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

绿草刚冒嫩芽时，老满没同媳妇商量，自个儿从县特色育种场买了五十头猪崽。

媳妇一下黑了脸：“人家就要二十头，剩下的猪卖不了，砸手里咋办？”

老满摸着黑胡茬儿嘿嘿一笑：“你把心撂肚子里吧，冲去年那阵势，到过年咱这猪肉都得抢掉帽子！”听他这么一说，媳妇不再吭声。

去年开春，老满在北山坡果园栅栏前喂羊，碰上在外包工程回乡踏青的同学李笑征。两人唠嗑，李笑征说：“现在养的猪，都是催肥的，炖出的肉不好吃。”

老满点头：“不错，没一点肉香味儿！”

“哎，你看这样，我负责提供猪崽，你在果园管散养，到过年，猪本钱刨出，我每斤猪肉比市场价多给你加五元钱，行不？”

老满闷头草草估算了一下，觉得有赚头，便一口答应：“行！”

没几天工夫，李笑征就运来了二十头溜圆的生猪崽。猪圈、食槽、栅栏和粮食家里都是现成的，老满把家里用来烧火的玉米秸、花生秧子用粉碎机打成饲料，养猪这事就开始了。

小猪崽那个美呦，地上的草呀，野菜啦，满眼都是吃食，它们拱拱这，拱拱那，一会儿不拾闲儿，累了就躺在树根底下晒太阳，赛过神仙。老满常扔些胡萝卜、白菜帮子和玉米粒给它们，自己站一旁欣赏猪崽们撒欢，蹽蹦儿，晃着耳朵抢食。饭后媳妇把掺有玉米面、麦麸、草糠的猪食用开水沏熟，晾到不凉不热时，倒进猪食槽，亮起嗓门嘞嘞嘞一喊，二十头猪崽便从四面八方咕呱咕呱欢叫着一路奔来，听着那吧唧吧唧的吃食声，老满像听轻音乐那么美。

李笑征在初夏和秋罢来过两趟儿，看猪崽个个油光水亮，他摸着下巴笑道：“这回过年吃香猪肉有指望喽！”

腊月，小年一过，李笑征就裹着寒风开车带着朋友来拉猪肉了。老满两口子忙前忙后，到最后李笑征只给他们留下十斤肋条肉。连猪头、猪爪、猪下水都拉走了。老满媳妇肚子气得鼓鼓的，要发脾气，被老满拦住了。末了一结账，老满媳妇不光没了气，还后悔李笑征给他家的猪肉留多了。市场价一斤猪肉二十八，人家李笑征一斤多加十元钱，好家伙，那可是三十八呀！除去猪的本钱、粮食钱等，二十头猪老满家挣了一大掐子红艳艳的钞票。美得老满和媳妇黑间做梦都咯咯笑出了声。

第二年老满扩大了养猪规模。瞅着果园里那几十头皮毛发亮、膘肥体健的散养猪，老满吧嗒着中华烟，心里那个美哟！

国庆节上大学的侄子回来，老满请他把果园里的散养猪拍照片发到了网上。当时就有人打来电话咨询，还有人要预购猪肉，老满没有应承。

眼瞅着都过了腊月二十三小年了，李笑征还没蹦影儿。老满有些站不住脚了，打了好几次电话李笑征才慢吞吞地回了话。他说：“今年疫情闹的，生意不好做了，再买那么多猪肉有些困难，你自个儿也想想辙儿呗。”

媳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完了，多买的猪算是砸咱手里了！”

“甭说丧气话，死了胡屠夫，还吃带毛猪呐？我就不信这么好的散养猪卖不出去！”老满把烟屁股一扔，掏出手机打给侄子，网上卖散养猪肉。

“咱自个儿卖肉，价钱就便宜点呗？”媳妇提示他。

老满把脖子一梗：“不，还卖去年的肉价儿！”

没出一天工夫，那订购散养猪肉的像潜在水底的鱼见到了食，电话一个挨着一个打了进来，卖肉款也大风一般刮进了媳妇的腰包。

卖到最后四头猪肉时，李笑征来了。

“老同学，买卖还好吧？”

“托大伙儿的福，这么多猪总算没臭手里。”老满媳妇气鼓鼓地说。

“甭埋怨，兄弟在外也有难处。”老满把中华烟递给李笑征。

“还是老同学懂我，这建筑工程我真的不想干了。”

“外边不好混，就回来跟我干！”

“跟你？”

“嗯！我打算把村北整个山全包下来，发展散养猪。”

“好主意！我出资，咱们合伙干！”

“也算我一个。”不知啥时，上大学的侄子和一个漂亮姑娘站在了身旁，“眼下城里工作难找，现在咱这儿鼓勵大学生回乡创业的政策挺优惠，我和对象回乡跟你们一起创业，发展散养猪。”

树梢上传来喜鹊喳喳的欢叫声，老满媳妇高兴地说：“听，喜鹊都来报喜了，咱们合伙包山坡，发展散养猪这事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