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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外有什么

2023-06-08阿微木依萝

绿洲 2023年2期
关键词:感性注意力文字

阿微木依萝

写小说就是在描述自身以外还有什么:我之外有什么。

我们生活在人间,艺术注定要从大地上生出根芽,写人间的外像和内像,这些物象,渐以抽象派艺术格局绽开,形成魔幻的光斑或逐渐清晰的主题。最后便是艺术之园,那庞大的集体磁场,总会在那样的磁场中遇到我们的同类,受到鞭笞或启发。我们往往从感性的角度去使用文字,谁也不能说他多么清澈地睁开眼睛排列着文字,如果是那样,他一定没有完全投入精神和感情,难以抵达艺术的精髓深处。

肯定要以迷幻的模式才能抓住语言的翅膀。如果我们希望写出的文字具备了某些灵气,那就得打开脑袋上的“天门”,所以我会相信,梦境是最文学的表现形式和手法。所謂的理性文学,那是梦醒以后的事情,进行冷静地、去感性化处理;但我更愿意将它们处理得再感性和莫须有,以达成某种效果和夙愿。在文学创作这条道路上,在我们所穿梭的文字丛林当中,永远都需要更多的智识和想象力。

我之外有什么,当然有很多,花花世界,五彩斑斓。写作者永远是敏感而多情的。这样的人在繁茂的生活中,容易受伤并且容易留下“疤痕”,而这恰好是文学所需要的。心里没有三分病,写不了东西。这三分病,不是身体的顽疾,而是灵魂的敏感分子,是其才气的“火山口”,一个人对人间世事麻木不仁,或者过于纠结,是发掘不了自身的,他更多的可能是陷于痛楚而不可自拔。挖宝藏的人没有行路的勇敢和果断的方向判别,那他只会东流西窜或原地转圈,把大地钻出一些无辜又毫无意义的眼子。

我不认为自己可以完全依靠现实题材将现实表达清楚。如果艺术仅仅只需要非虚构,那么,有新闻采写就足够了,也许都用不上新闻采写,把人们带到现场,用他们的眼睛一一照见即可。

但我们是聪明的高等动物,我们发明了文字,成了记录者。这个起源注定我们要站在生物界顶端,也注定我们因此而落寞。得到一部分,就总会失去一部分,这是某种定律。我们逃脱了原始生命在丛林里的危险,也注定失去了原始生命的快乐。有时候愚蠢未必没有半分好处,不知道生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越是明白自身位置以后,越发现自身的不足与渺小,发现了我们所生之地以外的宇宙,已然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和把握,就仿佛蜻蜓千辛万苦跨越一条溪流,发现眼前竟然出现了浩瀚的大海。艺术便因此而诞生了,它是生命宇宙的幻影,我们对美(包括了大喜大悲)的执念尤其深厚,无助地向周围伸出双手去抓握,这是人的条件反射,因为把握不了什么,由此而更需要去追寻什么。如何活下去,如何才能丰富圆满,用哪一种方式为我们羸弱的一生画上不留遗憾的句号,成了我们需要面对和思索的问题。我们的生命需要某些力量来支持和填充,生活需要某些元素来满足,我们想方设法找到心灵的归宿,或者想方设法让自己接受命定的安排。有些人变得务实起来,引开自己对死亡的注意力,对渺小自身的注意力,对“我是谁”的注意力,放任到更实际的景象和无边的想象中去,他们发明了“神”,发明了信仰,使得一切虚空的生命好似有了着落和根据。这种发明未必不好,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去创造更多的实物,或者干脆地去探索宇宙奥秘和生死之谜,我们总会在空虚的生命中留下什么,这成了我们的目标和期冀。现在也几乎只有这样活着了,不然呢,谁有更好的方法吗?至少我没有更好的法子证明什么是真正的有意义,什么是完全没有意义。当我们把思考的边界扩到最大,就会发现,我们这些人都在同一条船上。这个发现会令我们悲哀或者突然间豁达起来,感到某种平等和自由。

我现在认为,人的“一无所有”,正是写作的意义,既然知道生命的虚空,连自身已然成了身外之物,便干脆务虚,一个人缩小到只剩一颗心灵的时候,生命的质量反而就出来了,你不再需要更多东西,淡漠,并非无情,相反你可能非常深情,这会使你汲取到了最珍贵的东西。将目光落在周围的事物上是有必要的,如果我们看到远处的东西更模糊,那就看近处,眼前之物延伸出去,就是你想看到的远方那模糊景象的呈现。但总是关注眼前也会令人厌烦。主要是令自己厌烦。比如写亲人,一直陷落在这个题材当中,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喜欢虚构人物,死去的,不死去的,天上地下,超越生死,但他们无一不以真实的样态仔仔细细生存在大地之上,或者生存在某个类似于天地万物之下的环境中。行走是必不可少的,这是打开想象力和写作格局的条件,一个人的世界观有多大,它的小说的天地和所追寻的真理就更多几分可靠。无论是通过阅读这种方式的行走,还是双脚的行走,都很有必要。我指的是苦行僧似的行走。阅读,也几乎是挑剔的阅读,可以反反复复去读同一本书,这并不会让自己掉落在圈套之中,这是迷宫里更为有趣的游戏,这种乐趣在外人看来有些疯魔,自身却获得了不同的体验和感受。

我当然有大部分的文章是在为失去的东西讲述,文学基本上也就是这样,为已经不存在的东西立碑。但我却不太有耐心一直为失去的东西惆怅和张望,就算我曾经为它惆怅过,哭笑过,那也惆怅哭笑过了。越是深情的人也越寡淡和绝情,这是定律,会爱的人常沉默不言,一诺千金的人性子刚烈,会醉人的酒都不太好喝,喋喋不休的人常常输不起,这些都是人性,也是文学性,要经过时间的淘洗和冲刷,才会让我们看到那些片面之下的真相。写作就是让我们剖析世态,因此,从这个角度出发,我就更愿意除了讲述已经失去的东西之外,还会讲述未来,当然它常以旧模样出场。我的人物们都有些癫狂,生死根本不重要,他们都喜欢住在荒凉郊野,偶尔流窜在城市的骨架上,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好啦。

千万不要打听故事的根源和真实性,这是无效的问题。归根结底,我们总是写很多个别人,路人甲,路人乙,亲亲疏疏,把自己的灵魂擦亮了去照见更多,最后会发现,看见的是无数个不同的自己;我之外有万事万物,但事实上,我之外只有我。

责任编辑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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