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洪　胡秀英

全球老龄化问题日趋严重，我国老年人口的增速和规模居全球之首，银发经济正成为积极应对老龄化以及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赛道。随着平均期望寿命的延长和生育率的下降，世界各国老年人口所占的比例和绝对人数显著增加，老龄人群的康复护理面临多种慢性病共存、需求多样性、养老模式改变、资源严重不平衡等问题，是银发经济亟待应对的挑战。因此，“如何在银发经济中注入新质生产力实现世界卫生组织（WHO）提出的积极老龄化（Active Aging），特别是如何利用人工智能、机器人等新质生产力解决机构、社区、居家等养老场景的问题”是关乎中国未来20年社会稳定的重要问题。

银发经济正当时

全球人口老龄化趋势来势汹涌，银发经济应运而生并迅速崛起，并成为推动未来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银发经济指的是向老年人提供产品或服务，以及为老龄阶段做准备等一系列经济活动的总和，涉及养老设施、老年护理服务业、老年康复医疗等方面。作为一个以老龄人群为目标消费群体、以老龄产品和服务为交易对象的经济发展模式，银发经济行业发展呈现老龄人口规模巨大、经济规模持续扩大以及银发产品分布广泛等特点。

从老龄人口规模看，WHO预测，2050年世界60岁以上人口的比例将比2015年增加近一倍（从12%升至22%），总数将达到20亿，其中80岁以上老年人将达9040万人，将成为全球最大的高龄老年人群体。同时，庞大的老龄人群还面临多种慢性病共存、失能/半失能、心血管疾病等多重健康问题，目前我国约1.9亿老年人患有慢性病，失能/半失能老年人约有4000万人，预计2050年失能/半失能老人将达到9750万，“长寿不健康”问题凸显。

从经济规模看，银发经济成为推动全球经济发展的新引擎。法国、比利时、德国等欧洲国家通过国家政策与专项基金相结合的方式统筹银发经济各行业，在大力发展传统的机构、社区养老服务的同时，积极开展智慧养老、社区适老化改造等新服务、新业态。根据2019年欧盟发布的《银发经济十大机遇》报告，目前欧盟65岁以上老年人年消费总额超过3万亿欧元。到2025年，这一数字将达5.7万亿欧元，占欧盟GDP的32%。而我国银发经济行业正在加速发展，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政府积极探索互联网+医疗健康、智慧养老院、智慧社区等。其经济规模目前在7万亿元左右，占GDP比重约为6%。预计到2035年，银发经济规模将达到30万亿元左右，占GDP比重约10%。

从银发产品看，随着老龄人群对高质量康复护理服务的需求日益增长，各个国家催生了生活护理类、康复训练类、健康监护类等一系列银发产品，分布广泛。在生活护理类产品中，瑞典Permobil公司的电动轮椅、德国Arjo公司的Sara Plus移乘机器人以及上海邦邦机器人等可以帮助老年人完成起居移动和生活照护，减轻人力护理的压力；在康复训练类产品中，美国Advanced Arm Dynamics公司的LUKE仿生手臂以及布法罗机器人公司的AIDER下肢训练机器人广泛应用于康复训练和日常生活支持中；在健康监护类产品中，丹麦与IBM合作打造的通用远程医疗平台可以通过可穿戴设备采集老年人的健康数据，从而为老年人提供数字化医疗服务。

尽管银发经济行业发展迅速，但仍存在一些痛点和挑战需要解决。一是资源严重不均衡。随着全球老龄化问题的加剧，老年人口的快速增长带来了对银发经济行业的巨大需求。然而，在很多国家和地区，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偏远地区，政策与资金投入的不足，养老机构、康复中心和专业护理人员资源的严重短缺，导致现有医疗服务供给在数量和质量上往往难以满足这一需求的增长，很多老年人无法获得必要的照护和医疗服务。二是经济规模还没有达到爆发点。银发经济供给在整体上仍处于起步阶段，有限的供给与实际需求存在较大差距，难以满足银发群体多样化消费需求。康复护理产业领域发展较为缓慢，受银发经济微利性影响，资本和企业投资参与到银发经济中的意愿仍不够高，导致市场主体规模、数量仍较少。三是银发产品过于分散。尽管人口老龄化已经催生了一系列分布广泛的银发产品，但产品种类和功能较为单一，许多产品缺乏技术含量或质量不高，主要集中在中低端领域，市场占有率较低，尚未形成大规模的产业集群。四是银发市场规范化程度不高。行业整体布局不完善，缺乏完善的服务标准和市场规范，市场中的产品、服务参差不齐。五是银发经济行业中的服务体系太碎片化。从居家照护到社区服务，再到专业医疗机构，各个环节之间缺乏必要的衔接和协作，综合医疗服务分散。

康复护理机器人新服务

随着人工智能与机器人为代表的新一代高科技的不断进步，新质生产力的引入成为助力破解传统养老的堵点与痛点的关键和核心。在这一背景下，面向老龄人群的智能康复护理机器人及辅具产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其技术创新深度植根市场经济，能够为银发经济提供创新解决方案：在满足老龄人群一般康复医疗需求的同时，实现对老龄人群高质量、全生命周期的健康呵护。

近10年来，我国经济实力实现历史性跃升，老龄人群对高品质生活的需求从医疗治疗转向了高质量健康。《2017年中国老年消费习惯白皮书》提出，新老年人对高质量医疗保健产品和服务的需求日益增长，且乐于接受人工智能/机器人等新质生产力提供的高品质服务。

人口老齡化是我国今后较长一个时期的基本国情，国家陆续出台了多项政策鼓励智能康复护理机器人及辅具产业的发展与创新。2016年10月，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加快发展康复辅助器具产业的若干意见》指出，支持外骨骼机器人、照护和康复机器人、仿生假肢、虚拟现实康复训练设备等产品研发，形成一批高智能、高科技、高品质的康复辅助器具产品；2021年1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强调，积极培育银发经济，发展适老产业，加大老年产品的研发制造力度，支持老年产品关键技术成果转化、服务创新，积极开发适合老年人使用的智能化、辅助性以及康复治疗等方面的产品，满足老年人提高生活品质的需求；2021年10月，工业和信息化部、民政部、国家卫生健康委联合印发的《智慧健康养老产业发展行动计划（2021-2025年）》提出，加强康复辅助器具类产品的设计与研发，协同推进智能产品、信息系统平台、养老服务和健康服务标准的制定；2023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发展银发经济，推动人口高质量发展；2024年1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发展银发经济增进老年人福祉的意见》提出，推广应用智能护理机器人、家庭服务机器人等智能设备，大力发展康复辅助器具产业。

“如何从容地老去”不仅是哲学问题，也是银发经济的问题，同时也是人机智能的问题。当前，国内智能康复护理机器人及辅具产品，根据实际应用的场景以及功能，主要包括移乘类机器人、运动类机器人和认知类机器人。具体来说，移乘类机器人专为解决老年人在日常生活中的移动难题而设计，如从床上到轮椅的转移，或在不同室内空间的移动。它们通过高度智能化的操作，减少了老年人在移动过程中的风险，同时也极大地减轻了照护人员的负担；运动类机器人旨在帮助老年人恢复或提升他们的运动能力，如行走、抓握等基本动作的训练，这类机器人的开发集合了机器人、康复医学和人体工学等多学科成果；认知类机器人专注于老年人的认知康复和训练，如记忆力、注意力、思维能力等认知功能的提升。这类产品通常结合虚拟现实、脑机接口等尖端技术，提供互动性强、沉浸感高的认知训练。

未来，随着人工智能与机器人技术的发展，智能康复护理机器人及辅具产业将不断向个性化、精细化、标准化、全周期等方向发展，持续创新和扩展满足老年人不同需求的银发产品，提供技术解决方案，为银发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保障。通过人类和机器人重新分工，实现人机自然协作，谱写人机融合的高级阶段。

首先，人工智能/机器人交叉融合将实现机器换人。银发经济中资源不平衡严重阻碍了满足老龄人群康复医疗需求。以人工智能与机器人技术为首的新质生产力或将成为推动银发经济发展的引擎，极大弥补老龄群体康复照护缺乏的人力资源，通过数字、互联、可视、智能等维度带来个性化、精准化的康复护理体验，实现机器换人，其本质是人机融合。此外，GPT通用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进一步解放和提高了机器人的学习能力和理解能力，使得康复护理机器人可以为老人提供更加拟人化的康复护理服务模式。

其次，智能康复护理机器人将逐渐集群化与品牌化。银发经济中广泛的需求与泛而散的产品供给形成了强大的反差。近年来，银发经济中的康复护理服务得到了较为深入的发展，但受制于资源严重不均衡、投入产出比低等问题。随着银发经济相关政策的不断出台，智能康复护理机器人及辅具产业正由“泛而散”向“聚而深”的路线发展，技术、产品、模式正越来越聚焦在关键少数领域，促成这些领域深度发展并快速迭代，市场资源也将越来越关注于各个细分市场的头部企业。龙头企业凭借自身的研发优势、资本优势、规模优势和渠道优势，可以更好实现集约化生产经营，從而推动产业向集群化与品牌化发展。

最后，智能康复护理机器人将向规模化与标准化发展。随着银发经济的兴起，医疗健康、信息技术、智能制造、服务消费等多个行业的边界正在逐渐模糊，形成了一系列跨领域的创新融合。这种跨界合作模式，推动了老龄化行业的规模化，为智能康复护理机器人及辅具产业的创新发展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同时，康复护理机器人的集群化与品牌化将促进银发经济行业技术标准体系和行业认证标准体系的制定，实现行业上下游产业链的快速供应，推动银发经济高质量发展。

责任编辑：马明

程洪：电子科技大学自动化工程学院教授，人机智能技术与系统教育部工程研究中心主任，电子科技大学机器人研究中心主任，人工智能研究院副院长，自动化工程学院副院长，中国康复医学会智能康复专委会主任委员，电子科技大学伦理委员会主任。

胡秀英：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华西临床医学院护理学研究所所长、护理创新研究室主任，护理学四川省重点实验室主任。中华护理学会老年护理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老年医学会照护分会副会长，中国老年学老年医学会护理与照护分会副主委/科研专委会主委，成都护理学会理事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