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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美学视域下的《蝲蛄吟唱的地方》解读

2023-12-25李芳芳

今古文创 2023年45期
关键词:欧文斯生态美学

【摘要】迪莉娅·欧文斯作为一名动物学家,以自己独特的书写视角思考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復杂关系,其中蕴含的生态观念打动人心,引发人们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本文从生态美学的角度出发,探寻迪莉娅·欧文斯的虚构文学《蝲蛄吟唱的地方》中独特的生态书写,重点关注其生态书写下的自然、社会和精神的异化。

【关键词】迪莉娅·欧文斯;生态美学;精神异化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45-0039-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5.012

生态美学出现于20世纪中期,是一种新型的美学观念,是以人与自然的生态审美和谐为基础,包含人与自然、社会、他人以及自身的生态审美关系,作为一种包含生态纬度的存在论美学,它以人的诗意的栖居为其指归。①生态美学是美学将目光聚焦到现实的表现,继卢梭之后,当代文学作品也重新将目光投射到生态领域。《蝲蛄吟唱的地方》是将文学视角投射到生态领域的一部典型的虚构文学,作者的动物学家身份也使得这部作品具有更加深刻的文学与生态双重价值,重新使人思考如今的科学技术主义与人类中心主义的负面影响。

《蝲蛄吟唱的地方》的作者迪莉娅·欧文斯(Delia Owens)的写作与她的成长经历分不开。迪莉娅成长于在美国佐治亚州南部,母亲在小时候就经常鼓励她与自然相处,和朋友们去树林里徒步或者一起去骑马,尽可能地到橡树林深处去探险,体验真实的自然。迪莉娅也顺利成为一个动物学家,她在七十岁时写下这部处女作,小说主人公基娅的妈妈对基娅说过:“尽你所能往远了走,远到蝲蛄吟唱的地方”,这也是本书书名的用意。迪莉娅用优美的语言诗意地描绘了一个湿地空间,这个空间独立于人类的文明之外,作者深谙潮水涨落的规律、了解动物的栖息与生存。其动物学家身份使她直接产生了对自然的亲近感,与动物的相处为她的生态观念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她领略了自然的伟大,也了解了动物的珍贵和人类的无知与渺小。正是这些原因,使得《蝲蛄吟唱的地方》巧妙地将文学与生态结合在一起,其中既蕴含着生态美学伦理,也充满文学性。本文试图通过对迪莉娅书写方式的分析,挖掘其生态书写下的自然、社会和精神的异化现象,从而见出其生态书写的独特性和生态价值。

一、自然生态的遗落与危机

《蝲蛄吟唱的地方》的写作背景是19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当时美国经济的膨胀,社会财富的增加,文化思潮更是激烈交织,社会中充斥着文明与原始的冲突、黑人与白人的矛盾,这些在书中都有所体现,故事的主人公基娅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的,她一边感受湿地带给她的慰藉,一边忍受远离群体的孤独。最后用一场阴谋与审判放大了人们对生态的遗忘、对原始的偏见。

首先,在迪莉娅的笔下,她塑造了一个独自生活在诗一样的湿地风光中的女孩形象。主人公名字叫基娅,是一个从小生活在湿地里和自然有着密切联系的人。基娅或许是迪莉娅·欧文斯一个化身,因为她们个性都比较纯真,自然和动物与她们也都很亲近,而且迪莉娅也曾和基娅一样独自离开人群生活过。作为动物学家的迪莉娅怀着对自然的喜爱与崇敬,其文字充满了诗意的美,其对于生物知识信手拈来,大自然的生气在人们面前扑面而来,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对基娅二重身份的塑造。基娅除了是一个懂得湿地的女孩,还是一个隐藏的诗人,是湿地教会了她作诗。她以“阿曼达·汉密尔顿”为笔名发表了很多诗篇,这些诗优美细腻,而且处处都和生态紧密相连。例如当她得知开发商要抽干湿地时,写下“从孩子到孩子/眼睛到眼睛/我们一体成长/分享灵魂/翅膀挨着翅膀/叶子连着叶子/你离开了这个世界/你在孩子面前死去/我的朋友,荒地。

其次,除了基娅的独特身份,她的“孤独”特质也令人动容。基娅的孤独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个家人的离开,一个是远离群体的孤独。她只有一天的上学经历,然后便逃离了学校。她觉得观察苍鹭和收集贝壳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即便那些“文明”人穿着鞋,但他们什么都不懂。离开学校后,基娅真正开始了一个人的湿地生活。她在暖和得像一床毯子的太阳下睡觉,偶尔也会被闪电吓得跌倒,但是大地总会接住她。她会深情地把手放在呼吸着地潮湿泥土上,就好像湿地就是她的妈妈。②小说更是通过一次上学的冲突,完成了基娅与社会的一次分割,加深了她与湿地的关系,从此她一边接受湿地的馈赠,一边接受小镇人们对她的偏见。人们称呼她为“湿地女孩”,似乎与是湿地里的其他动物一样,而并不承认她是他们自认为“文明人”的一员。

基娅与小镇人的冲突是故事的矛盾点。基娅远离人群,生活在湿地里,迪莉娅分别从小镇人眼中的基娅和基娅眼中的小镇人两个视角来进行书写,既体现了基娅和小镇人冲突,也是象征着原始与文明的冲突。小镇的人们在饭馆里吃着香肠饼干、炸鸡腿,上面蘸满了黄油;反观基娅,家人刚离开的时候,她只能吃院子里从麒麟草中探出来的芜菁,随着生存技能的提高,通过自己的双手,她的生活渐渐有了保障。她在冬天来临之前收集柴火,整齐地码在两棵松树中间,她收集了晚夏的一丛玉米,把南瓜和甜菜储藏在砖木台阶凉爽的阴影里,她拥有了充足的蔬菜,多得她和鹿都吃不完。③

观照现实,这种自给自足的生活总是会被现实侵占,人们依靠更高效的工具占领生态空间,只满足人自己的利益,而不考虑其他生物的生存。“文明人”不像基娅一样热爱湿地,也不像大多数的海洋生物们一样需要湿地。相反,他们对湿地毫不关心,他们更想要抽干开发这里,从而获得金钱回报。他们可以使用大型机器在一周内砍光正片橡树林,然后挖出水道,留下干涸、变硬的土地,建社酒店,使这里“文明”。

由此可见,自然生态的原始价值被遗落被扭曲。湿地本该是为各种生物提供栖息生存的住所,在潮涨潮落之间带来大海的信息,基娅就是从这些信息里获得了成为湿地研究专家的路径,而开发商们则通过占领和破坏湿地,获得经济利益。这是湿地的两种不同的命运,但这也会是人类的两种不同的命运。前者让人更加了解自然,接近生态,与自然和谐共生,而后者则将人类推向自然的对立面,最终会在碰触到自然的底线时被自然反噬吞没。

二、社会生态的阴影与异化

与基娅生活的湿地不同人们生活在水泥做的方盒子,吃著过度加工的食物,而且还一边嘲笑着湿地的基娅。而基娅在识字之前,就知道了潮汐、冻原天鹅、求偶的萤火虫、海狸……即便她不会数数,她收集的羽毛挂满了好几个房间,关于贝壳,她能画出厚厚的一本书来。这些经历和爱好最终使基娅成为一名湿地生物学家。迪莉娅更是通过几个典型场景体现了社会生态里人们的生活。

典型场景一是基娅从学校“逃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基娅被“抓”到学校,因为政府要实施所谓的“儿童保护政策”。在学校里遭到同学们的嘲笑使她迅速逃回湿地,回到海洋的怀抱,让海风盘起她的头发。自此她也开始躲避学校的教育,她躲到荆棘后面,挤进城墙般厚实的灌木丛,走一条兔子惯走的蜿蜒小径。她蹑手蹑脚走到一汪被青苔包围的泉水边,像鹿一样低头饮水。生怕人们看到她,那样她就暴露了,就像豪猪露出柔软的腹部。④即便偶尔会羡慕人群,但她更习惯和海鸥相处,一遇风吹草动,就像小鹿一样警觉逃走,或者俯身在藤蔓深处,等待闯入者离开。镇上的人总说她比狗都警觉,人不可能抓住她。由此可见,小镇人希望通过教育使基娅变得“文明”,真正的文明已经失落在湿地里。知识和文明并不能画上等号,现代文明也并不意味着美,而原始和自然的美被人们漠视并践踏着。生活在湿地里的基娅还会也被当作异类,她被一个母亲惊慌推开,只因为这位母亲的女儿握了握基娅的手。改造自然的人们也被自然改造了,内心开始充满偏见,观察事物的角度变得扭曲畸形。

典型场景二是以基娅的“湿地女孩”视角描写现代社会的场景,以凸显人类对自然的改造充满了专横与无知,他们破坏了生态,破坏了美。她第一次离开湿地去和她的编辑见面,一路上她看到从地表的某条线起,湿地突然消失了,尘土飞扬的土地在眼前展开——被围成块状的耕地上布满一道道犁痕。成片的树桩立在伐木林里。挂着电线的杆子绵延向天边。⑤世界变得尘土飞扬,布满伤痕,树桩和电线代替了原始的森林,基娅开始反思人类到底对土地做了什么,房子都是鞋盒形状,院子用塑料模型的粉色火烈鸟装饰着,还有用水泥做的鹿和邮箱上会飞的鸭子。人类破坏了自然之后,又通过人造自然来制造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假象。这里迪莉娅明显是要想提醒我们对人类中心主义的反思,希望人类能控制自己扩张的欲望,与自然和谐相处,尊重原始自然的美,也尊重真实的美。

人们在社会的樊笼里待久了,脱离了与自然的联系,增添更多的社会关系和社会依赖物,久而久之,就出现了两种明显的异化。一方面,是用畸形的、缺乏美感的视角去看待自然,将非社会的自然人视作是异类或怪物,并衍生出对其的不信任、怀疑和批评。他们生活在美的阴影下,只看到了丑陋与卑下,切割了与自然的联系,自然也切断了与美的联系。另一方面,是社会人还未完全退化的对自然的向往,但又与真正的自然保持距离,于是就制造出了人造的虚伪的自然,发散出虚伪的美感,这种社会的虚伪美感与真正的美差之千里。

三、精神生态的虚无与扭曲

生活在湿地里的基娅始终远离人群,不被发现,但是两个男人以不同的方式闯进她的世界,迪莉娅通过基娅的两次爱情表现出人们精神的虚无和缺失。

第一个是泰特,他被基娅所吸引,认为“她的脸和身体已表现出女性的韵味和曲线,但举止和言谈之间还是有些孩子气。镇上的女孩则相反,举止比身体曲线成熟——化浓妆,满嘴脏话,还抽烟。” ⑥这是一个鲜明的对比,生活在湿地,只上过一天学的基娅与从小接受教育的小镇女孩的对比,基娅的美与自然保持同步,而小镇女孩的身体早熟,还学会了通过化浓妆获得非自然的美。这透露出人们精神的空洞与荒芜,表现出一种与自然不和谐的病态的对美的追求,最终的结果是颓废与荒芜,暴露出人的精神世界的匮乏,与真正的美感背道而驰。

第二个男人蔡斯,他与人打赌,声称要成为第一个占有 “湿地女孩”的男人。蔡斯从小生活在小镇里,由于运动天赋突出,被视作是小镇人的骄傲,某种意义上他代表了远离自然的文明人,同时也是一个精神生态虚无和扭曲的代表。蔡斯引诱基娅的过程中,被基娅丰盈的精神吸引到了,他达到了目的又离开了她,短暂地感受了基娅散发出的自然美以及远离社会虚无的丰盈美,显露出人性的无聊和可鄙。基娅最后对蔡斯进行了报复,而小镇人对她的审判则无限放大了小镇人的精神的集体无知与扭曲,人们对湿地女孩进行审判的过程处处透露出人们对女孩的成见和自身的鄙陋,充满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在他们眼里,自然没有美,基娅是一个另类,湿地的万物无法唤起他们对美的向往,反而,他们将湿地视作可利用的对象。

总之,人们把未开发的湿地当作荒蛮之地,而人类的精神却是一片荒野,荒野中长满了偏见与低级,美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精神被所谓的文明挖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洞,透过这些精神的洞,他们能看到的也只有对世界的偏见,世界被这些洞折射为扭曲和变形的样子,人们无法从中发现真美。

四、结语

迪莉娅依靠自己生物学家的身份为人们呈现了生态美以及生态美下成长的起来的人性美,与之对比的是占领湿地、改造湿地的“文明人”,迪莉娅描写了破坏生态的人们所处社会以及人们精神的荒原想象。自然丰盈着人的精神,而社会架起了自然与精神之间的隔阂,阻碍了人们对美的发现与审视,小说巧妙地通过湿地女孩基娅与小镇人的对比与冲突,放大了人与自然的矛盾,以及丧失美感之后社会人的空洞与异化的现象,启迪我们关注生态,保护环境,与自然共生,在洗涤人的心灵的同时,也引发我们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表现了作者对保护自然,发现自然美,拯救精神美的呼唤。

回观现实,处处潜伏的生态危机警告人们善待环境,越来越多的作品开始关注环境问题,也有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为生态奔走疾呼,这是生态美学观照现实的实际行动,也体现了作为自然之子的人类的觉醒。正如王诺教授在《欧美生态文学》中所说的:“我们期望着,假如有朝一日,整个人类都能像梭罗这样挚爱着自然万物,生态危机肯定早就彻底消除了。假如有朝一日,整个人类都能像梭罗这样无比快乐地与自然万物生活在一起,谁还会愿意冒着毁灭地球、毁灭人类的风险去追求无限物欲的满足。假如这一天真的能够到来,那么,生态文学的使命就光荣地完成了。” ⑦

注释:

①曾繁仁:《新时期生态美学的产生与发展》,《江苏社会科学》2008年4期,第1-2页。

②迪莉娅·欧文斯:《蝲蛄吟唱的地方》,湖南文艺出版社2019年版,第33页。

③迪莉娅·欧文斯:《蝲蛄吟唱的地方》,湖南文艺出版社2019年版,第111页。

④迪莉娅·欧文斯:《蝲蛄吟唱的地方》,湖南文艺出版社2019年版,第85页。

⑤迪莉娅·欧文斯:《蝲蛄吟唱的地方》,湖南文艺出版社2019年版,第187页。

⑥迪莉娅·欧文斯:《蝲蛄吟唱的地方》,湖南文艺出版社2019年版,第97页。

⑦王诺:《欧美生态文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参考文献:

[1]王诺.欧美生态研究[D].山东大学,2007.

[2]曾繁仁.生态美学导论(修订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20:69.

[3]王诺.欧美生态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4]徐恒醇.生态美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

[5]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

[6]利奥波德.沙乡年鉴[M].侯文蕙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7]曾繁仁.新时期生态美学的产生与发展[J].江苏省社会科学,2008,(4):1-2.

[8]曾繁仁.当代生态美学观的基本范畴[J].文藝研究,2007,(4):15-22.

[9]王诺.生态批评:发展与渊源[J].文艺研究,2002,(3):48-55.

[10]徐向阳,王芳.生态美学视野下文学作品中的生态意识与论域[J].陕西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39(05):25-31.

[11]曾繁仁.当前生态美学研究中的几个重要问题[J]. 江苏省社会科学,2004,(2):204-206.

[12]曾繁仁.生态美学:后现代语境下崭新的生态存在论美学观[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3):5-16.

作者简介:

李芳芳,女,汉族,河南济源人,长春理工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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