硕士和博士两个层次。职教师资是指在职业院校从事教学、管理、科研等一系列实践工作的教师，职教学科研究生中的专业型硕士研究生就是职教师资的重要来源。因此，职教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要结合本学院或其他二级教学单位的相关专业，来培养以职教师资为目标导向的教育专硕。不仅如此，职教师资还有很多来自非教育学科的专业人才。这就意味着职教学科二级学院要承担普通本科院校的职教师资培养任务，其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还要为各学科专业的学生提供职业教育课程和教学指导服务。

与前者相比较，依赖教育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其人才培养主要以职教学科研究生为主，不会指导其他二级教学单位的职教师资培养工作。在硕士及以上层次的人才培养中，依赖教育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主要按教育学科整体要求和职教学科特征来培养相应人才。进一步说，以职业教育理论研究为主的职教科研机构主要培养学术型研究生，包括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因此，职教科研机构依赖的开设部门对于其实现的人才培养功能有明显影响。

（二）职教科研机构的科研功能更依赖于职教学科

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形式的多样化会产生两个问题：一是各种形式的职教科研机构是否都能胜任职教科研工作。该问题的本质在于，依赖职教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在没有教育学一级学科支撑的背景下能否有效实现职教科研任务。该问题在理工类大学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首先要追溯职教学科二级学院的建立原因。无论是理工类大学还是师范类大学，其职教学科二级学院的建立都是为了实现直接或间接培养职教师资的目的。而职教师资的培养通常需要把职教学科与其他专业学科相结合，且不需要依托整个教育学科来开展[8]。以本科层次的职教师资为例，其教育背景并非仅有教育学学位，还包含了理学、工学等非教育学一级学科的学位。一方面，本科层次的职教师资是以具体的非教育学专业为背景的，职教师资培养必须有针对职业技能的具体相关专业为依托[9]。另一方面，教育学在本科阶段并没有职业教育相关专业，且教育学本科专业毕业生也无法胜任高职院校的专业课教学任务。这就是为何很多理工类大学在没有教育学一级学科背景下能够建立职教学科二级学院的原因，因为本科层次的职教师资实际上就包含各种理工类人才，只是按照职教学科特征进行培养。依赖职教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需要为职教师资培养提供科研支持，尤其是关于职业教育教师、职业教育课程、职业教育教学、职业教育管理等领域的研究。因此，职教科研机构在普通本科院校中的开设不需要以教育学一级学科支撑为前提，只需确保职教学科存在即可。

二是不同开设形式的职教科研机构在科研功能实现上是否有区别。对于这个问题的理解要从职教学科的特征入手。职教学科是教育学科的组成部分，在研究问题和方法上，职业教育都具备教育学科研的规律，但同时又有自身的特征。例如关注技能技术型人才的培养、学科课程更广泛等。职教学科的特征决定了职教科研的特殊性，它保持了教育科研的基本范式，同时具有强烈的跨学科性，要与技术技能型职业进行融合。这就解释了为何职教科研机构既可以单独存在，也可以依赖于教育科研平台。但是，不同开设形式的职教科研机构，科研功能会有不同的倾向性。如依赖职教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其科研更多关注职教师资培养；而依赖教育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则立足于整个教育科研平台，更关注职业教育基础理论研究。尽管职教科研机构的科研功能与其开设部门有关，但更依赖于职教学科本身。

三、启示

（一）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具有强烈的路径依赖特征

无论何种形式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都具有强烈的路径依赖特征。普通本科院校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的主要功能是培养职教学科人才，服务职教学科发展，利用研究成果为职业教育相关领域的理论创新和解决现实问题做出贡献。尽管如此，职教科研机构还要强调对二级教学单位，甚至是学校整体发展的服务功能，即职教科研机构在普通本科院校中的开设具有强烈的路径依赖特征。这就解释了为何有的普通本科院校开设了职教科研机构，而有的却没有开设；还有的普通本科院校在早期开设了职教科研机构，但在后期却撤销了。依赖职教学科二级学院建立的职教科研机构主要服务于该二级教学单位；同时，该二级教学单位的发展也会使得其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随之发生相应变化。以理工类大学为例，同济大学和东南大学都在早期建立了职业技术教育学院，但后期发展方向截然不同。同济大学至今保留了职业技术教育学院，且职教科研机构仍然存在。而东南大学的职业技术教育学院后期合并到继续教育学院中，由于当前该学院主要面向在职人员开展高等学历教育、职业资格证书教育、岗位培训及其他非学历高端培训等，不再从事职教学科的人才培养和科研工作，因此，其早期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也随之消失。

这种情况在依赖教育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中也同样存在。以师范类大学为例，由于师范类大学通常都会有教育学科二级学院，但其是否会开设职教科研机构还要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该教育学科二级学院以职教学科为特色，需要大力发展职教学科，继而建立职教学科配套的科研机构；二是作为高水平的研究型大学，且教育学科的整体发展水平处于国内甚至国际领先地位，为了实现教育学科发展的完整性，职教科研机构也随之开设。准确地说，教育学科二级学院是否开设职教科研机构，取决于该二级教学单位是否需要发展职教学科。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师范类大学都有教育学二级学院，但职教科研机构却并非存在于每个师范类大学中。

（二）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要通过路径依赖特征明确自身的科研优势

除了普通本科院校外，高职院校和科研院所也是开设职教科研机构的重要场所。那么，普通本科院校在开设职教科研机构方面有哪些优势呢？这个问题对于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非常具有意义。普通本科院校在开设职教研究机构的同时，要明确自身的科研优势，才能建立起为职业教育发展而服务的高质量科研机构。

从路径依赖视角比较普通本科院校和高职院校，可以发现前者在职教科研机构的开设方面更有科研优势。尽管高职院校是高等职业教育的具体实施主体，能接触到一线的职业教育实情，但高职院校的职教科研机构仍然存在较大问题[10]。而这个问题的根源在于普通本科院校和高职院校对于科研的定位有很大不同[11]，普通本科院校更看重科研方面的功能，尤其是研究型大学。研究型大学是科研和教学并重的大学，能够利用自身的科研成果为经济社会发展做出重大贡献[12]。不仅如此，研究型大学还是我国当前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世界一流学科的重要载体[13]。在高职院校方面，虽然职教科研已经成为制度化的常规活动，但总体水平仍较低[14]。从职教科研机构的设置就可以看出二者的区别，大部分高职院校没有像普通本科院校那样依赖二级教学单位开设职教科研专门机构，而是依赖于党政管理部门。在职教科研机构的独立性方面，有些高职院校会开设专门的职教科研机构，例如高等职业教育研究与质量评估办公室、职业教育研究所等；而有些高职院校将职教科研机构与其他行政机构合并，如发展研究中心、发展规划处等[15]。还有一些高职院校没有开设职教科研机构，而是在相关部门中安排从事职业教育科研的工作岗位[16]。由此可以看出，普通本科院校开设职教科研机构的科研优势在于其科研工作的独立性，减少其他非科研工作所带来的干扰，同时配备专业的职教科研工作者及专门的职教科研资金投入，保持职教科研机构的专业化。

不仅如此，与科研院所相比，普通本科院校开设的职教科研机构在人才培养功能方面更有优势，其培养的职教学科研究生能够持续为机构运行提供发展动力。这些科研资源优势在于大学的科研机制比较完善，能够为科研平台输入有效的资源，同时做到科研成果产出最大化[17]。

（三）职教科研机构要树立正确的路径依赖理念，在科研上紧密结合教育学科

当前，我国部分师范类大学存在这样的现象：在已经建立了教育学科二级学院的基础上继续建立职教学科二级学院，并在其内部开设职教科研机构。产生这个现象的原因在于一些师范类大学认为职教师资和普教师资有较大区别，应该单独建立职教学科二级学院来进行职教师资人才培养工作。还有一些师范类大学大力发展职教学科，把职教学科当作重点和特色学科来对待，因此单独设立职教学科二级学院。除此之外，有些学者甚至认为职业技术教育学应该脱离教育学成为单独的一级学科[18]。师范类大学单独建立职教学科二级学院，意味着把职教学科放在一个独特的位置，甚至有意把职业教育脱离教育学进行独立发展。

那么，师范类大学单独设立职教学科二级学院并开设职教科研机构，是否就一定有利于职教学科发展呢？这是个值得重新审视的问题。无论职教科研机构的设立是依赖职教学科二级学院，还是教育学科二级学院，都要树立正确的路径依赖理念[19]，把职教科研和教育科研紧密结合。第一，职业技术教育学没有必要成为一级学科，职业教育一旦脱离教育学单独发展，后果是十分严重的。一级学科有着严格的划分标准，同时一级学科下面要有众多的二级学科进行支撑。显然，职业教育不具备成为一级学科的条件，且职业教育无法完全脱离与教育学之间的联系[20]。第二，职教科研要体现教育研究的规律。职业教育的研究问题和整个教育大类的研究问题具有密切联系，在问题表征、研究方法、研究过程和研究应用等方面都比较相似。第三，职业技术教育学与教育学下属的其他二级学科，如高等教育学、成人教育学等，都有很大的相关性。因此，职业教育研究与高等教育研究、成人教育研究在内容领域方面有很多共同交集点。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现实中有的普通本科院校把职业教育科研机构与成人教育研究机构合并在一个部门，以及为什么这些研究机构会出现依赖于教育学科二级学院开设的情况。这种开设方式体现了教育学一级学科与其下属二级学科之间的关系：教育研究不是一个虚化的、宽泛的、形式上的研究，而是由各个二级学科的研究组成，自然也包括职教学科的科研。所以说，职教科研机构开设形式可以多样化，但需要牢记职教科研不能脱离教育科研的范畴，职教科研要借鉴整个教育科研的经验成果来加强自身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