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鲸

2022年11月，北方某市街头，一名男子被撞倒在地，且被女车主再次辗轧。当办案人员赶至现场时，女孩失控地尖声嘶吼：“我就是要撞死他！”

据悉，这名被撞男子名叫张力元，是一名高考志愿填报师——

初遇：失亲姐姐为高考弟弟费思量

2022年11月29日上午9时许，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电话。民警赶至位于幸福花园小区附近街道拐角处，只见密密匝匝的人群围在一处车祸现场，一辆红色吉利轿车车头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引擎盖严重凹陷变形。

据围观群众指认，一名抱膝蹲在路边的女子就是肇事者，她第一次撞倒男子时，大家都以为是场意外，但随后，女子居然倒车并二次辗轧这名男子！男子第一次被辗后，倒在了马路牙子与道路夹角处，遭二次辗轧后，身子还在颤动。120救护车紧急赶至现场，医护人员对受伤男子进行了抢救。

据了解，肇事女司机名叫顾佳怡，男子名叫张力元，曾作为高考志愿填报师为其弟弟顾佳琪出谋划策，两人关系一度交好。外形文弱的顾佳怡为何当街施暴，对张力元痛下杀手？她哽咽着交代了他们的恩怨——

2020年初，时年24岁的广告公司职员顾佳怡接到噩耗，父母在外出返回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严重车祸，不治身亡！顾佳怡和弟弟顾佳琪抱头痛哭——他们家是从陕西迁居此地的，举目无亲。

老家的姨妈和大伯赶至，协助处理了他们父母的后事，并与肇事方谈赔偿。肇事方应赔付150万元，可司机所购保险份额仅能支付50万元，剩下100万元，司机支付了12万元便称没钱赖账，一家人难受不已。

亲人们劝顾佳怡姐弟回陕西，顾佳怡含泪谢绝了。爸爸妈妈喜欢这里，在港口工作多年才在这里买房安家，她得守着小家。

顾佳怡和弟弟顾佳琪都是乖巧、内向的性子，她从一所二本院校毕业后在广告公司上班，薪水平平，而弟弟顾佳琪在上高中，成绩中上等。父母在世时多次半开玩笑称，女儿的现状尚可，他们担心的是儿子的前途，毕竟社会对男性的要求极高。

父母猝然离世后，顾佳怡悲痛之余压力很大。她进入社会工作仅两年，上班之余，还要承担家务，宽慰弟弟的情绪。可弟弟的未来，她很担忧。

2020年7月，她偶遇满脸喜色的邻居张阿姨，阿姨的儿子考上了一所军校的信息技术专业。张阿姨儿子成绩和顾佳琪水平差不多，顾佳怡忙追着张阿姨打听：“军校不是不招普高生吗？”

张阿姨得意地表示，她花高价请了一位高考志愿填报师。对方自称能搞到内部消息，张阿姨原本将信将疑，结果，志愿填报师提供了这所第一次面向社会招生的学校的信息，她儿子真考上了。

张阿姨说，有的一线院校的冷门专业远不及普通院校的实用专业就业率、收入高，花钱请专业人士为孩子的未来保驾护航，很值得。

顾佳怡很激动，马上央求张阿姨将其咨询的高考志愿填报师介绍给自己，加上了时年28岁的张力元的微信。观察其微信朋友圈半年后，她发现，张力元分享的各大院校的信息十分专业。

2021年2月，顾佳怡前往张力元所在的工作室和他线下见面。张力元戴一副金框眼镜，沉稳中透着自信，还有几分帅气。张力元详细了解了顾佳琪高中二年级以来的历次模考分数、单科成绩、个人兴趣爱好等并快速整理成文档。

分析后，张力元对顾佳怡说：“你弟弟的情况可能收费会貴一点！”他介绍道，高考的志愿填报，高分低分都还好说，可400至600分之间的人数庞大，对应的学校也极多，较火的专业挤破了头，报名的人扎堆，有滑档风险，而冷门专业就算上了，就业前景也堪忧。

顾佳怡虽心动，但并没有当场签约，张力元表示让她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顾佳怡被触到痛处，几天后，她给张力元留言，晦涩地称，弟弟高考的事只能由她操心，因为服务费不菲，她有所顾虑。张力元表示理解，还说，现阶段的考生拼的是心态，并提供了一些解压方法。

顾佳怡按照张力元的建议，将家里改为藕粉色的舒缓色系，并且鼓起勇气带着弟弟去了父母墓前。姐弟俩在父母的墓前哭诉，释放压力。回家后，弟弟主动分享，他轻松了很多，不久后，模考上升了20分。

顾佳怡认为张力元靠谱，2021年3月，和他签订了服务合同，张力元特地向老板申请了费用折扣，顾佳怡很感动。

此后，按照服务合同条款，两人数次见面接洽，张力元在顾佳琪分数水平范围内筛选出对标的学校，从中择取就业前景不错的专业。每次见面都轻松、愉快，原本忐忑的顾佳怡有种难得的安稳感。

2021年高考，顾佳琪考了492分，擦边过了本科线，这种情况，滑档风险高。顾佳怡姐弟都很紧张，张力元语气沉稳：“没事儿，你们来工作室咱们一起商量。”因为分数较低，之前所做功课的院校砍掉了大半，张力元和姐弟俩谈规划，想“低开高走”，就按“一冲二稳三保底”的策略，选地域冷门前景不错的医学院。他提供了内蒙古和安徽的几个医学院选项。

顾佳怡很担忧：“他的分本来就不高，就算擦边进了学校，哪儿能考上好专业？”张力元蹙眉想了想，起身去老板办公室嘀咕了好一会才出来，神秘地说：“专业这块水很深，有可操作性！我老板在教育系统的后台蛮硬，他可以帮忙牵线搞定专业的事，但是，得加两万块钱！”不等顾佳怡说什么，张力元又说：“成功录取再付！”

为了弟弟，顾佳怡豁得出去，两万元能换个好专业，当然值得。她当即同意了，并再三拜托张力元一定要对此事上心。

最终，顾佳琪被内蒙古那家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录取。顾佳怡姐弟俩欣喜若狂！顾佳怡特地请张力元吃饭，多谢他帮忙。张力元主动买单，对顾佳琪说：“这顿是请你姐的，这一路她挺辛苦，你算蹭饭！”三个人相视而笑，顾佳怡对张力元好感更甚。

迷茫：失身又舍财弟弟却抑郁

2021年9月，顾佳怡送弟弟去了内蒙古，返回的路上，心绪难平的她给张力元发微信，“也不知道我弟弟在那边能不能适应。”弟弟性格内向，她很担心他。张力元幽默道：“你唯一要担心的是，你弟弟和你一样好看，会不会太抢手了！”

顾佳怡嗔着回了一句：“哪能呢？我倆母胎单身！”张力元发来一个含羞的表情：“真的吗？太好了……”顾佳怡的心跳忽然漏了半分。没想到，下火车时，他居然手捧鲜花来接站！两人就这么相恋了。弟弟也为姐姐高兴，张力元为人周到，而且高考志愿填报师收入不错，以后的日子肯定不错。

2021年10月，顾佳怡和张力元约会时，喊了一个要好的女同事一起吃饭。女同事对周到的张力元表示赞美，但也说，这男人看上去太完美了，劝她多了解了解张力元。顾佳怡淡然一笑。

交往之前，张力元就和她聊起过自己。他是河北廊坊农村考学出来的，本以为能改变命运，可他就读的是一个本院校冷门专业。迫于收入压力，他做了高考志援填报师，一是不想孩子们步他的后尘，二是想早点攒钱买房。如今，他凭自己的努力付了首付买了房，目前住在工作室安排的合租宿舍里。他稳重自持，晚上约会却不留宿，尊重她的感受。顾佳怡很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份爱情，二人感情不断升温。

而此时，顾佳琪却十分不顺——他发现，自己对医学完全不感兴趣，而且，也极不适应当地环境，还渐渐被同学孤立。张力元得知后，主动在微信上关心、开导顾佳琪。

2022年1月，正在上班的顾佳怡忽然接到张力元的电话：“我妈心梗，刚做完手术，现在进了ICU……”张力元说自己手上没活钱，需要她支援。顾佳怡给他转了5万元。

顾佳琪放寒假回来了，说自己不想学医。2022年正月初五，顾佳怡被颓废的弟弟激怒，恨铁不成钢道：“好不容易才考上这个好专业，你能不能珍惜点？”谁料，顾佳琪火了，道出，寒假回家前几天，他听舍友们闲聊才错愕得知，本地生的就业，主要是靠家里关系，所以看上去就业率还可以，实则，学校知名度太差，出了内蒙古，外省就业率惨淡。

顾佳怡不可置信，当即给男友打电话，正好，张力元回来了，立马赶到她家，说顾佳琪那些同学完全是制造焦虑。医学生就业完全不是问题，只不过，普通本科学历想进入待遇好的三甲医院是不可能的，但可考医学硕士，未来可期。

顾佳怡拉着弟弟的手说：“他是专业的，你别道听途说了！”顾佳琪再次强烈地表示自己不喜欢医学专业，张力元不停安抚他的情绪，让他放心去上学。

没多久，张力元又说妈妈的治疗费用不够，他借了笔消费贷，利息高。心疼男友的顾佳怡又转给了他5万元钱。

开年后，张力元业务量猛增，忙到飞起的他鲜少与顾佳怡约会。她去工作室找男友时，他的同事们都带着八卦的眼神看着他们。男友态度疏离，而远方的弟弟也不怎么搭理她，顾佳怡愈发郁闷。

2022年5月的一天傍晚，顾佳怡接到弟弟大学辅导员的电话，对方称，顾佳琪两天不吃不喝，被诊断为中度抑郁症。顾佳怡只能赶至学校，为弟弟办理了休假手续，带他回家休养。顾佳怡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弟弟，心力交瘁，这期间，张力元仅来过家里两次，每次都称有事很快离去。

好不容易重见光明的日子再次被乌云笼罩，顾佳怡睡不着时会刷刷短视频。一天，她刷到一个高考志愿填报师在直播，她尝试着说自己弟弟在内蒙古那所医学院读书，谁料，老师马上说道：“这学校很一般，就业岗位差，收入还不如职高毕业生，而且，如果想着走考硕士这条路，基本不可能！”

愤怒：恨他非良人，重辗复仇

顾佳怡又连续在网上关注了其他几个同类主播并提问，结论是，弟弟的这次志愿填报是失败的，她如遭雷击。第二天一早，顾佳怡直奔张力元的工作室质问。此时，工作室已有好几名家长，张力元赶紧将顾佳怡拉到工作室外，脸色阴沉地说：“这么冲进来乱吼，多影响生意！”

顾佳怡很心塞：“你给我弟弟报的什么破学校，你现在置之不理，对我还这个态度，我现在就找你老板投诉！”没想到，工作室老板说，所有服务都是按合同条约执行的，而且，他们的建议只能做参考意见，最终决定报志愿的是顾客自己。

顾佳怡悲愤交加！老板语气和缓下来：“其实，大学是可以转学的，小张，你好好和她说说！”张力元介绍了大学的转学政策，虽不能跨学科门类转学，但可转学至本地或周边城市的院校，再读双学位，以“曲线”换专业。顾佳怡又信了，还道歉道：“是我太激动了。”

谁料，2022年8月，一个陌生女人冲进顾佳怡的公司，张口便骂她是不要脸的小三！顾佳怡错愕得知，这个女人和张力元相恋多年，大半年前结的婚。大半年前，那正是张力元称母亲生病的那段时间。顾佳怡痛哭着甩开张力元的妻子，冲向他的工作室，却得知他辞职了。

顾佳怡给张力元发短信：“马上出来和我说清楚，还有，那十万块马上还，不然我去法院告你！”张力元回复：“老婆正因为发现我犯错的事发飙呢，哪儿都不能去……”听说姐姐的遭遇，顾佳琪双眼血红，嘶吼道：“彻头彻尾的骗子！要是被我逮住，我抽死他！”顾佳怡强忍痛苦，陪着弟弟准备转学资料。

2022年9月的一天，顾佳怡听说张力元又重回工作室了，她马上赶了过去。当时正是中午1点左右，顾佳怡听到二楼传来男人的笑声，便顺着楼梯走到一半，看到三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在抽烟闲聊。有人拍了拍张力元的肩，说：“还是你厉害啊，钱也赚了，小姑娘也玩了……”

张力元叹气：“我看她有点漂亮，一时没忍住……”同事调笑：“我记得那单你因为‘选专业白赚了2万块，你本来有女朋友，还泡她，确实不厚道。”张力元干笑：“主打一个信息差嘛！那学校‘专业清（即‘专业优先，是指先将考生按照其第一专业志愿分成不同的队列来依次录取。这种情况会出现较低分数优先填报好专业而被该专业录取的情况）。赌一把，这不就赚了么！”

顾佳怡天旋地转，冲上前，朝着张力元疯了似的厮打，众人连忙拉扯……

顾佳怡咨询专业律师后才得知，她之前和工作室签订的合同条款规避了法律责任，那2万元调剂的“辛苦费”若无有效证据证明是“诈骗”的，则无法要回。至于那10万元，若对方耍无赖，要回来也难。接着，坏消息传来，申请转学的那所学校拒绝了他们，因为有人举报他们转学理由不充分。顾佳怡怀疑是张力元从中作梗。

张力元彻底拉黑他们，玩起了失踪。2022年11月10日凌晨，抑郁的顾佳琪悄悄割腕，幸亏惊醒的顾佳怡发现，将他及时送医。看着弟弟如今落得这步田地，她心中恨意难平，决心报复张力元。她向公司请假，四处打听张力元的下落，终于弄清他居住在哪个小区，并开始蹲守。

2022年11月29日上午9时许，购买早餐返回的张力元出现在小区门口。顾佳怡发动汽车撞向了张力元！张力元倒地后，她毫不犹豫挂倒挡，再次辗轧他。

经抢救，张力元脱离生命危险，但其颅骨破裂，被判定为重伤一级。案发后，顾佳怡被警方控制，案件正在侦办中……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以案说法]孚日律师事务所陈辉律师称，教育部再三强调：社会上一些机构或个人开展的各类志愿填报咨询活动存在政策解读不准确、信息提供不真实、费用收取不规范甚至诈骗等问题，提醒考生和家长提高警惕，严防被骗。

顾佳怡为弟弟前程轻信他人“经验”，找了高考志愿填报师，但这行水深、人性复杂，其因单纯、未勤奋做功课和了解信息便轻信他人而受骗，教训深刻。不过，与张力元之间的债务关系可通过对话录音等方式获取相关证据，合理、合法惩恶，维护自身权益，而不是以恶制恶。

其弟弟无法继续学业与其自身情况存在一定关联，将责任完全推给旁人的做法实不可取。

编辑/余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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