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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扎冢

2024-03-18魏炜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24年3期
关键词:和尚豆腐花园

魏炜

清朝咸丰年间,苏士帅任顺天府理刑推官,就是帮着府尹大人破案、审案。他能力强,办事又公正,深得府尹大人信任。这天一早,苏士帅刚来到衙门,就听到一阵鸣冤鼓响。府尹大人一早就去觐见皇上了,这审案问案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苏士帅身上。

三班衙役刚喊完堂威,就有两个人撕扯、叫嚷着来到堂上,堂外哗啦啦一下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苏士帅命令道:“你们俩先分开,各自陈情。”那两人这才罢手。行完了礼,其中一人抢着说道:“官爷,是我告他,让我先说吧。”苏士帅点头道:“你如实讲来!”

这人名叫孙换礼,在城西卖豆腐,人称豆腐孙。两天前,他老娘得急病死了,定在今天出殡。老娘刚死那会儿,他就找纸扎卢定做了一套纸活——一对童男童女和两匹马,说好今天一早取。今天一早,他到纸扎卢的铺子里去取纸活,纸扎卢用毛笔蘸了墨,给童男童女和马点睛。但当纸扎卢点完睛后,那纸人和纸马居然活了。纸人跳上纸马,驾驭着纸马冲出铺子,瞬间没了影子。他没纸活给老娘烧了,怕被乡邻们嘲笑,故而让纸扎卢赔他一套。纸扎卢不但不赔,反倒让他赔钱。两个人论不清楚,他这才来告状的。

豆腐孙讲完,看热闹的人都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苏士帅一拍惊堂木,怒道:“胡说八道!纸活能活,这不是扯吗?你别在大堂上信口雌黄。否则,我治你一个妖言惑众之罪!”

豆腐孙连忙磕头,急切地说道:“这是真的呀,大人,我可不敢胡说八道!”

苏士帅转脸问纸扎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纸扎卢便讲起来。他讲的经过,和豆腐孙讲的一般无二。苏士帅又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我看你们俩是串通好了来胡说八道的!你们戏弄官府,罪加一等!”

豆腐孙和纸扎卢连忙磕头,信誓旦旦地说不敢欺骗官爷。

这时,堂下有位老人说道:“大老爷,他们俩没胡说。今天早上,我出门习武,确实看到两匹马带着两个孩子往西去了。那两个孩子身体十分僵硬,面无表情,看上去非常白,像白纸糊的,我还说了一句:‘谁家孩子,长得跟纸活一样?现在想来,那马也不像真马,像是纸活!”

老人话一出口,堂下就像炸了鍋,一时间乱纷纷。苏士帅说道:“纸扎卢,你先拿一套纸活给豆腐孙,好让他给他娘出殡,回头等我访问清楚了,再定谁赔谁。”纸扎卢和豆腐孙都不敢再说啥,就应下了,准备下堂。

这时,街上传来一阵吆喝声:“闪开,闪开!”人们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贝子府的家奴,连忙闪开一条道。那个家奴大喇喇地站在堂口,趾高气扬地冲着苏士帅说道:“贝子府上遇到了一件邪事,还请推官前去处理。”苏士帅应了一声,带着胡捕头和几名差役,跟着那个家奴就走。苏士帅悄声问道:“这位小哥,贝子爷府上到底出了啥邪事?”家奴说道:“贝子府的花园里来了一套纸活。多晦气呀!贝子爷很生气!”苏士帅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贝子府就在城西,十分阔大。京城里有个说法:南贫北贱东富西贵,也就是说,皇家贵胄大多住在城西,因为这里风水好。贝子府的北侧是雕梁画栋的院落,南侧是个新辟的花园,花园的式样已设计好,正在开挖地基。院中有口新挖的水井,井边就立着那套纸活——童男童女和两匹马。

苏士帅仔细端详着那对童男童女和两匹马。纸扎卢果然名不虚传,做出来的纸活栩栩如生。童男童女就像邻家的孩子,就是太白了。他伸出手指,在童男的眼珠儿上一蘸,果然蘸得一点淡淡的墨迹。这套纸活真是刚刚从纸扎卢的铺子里跑出来的?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苏士帅不信这个邪。

这时,院墙里面有人大声喊:“刑推官,限你三日之内,给我查清是怎么回事!”敢这么说话的,那肯定是贝子爷了。苏士帅虽满肚子的气,但也不敢发作,只得冲那边拱手行礼,大声说道:“下官尽力!”

苏士帅探头往井里一看,那井刚打到一半,只砌了二尺多高的井壁,无水,也无人。他四处打量着——花园院墙不高,也没完全封死。苏士帅从缺口处走出来,见墙外就是街道,人来人往,更有不少人好奇地往这里看。

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愁怨的唢呐声,接着,就看到一个出殡的队伍,打着幡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豆腐孙。乡邻们纷纷低头静默,也算是送老太太一程。棺材前面,有人抬着纸活,仍是一对童男童女和两匹马。苏士帅细看那些纸活的眼珠儿有点儿别扭,不像是墨点的,倒像是灶灰抹的。

来到纸扎铺,苏士帅见纸扎卢正在扎纸活,便饶有兴趣地看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对胡捕头说:“你带着他们几个到贝子府周边去探访,看看今天早上是否有可疑之事发生。”胡捕头带着那几个差役走了。苏士帅干脆搬了一把凳子坐下来,看着纸扎卢扎纸活。

看了一个多时辰,苏士帅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说道:“纸扎卢,怎么我在这里一坐,你倒像是不会干活了?看看你扎的这些纸活,可不像出自纸扎卢之手啊,倒像个学徒扎的。”纸扎卢说道:“官爷坐在这里,我怎能心无旁骛?自然扎不好了。看看,我的手都被扎了两回呢!”苏士帅看了他一阵,忽然笑了:“纸扎卢几十年的名声,莫要败在你的手里。你给豆腐孙做的那套纸活,堪称上品,这一套,不过尔尔。”说罢,他两手一背,大步出了纸扎铺。

纸扎卢望着他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苏士帅一路打听,找到了豆腐孙家。豆腐孙的老娘已出殡,豆腐孙刚回到家,正在给亲朋们安排饭食。他把苏士帅请进里屋,问道:“官爷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士帅不解地问道:“你怎么搬到这里来住了?”豆腐孙说,他家原来有处大宅院,头年卖掉了,他准备再买一处,但一时还没找到可心的,暂时在这里栖身。豆腐孙说道:“我还要去谢客。官爷有啥话,请快些说吧。”苏士帅说道:“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今日那些纸活的眼睛是你点的?”豆腐孙点了点头,说纸扎卢让那套会跑的纸活给吓着了,不敢再给纸活点睛,他取回纸活后,就用灶灰给纸活点了眼珠儿。

苏士帅又来到贝子府花园墙外,走了两圈后,眉头越皱越紧。胡捕头凑上来说:“差役们到处走访,却一无所获。”苏士帅冷冷一笑,说道:“纸活不会作妖,作妖的只能是人。咱们看住纸扎铺子,看他们还能作出什么妖来。”胡捕头应道:“大人说得是!”

当夜,胡捕头就派人把纸扎铺子团团围住了。二更时分,纸扎卢吹灯睡觉后再没动静。天快亮时,却听到街上一声惊呼:“鬼!鬼呀——”

差役们循声找去,却见一个小厮边喊边抱着头乱跑。胡捕头一把抓住了他,问道:“什么鬼?”小厮指着身后说:“鬼,鬼!”胡捕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树冠后面果然有白影晃动,但很快就不见了。他带领差役们追过去,越过几排树后就看到一对童男童女的纸活直向贝子府的花园中飘去。胡捕头他们绕过几排房屋,却见那童男童女已经落在贝子府的花园中了。

小厮的喊叫声惊醒了许多乡邻。他们站在缺口处,一边探头看,一边小声议论着,说不出的惊恐。贝子爷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命家奴来看。家奴看到纸活,吓得说不出话,赶紧跑回去回话。贝子爷大声喊道:“叫顺天府来人!”胡捕头哪敢怠慢,赶紧派人去叫苏士帅。

苏士帅听来人描述了当时的情形,也不由得头皮发麻。纸活跑到贝子府,已经令人匪夷所思,这回竟是飘过去的,更加耸人听闻了。

苏士帅来到贝子府花园,仔细看那两个纸活。这一对童男童女的纸活跟纸扎卢做的纸活又有所不同。纸扎卢做的纸活,看上去惟妙惟肖,很精致,但用的材质却很差,骨架用的是秫秸,纸用的是窗户纸。而这对纸活,用的纸倒是细纸,但画技却不敢恭维。苏士帅用手一弹,感觉纸活很有韧性,所用纸张该是绵纸,是做风筝用的。苏士帅忽然眼前一亮,蹲下身来仔细打量,果然看到纸活胸前有三个小孔,像是拴风筝线用的,现在却没了线。他叫来胡捕头,问道:“你们追到这里时,这对纸活落下来多久了?”

胡捕头掐算了一下时间,说也就半盏茶的工夫。苏士帅追问:“而后就没人靠近过纸活?”胡捕头点头。苏士帅又查勘了一遍周遭情形,毫无收获。他正愁眉不展,却听贝子爷隔墙喊道:“把那些晦气东西都带走!”苏士帅命差役带上那一对纸活,就去找纸扎卢。

纸扎卢端详着那对纸活,久久不语。苏士帅把别人都支出去了,这才说道:“大叔,你是有话不好说吧?这事儿越闹越大,越传越邪,哪天要是惊动了皇上,那就不好收场啦。”纸扎卢说:“还用传吗?纸活会飞,这事儿本来就够邪门啦!”蘇士帅说:“什么纸活会飞?这只不过是把风筝做成了纸活的样子。别兜圈子了。大叔,你就说吧,这纸活是谁做的?”纸扎卢悚然变色:“我真不知道!”

苏士帅冷笑一声,说道:“要说做普通的风筝,有点儿技艺就可以了,但要把纸活做成风筝,那必是顶尖高手所为。京城就这么大,有几个做风筝的顶尖高手,你心里明白,我也明白。”

纸扎卢惊慌地说:“官爷,这事儿可与小民无关呀!”苏士帅冷冷地看着他:“你敢说与你无关?”纸扎卢说:“果真无关!”苏士帅说道:“你最近做的纸活,可与以前大不相同啊。”纸扎卢看着他,哆嗦着问道:“有、有什么不同?我向来都是这么做的。”苏士帅冷笑一声,站起身,拿过几根秫秸,一边比画着一边说,他昨天看到贝子府花园的那套纸活时就觉得别扭,所以特地赶来看纸扎卢做纸活,而后又到另一家铺子看师傅做纸活,他瞬间就明白了。平常的纸活,是用秫秸在里面先搭个骨架,而后糊纸。为了让纸活结实,骨架也搭得横竖交叉,互为支撑。但纸扎卢的纸活,却只围着外圈儿绑,中间是空的,这就很费劲,而且需要高超的技艺。只是做个纸活,纸扎卢为什么要这样费劲呢?费力又不讨好啊。苏士帅转念一想,忽然全明白了:为了能钻个人进去!

纸扎卢忽然笑起来:“官爷你可真会说笑!纸活里钻进去人?那纸马里,还能钻进去一匹马?”苏士帅淡淡一笑,悠悠地说:“人进去不合适,但驴子进去,却是可能的。”纸扎卢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苏士帅反问道:“昨天早上我到贝子府花园去看那套纸活,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纸扎卢问:“发现了什么?”

苏士帅说,他看到纸活下面有泡尿,味道很特别。后来他到豆腐孙家去,又闻到了那股味,发现是驴尿。豆腐孙家养了两头驴来磨豆腐。苏士帅看着那两头毛驴,忽然想到,若是把纸活做成两段的,腿的胯骨处做成活动的,往驴身上一装,再用细绳一捆,外人是看不出来的,驴也能被赶着跑。别人没这本事,但纸扎卢有。

说到这里,苏士帅板起脸来,问道:“你还不肯实话实说吗?”

纸扎卢重重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官爷若要抓我,抓走便是。”他咬紧牙关不肯说。苏士帅大怒,喊来差役,把纸扎卢押去顺天府刑牢。

苏士帅还有些谜团未解,又来到贝子府花园,却见几十个和尚正在诵经驱邪。一个叫静陈的和尚认得他,看到他来了,连忙起身凑过来,施了礼,而后苦着脸恳求:“苏施主,救救我们吧。”苏士帅一惊:“此话怎讲?”静陈说:“贝子爷让我们在此诵经四十九日。别说四十九日了,就是十日,也能要了人的命啊。”

苏士帅把嘴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用不了那么多日子。”静陈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释怀一笑:“那可太好了。莫非苏施主已经查到了什么?”苏士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有个猜想,却未查到什么。和尚,还请你配合我一下,备两套僧服,暗藏于此。”静陈连忙点头:“好说,好说。”

苏士帅回到顺天府,命胡捕头带人悄悄看住豆腐孙家。此事动静太大,惊动了朝野,顺天府尹过问此事,苏士帅简要说了。府尹听得头大,只命苏士帅加紧办理,不再多说什么。

苏士帅小睡片刻,五更时分,来到贝子府花园外。和尚们仍在诵经,但声音小且迷糊,八成都要睡着了。忽然有人喊道:“鬼!鬼呀——”

苏士帅循声望去,只见一对白影从缺口处飘进贝子府花园。和尚们大惊,顿时跳起身奔逃。更有那胆小的,已吓得体似筛糠、两腿发抖,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贝子府中忽然有人大声喊道:“抓鬼,抓鬼呀!抓住了鬼,贝子爷有重赏!”苏士帅从腰里抽出宝剑,向白影冲去。

离得近了,苏士帅才看清那白影又是一对纸活,仍是童男童女,只是画得甚是粗陋,此时看来,十分恐怖。贝子府的那些家奴也持棍拿棒冲了出来,但看到这诡异的场景,都远远地停住了脚步。苏士帅大喝一声:“恶鬼,哪里逃?”他上前踢了一脚,纸活倒地后,他一剑当胸刺去,转而又把另一个纸活踢倒,连刺两剑。忽然,苏士帅惨叫一声:“啊——”一跤跌倒,竟不见了身影。

众人都吓得惊叫起来,后退了几步。

静陈壮着胆子凑到跟前,见纸活已碎,苏士帅却掉进了井里,不知死活。他打着灯笼一照,见苏士帅正躺在井底,连忙问:“苏施主,你还活着吗?”苏士帅有气无力地说道:“还活着。我动不得了,快救我。”静陈赶紧叫来几个胆大的和尚,下到井里,七手八脚地把苏士帅抬上来,问他想到哪家医馆去治。苏士帅摆摆手说:“等等。快叫贝子爷来。”

家奴去了片刻,跑过来问道:“贝子爷问你,有啥话说?”苏士帅说:“我伤得很重,不定何年何月才能好,府尹大人肯定要換人接替我,必会呈请皇上。若皇上问起来,还请贝子爷帮我说几句好话,能多给我几个例钱。我在贝子爷的花园里捉鬼受伤,众乡邻也都看到了。”

家奴跑回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说道:“此地乃贝子府外,与贝子爷何干?不要事事都跟贝子爷扯上!”苏士帅不甘心:“贝子爷真是这么说的?这里是贝子府的花园,就不是贝子府了吗?”家奴大声说道:“你不要胡说八道!贝子爷通晓世事,怎会僭越?贝子府没有花园!”

苏士帅失望至极,就让几个和尚抬着他去医馆救治了。没人注意到,这两个和尚是长着浓密头发的。胡捕头闻讯来看苏士帅,苏士帅让胡捕头赶紧放了纸扎卢。纸扎卢尚在牢中,纸活又出来闹腾,定然不是纸扎卢操控的了。好在纸活被刺杀后,再没出现过,这事儿被传了一阵子,热闹劲儿一过,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士帅伤得并不重,几天后就痊愈了。这天,他到贝子府外溜达,那里现在很热闹,很多人家正在盖房。他们看到苏士帅,纷纷投来感激的目光。豆腐孙也在忙碌着。一对父子正在掏井。豆腐孙家早先有一口井,贝子爷想在那里起座假山,就把井填了。那口井出的水很是甘甜,做出的豆腐也格外好吃。豆腐孙请这对父子来,就是要掏出泥土,恢复旧井的。

另一边,有几个人正在填井。贝子爷之前想在这里盖几间轩堂,旁边有个厨房,要挖井吃水。当初就是这对掏井的父子解开了纸活拴在驴身上的绳子,也是他俩把纸活风筝上的线剪下的。然后他俩跳进井里,故而没有被人怀疑。苏士帅两次勘察现场,已发现了端倪,他料到这群被逼疯了的乡邻在没达到目的前,还会想办法借助纸活继续造势。但纸活跑到井边的途径能有几种呢?他所能想到的,就只剩下硬闯了。那时,周围有不少念经的和尚,贝子府的家奴们也戒备着,如何逃走就成了问题。于是,他就让静陈备好了和尚服,自己故意刺倒纸活掉进井里,才好让这对父子换上和尚服,抬着自己趁乱离开。

别看苏士帅官不大,职位却很重要,是皇上钦点的。他受了重伤,皇上肯定会过问。贝子爷造这么大的花园就是僭越了,是要掉脑袋的,所以贝子爷死活都不会承认这个花园是贝子府的。由此,乡邻们才敢回来建房子,很快他们就能搬回来住了。

苏士帅想起自己小时候去买豆腐吃,孙家大娘总会笑吟吟地说:“干儿子,我给你拌了一碗香油豆花,你快趁热喝,可香呢……”

想到这里,他的眼角挂上了泪花。他轻声说:“大娘啊,我知道你是憋屈死的。我没本事给你出这口恶气,但还是要回了老宅基。大娘,我尽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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