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林

摘  要：TEF取代QAA主要源于政府办学理念的转变，政府通过将市场竞争机制引入高校竞争，简化了评估流程，更好地体现了学生的主体地位，也平衡了教学和科研的关系。从作用机理上看，TEF是政府信奉市场理论的必然选择；从“质量保障”评估向“质量跃升”转变；重视学生的声音，凸显了学生的知情权、自主选择权和参与权；将碎片化数据整合成一套衡量教学质量的标准；通过调整评估“基准”实现不同类型院校的差异化评估。

关键词：英国；高等教育；教学卓越与学生成果框架；QAA

中图分类号：G53/5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7164（2023）14-0114-04

在“教学卓越与学生成果框架（TEF）”之前，英国的高等教育质量评估主要由英国高等教育质量保障局（QAA）负责，该机构成立于1997年。从成立到2016—2017学年，QAA对英国高等教育主要进行两个方面的评估：为期10年的院校审核式评估和4年的高等教育评估。QAA在运行期间的主要职责是制定教育质量标准和监管评估院校的运行，同时也是英国教学质量框架和学科基准声明的制定者。其对英国1997—2016年的高等教育评估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当前，QAA的主要职责是通过“质量和标准审查（QSR）”向学生办公室（OfS）提供证明，确认办学机构是否符合OfS监管框架的要求，也就是说QAA是对办学机构是否能够达到OfS评估门槛的审查机构，由评估主体变成了一个支持单位。2016—2017学年是TEF评估取代QAA的元年，也是OfS取代QAA功能的过渡期。在2018—2019学年OfS开始正式运营，成为官方认可的具有监管和运营的法定主体。如此一来，TEF规划与实施将受到共同管制（co-regulation），这是未来英国高等教育质量评估系统的核心机制［1］。OfS的成立意味着英国高等教育开启了“卓越教学与学生成果框架”评估的新时代。

TEF为何取代QAA？其作用机制是什么？有哪些方面是值得借鉴的……这些都是值得关注的课题。本部分研究试图揭示TEF取代QAA的原因和作用机理。

一、TEF评估取代英国QAA评估的原因

（一）反映了政府办学理念的转变

首先，TEF的实施体现了英国高等教育从教学范式（teaching paradigm）向学习范式（learning paradigm）的转变。学习范式使教学质量的内涵被重新阐释：通过评估学生“学”的投入、“学”的过程及“学”的产出来衡量教学质量的高低［2］。

TEF的实施仍然是英国政府自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追求新自由主义和新公共管理的结果。认为政府的服务应该以公共利益为导向，政府不应成为直接管理者，而应减少干预，发挥市场的积极监管作用。政府通过积极评估，合理配置公共资源。其职责是监督、指导和问责。评估应该从注重过程到结果，从注重投入向注重产出转变。以此加强高校之间的竞争，提高教学质量。

（二）为了简化评估程序，使评估更加简洁、高效

在TEF实施之前，英国教学评估主要由QAA负责。QAA的院校审核程序比较复杂。评估前9个月就要开始准备，提前3个月提交自评报告、再经过为期1个月的专家到校评估、课堂听课、学生反馈等环节，最后还有评估反馈、报告结果、反馈改进等环节，评估过程冗长、烦琐，各个院校为了准备评估付出太多，劳民伤财，而且评估结果因为区分度不大而饱受诟病。TEF由学生办公室这个非官方机构独立完成，注重现成数据的分析，省略了烦琐的环节。TEF评估的绝大多数材料都不需要评审院校准备，根据国家统计局等几个机构的统计数据，通过数学统计结果判定。高校避免了以往准备QAA自评报告中的大量数据统计。只是针对自己不利的结果进行说明即可，而且限制了页数，极大地减轻了院校评估的负担。

（三）以突出办学主体为目的

由于学生参与评估不足，QAA评估的效果受到质疑。在QAA评估中，虽然也有学生代表提交学生报告，参与评估过程，但是学生代表有时不能完全代表学生的利益，也不起决定性作用。而TEF评估学生能够参与到决策小组中，充分表达意愿，所有学生都有权参加学生调查問卷。

在TEF三项指标考核中都紧紧围绕学生的根本利益展开，将学生置于学习的中心位置，注重学生的学习体验、满意度和学习收获的评估。学生的参与程度是教学质量四个维度的审核目标之一，学生对教学满意度的调查问卷可以上传到全国学生数据统计数据库（NSS）。此外，学生可以从UCAS（大学入学服务）等网站查阅与申请大学相关的各个高等教育机构和学科层面的统计结果进行选择。

（四）政府希望通过TEF的推出对英国高等教育的办学方向有引导和示范作用，避免教学被科研和排名边缘化

英国历来有重视科研的传统。科研成果在各种排名中占有最高的权重。2008年研究卓越框架（REF）的出台使英国高校越发呈现出重视科研忽视教学的态势，多科技术大学和其他高等教育机构因为缺乏科研能力雪上加霜，因此，为了获得更多的办学经费，教学被进一步忽视。2013年用于教学的总学术时间下降至40%［3］。而大众化时代的英国高等教育理应把教学放在第一位。因此，政府试图通过宏观调控和市场调控以及社会的监督和参与来保障教学质量。新的教学卓越框架对英国高等教育有积极的引导和示范作用。英国政府通过TEF评估对教学做出新的调整，摒弃了QAA的评估方法，以应对新的教育形势。

（五）强调大学的多样性和市场化，通过教学评估的改革提高毕业生质量，进一步减少政府经费的投入

TEF是一种以结果为导向的等级评估模式。在突出高校多样性的基础上，对不同高校的教学质量进行横向比较，实现不同高校的市场化价格导向，从而提高高等教育质量。2012年以前，英国的办学经费主要有三个来源：政府拨款、学生经费和捐款。从2012年起，英国政府大幅度提高了本土学生的学费标准。然而，学费的增长并不意味着就业形势的好转，近年来高校毕业生的就业率没有显著提升，高昂的学费与较低的就业率使学生和家长怨声载道，随之而来的是家长和学生对英国高等教育质量的质疑，他们希望高校能够提供物有所值的教育。为了鼓励英国高校积极参与卓越教学计划，政府规定获奖等级与收费标准挂钩，得到金奖等级的院校可以在2019年将每年的学费最高提到9250英镑，而没有得奖的院校学费最多不能超过9000英镑。政府通过TEF获奖级别的差别刺激了高校办学的积极性，使高等教育市场化。

二、教学卓越与学生成果框架评估制度的作用机制

（一）TEF体现了教学评估的规范性

由于20世纪60年代以来大学的扩张和快速发展，导致高等教育之间发展不均衡，政府、院校、学生和雇主之间始终不能捋顺关系。政府的解决办法是加强对高等教育办学机构的评估，自20世纪80年代起经历了三个阶段的评估，每次评估都对高等教育的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但是始终无法很好地解决上述利益相关方的矛盾。所有的改革都没有得到法律方面的保障，监管体系复杂。2015年11月，英国发布了《发挥我们的潜能：卓越教学、社会流动性和学生选择》的绿皮书，提出了重塑高等教育观、提高办学标准和增加校际竞争的构想［4］。政府试图通过引入市场化竞争机制达到绩效管理和质量监控的目标。在规范性方面，要求评估有严格的问责程序，对教师和各级行政人员有可测量的成果标准，高等教育要证明其有足够的投资回报率。Mike Neary认为：卓越教学框架标志着英国高等教育教学方法的范式转变……这一转变的核心是学生的地位、大学的独立性和自主性［5］。Chris Husbands也对教学卓越框架的推出给予了肯定的态度，认为TEF平衡了教学和科研的地位，改变了大家普遍认为的教学卓越定义和内涵［6］。

（二）TEF体现了评估的指导性——从“质量保障”评估向“质量跃升”转变

从20世纪60年代《罗宾斯报告》开始，历次的教学评估都是以教学质量为评价标准，但是TEF与之前三次的最大区别是其评价标准不再是“质量保障”的教学底线思维，而是教学卓越“质量跃升”的高质量发展。

底线思维的关注点是能够达到评估标准即可，评估的出发点是达到“质量保障”的框架要求，满足教学运行的条件，QAA规定了“质量框架”“质量准则”和“学科基准声明”，在评估当中主要审核院校是否达到了学术标准、学生获得学习的机会等，达到保障标准即可以通过评估。因此，这些被评估院校把注意力放在可以用资料证明的可观测的评估点上，只要达到了评估点规定的标准就完成任务。教学“质量标准”和“质量保障”是做事的出发点，也是终点，评估结束就意味着质量保障达标。而TEF评估是以学生成果为基础的评估，是一个永远有进步空间的没有终点的评估。

教学质量标准是以学生满意度和未来就业和进修结果为出发点。这种评估方式以市场作为评价标准的评估，每一轮评估的结束又是新一轮评估的开始，永远在路上，无形中给被评估院校以极大的压力，这种压力会迫使院校重视教学质量，提升教师水平，改善办学条件，增加学生机会，发挥教学潜能，在教学上要质量、要结果，从根本上改变了以往以达标为终点的评估模式。

（三）TEF体现了评估主体的多元性——凸显了学生的知情权、自主选择权和参与权

在参与权方面，TEF主要针对在校生和毕业生。在TEF评估中的六项核心指标中有三项来自“英国全国大学学生学情调查统计（NSS）”［7］数据，这些数据是基于学生调查问卷打分的结果，TEF有广泛的学生参与基础，反应的是学生的声音，凸显了学生参与TEF评估和教学的权利。在知情权和自主选择权方面，TEF有专门的网站介绍评估结果，对各个院校和专业的TEF结果有非常详尽的介绍，SI-UK网站就是其中之一。TEF奖项与各个大学排名一样得到了充分的重视，凸显了教学的地位。院校对弱势群体的教学状况评估在TEF中有非常重要的体现。少数族裔、女性、残疾人和特殊群体在评估中都有明确的评价要求。对各层次学生，特别是弱势群体给予充分关注，因为弱势群体往往是低质量教学的受害者，也是社会最需要关注的对象，也是最有可能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群体。研究发现，TEF会改善黑人和少数民族学生、成年学生、女性非全日制学生或残疾人的学位成绩［8］。个性化学习也是教学质量评价标准重要的一项，能够享受个性化学习的学生可以根据其意愿和学习方向在学习方面量身定制学习计划，完成学习、实习和职业能力目标。这些进步伴随着学生的成长过程，对避免学生辍学，监督和纠正学生的学习方向非常有利。

（四）TEF体现了教学评估的科学性——将碎片化数據整合成一套衡量教学质量的标准

将无序的碎片化数据整合成一套衡量教学质量的标准是TEF作用机制中最突出的方面。TEF不同于QAA的评估，后者都是对现成“质量框架”“质量准则”和“学科基准声明”数据的直接判断。这些数据易于获得和统计，有确定的标准指数，只要达到了基准要求就可以判定出结果，高低差值一目了然，将各个分值相加就可以得到相应的结果。而TEF评估的教学质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因此，如何确定教学指标和核心数据与分散数据就是十分有难度且有风险的工作。绝大多数学者认可TEF评估框架的科学性。英国高等教育学会首席执行官Stephanie Marshall认为“TEF 在提升教学形象、加强教师对英国高等教育的贡献方面具有越来越大的影响……TEF试图通过简单的数据统计达到评估卓越教学的目标显然是十分成功的”［9］。TEF的最大成功之处在于将一个模糊的难于定量分析的教学质量概念通过数据精确地测量出来，虽然有争议但是得到了绝大多数评审院校和学生的认可。

（五）TEF体现了评估的激励性——使普通高等教育机构有了与传统名校竞争的可能性

TEF另一个值得借鉴的机制是通过评估基准的调节，对不同类型院校的评估变成可兼容的模式。正如前面所述，参与TEF评估的所有高校只要达到高等教育门槛都可以参与进来。但是这也存在一个问题，就是不同院校因为学生人数和学生特征不同而不能用同一把尺子测量问题，不能保证评估的内在一致性［10］。为此，TEF引入“基准”这个概念，就是加权平均数。针对全日制和非全日制学校的不同又采用了“分离指标”的评估策略。通过以上措施，TEF对评估数据的处理逐步完善，使普通高等教育办学机构有了与科研型大学同台竞技的舞台，在评比中有击败传统名校的可能性。这一点在前三次的教学质量评估中是很难实现的。比如在2017年两所名不见经传的高等教育同质机构就击败了罗素大学成员获得金奖［11］，这种结果在科研领域是绝无可能的，对于不同大学具有双重的激励作用。教学不再是科研的附庸，受到TEF评奖的刺激，各类院校纷纷拿出对策提高教学质量，教师的考评也不再仅仅围绕科研能力，学校重视学生评价，教学重新走上了应有的位置［12］。

三、结语

總之，教学卓越和学生成果框架改变了QAA评估的复杂程序，将竞争引入高等教育办学之中，虽然有争议，但是在客观上激励了各个办学院校的积极性，对提高教学质量、改善办学环境、促进学生的就业和进修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达到了TEF最初卓越教学所设想的目标。TEF通过简化的评估手段，降低了评审院校的审核压力，兼顾了政府、学校、学生和家长的利益，采用基于风险的监管方法以保护学生的知情权、选择权和行业声誉。以较少的投入取得了较高的办学效益，值得肯定和借鉴。

参考文献：

［1］ 陈涛，邓圆. 英国何以让高校教学更卓越？——追踪教学卓越与学生成果框架（TEF）的成效、反思与改进［J］. 教育科学，2018（04）：88-95.

［2］ 欧阳光华，沈晓雨. 学习范式下的高校教学质量评估——基于英国教学卓越框架的实践考察［J］. 大学教育科学，2019（06）：81-88.

［3］ 高歌. 英国高校“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评估模式改革——基于《教学卓越与学生成果框架》的研究［D］. 武汉：华中科技大学，2019.

［4］ 李作章，刘学智，姜宛辰. 基于标准的大学教学质量评价：英国的经验与启示——英国大学教学卓越框架（TEF）评析［J］. 外国教育研究，2018，45（06）：55-66.

［5］ 秦圣泽，李均. 大学教学质量评估的“英国探索”——基于对英国高等教育“教学卓越框架（TEF）”的分析［J］. 教育现代化，2018，5（52）：297-303.

［6］ Husbands C. The TEF is not perfect but lets focus on the gains［EB/OL］. （2017-06-22）［2019-03-01］. https：//www.timeshighereducation.com/opinion/tef-not-perfect-but-lets-focus-on-gains.

［7］ Ipsos MORI. NSS 2020 Core questionnaire［R］. Office for Students （OfS），2020：1-2.

［8］ Deem R，Baird J A. The English teaching excellence（and student outcomes）framework：Intelligent accountability in higher education？ ［J］. Journal of Educational Change，2020（02）：20-24.

［9］ 周志慧. 教学卓越与学生成果框架（TEF）下的学生支持与服务工作——以英国雷丁大学为例［J］. 青年与社会，2019（06）：49-50.

［10］ Department for education，teaching excellence and student outcomes framework：Lessons learned from Year Two［R］. Dfe，2018（12）：12

［11］ 王铄，王雪双. 英国大学教学评估改革新动向——基于“教学卓越框架”的前瞻性分析［J］. 比较教育研究，2017，39（07）：49-55.

［12］ 王中奎，郭婧，胡啸天. 绩效导向的大学本科教学质量评估模式探析——基于英国“卓越教学框架”的技术性分析［J］. 外国教育研究，2019（03）：58-74.

（责任编辑：罗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