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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太阳先到达目的地

2023-05-26王振达

大学生 2023年5期
关键词:李飞卡车司机货代

王振达

3000万卡车司机,日夜不停地行驶在14.26万公里的高速和36.3万公里的国道上。

他们的身影隐没于入夜与黎明前,游走在一张由无数纵横交错的线条构成、总长度达到500万公里的公路网络上。

3000万驾驶舱里的家

刚结束10天运输的郭辉,难得有半天休息时间。他准备陪陪家人,同时为下趟运输作准备。每次回家,郭辉都会去接女儿放学,与女儿隔十几天才能见上一面的时光,郭辉格外珍惜。

天黑了,郭辉和搭档又要开始下一趟为期10天的运输工作。赶往分拨中心前,两人仔细检查车辆。“车坏到半路,既耽误路程,维修费用还高,当然最重要的是排除安全隐患。”郭辉说。

凌晨4点,郭辉和搭档起床并进行简单的洗漱。5分钟后,分拨中心的快递车将陆续出发。郭辉4年前开始干快递物流,相比于一般物流,快递物流有严格的发车与到达时间规定。他们此次的路程是山东潍坊到四川成都,在规定的29个小时内,要驾车横跨山东、河南、陕西、四川4省,全程1900多公里。郭辉和搭档每4小时换一次班,全程一直是人歇车不歇的状态。

而作为卡车司机最亲密的朋友,卡车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移动的“第二个家”,有时为了赶路,吃住都在车上,在车上的时间都比在家里多。郭辉的驾驶舱里,两个座椅间的空间很大,能放置锅碗瓢盆和一些生活用品。除此之外,还有能睡觉的上下铺。郭辉说,有的驾驶舱里甚至有冰箱,舱外的储物箱再放个小煤气罐,司机停下车,在路边就能做一顿饭。

“有时候在家里睡床,感觉都不如在车上睡得踏实,可能是这些年养成的职业习惯。”郭辉笑着说。

两点一线

不同于快递物流有快递业务的固定货源,卡车司机孙宇承运的大多是“零担”(一次托运、计费重量不足整车货量的货物),如果事先联系好的固定货源无法装满整车,他就要找货、拼货、等货。等待是卡车司机的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不少司机都会提到他们等货的时间与成本。在物流园等货,除了时间不确定,司机还需要停车、吃饭甚至住宿,这些都需要付出经济成本。

孙宇形容他的工作路径为“两点一线”,起点是发货地,终点是收货地,他在固定的路线上往复。但不同于城市中的普通上班族,卡车司机的“两点一线”耗费时间更长,耗费精力也更多。

这次,孙宇已经在物流园等了3天。他往往是先拿到一批货,提货装车,再等别的配货,直到装满一车。“等两三天很正常,装不满就赚不到钱,我最多时等过一个星期。”一般拿到第一批货后,孙宇心里就有底了。慢慢等待,直到装满一整车,差不多能拿到15000元运费。

在找货、配货、装货之后,卡车司机的主要工作才拉开序幕。他们往往在半夜起步上路,尤其是那些跑中长途的中、大型卡车。孙宇称,虽然晚上11点之后会很困, 但由于市内白天对卡车的交通限制以及晚上有相对单纯的路面环境,所以他通常选择在晚上启程。无论是否半夜上路,无论是大型卡车还是小型卡车,只要发动油门,司机们就进入“拼命赶路”的状态。

比太阳先到达目的地

零点左右,庄勇打了一长串哈欠。他用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扶着方向盘继续开车。为了消解困意,他点燃了一支香烟,猛吸了一口,摇下窗户,将烟灰抖洒至窗外。

半小时后,庄勇将货车停到服务区,那里灯火通明。因为怕有人偷油,所以司机基本都睡在车里。庄勇将一双光脚丫顶在车窗玻璃上,歪头睡了过去。车里还睡着代驾司机,天一亮,他们又得开始赶路。

庄勇是一个70后的山东汉子,他这一年龄段的人群是货车司机的主力。以前在东北当兵时,庄勇负责枪械维修。退役后,他就来开大车了。“那些年在老家种两亩地挣不到钱,很多人都去学开大车了。”经过几年的打拼,庄勇用几万元积蓄和一部分借来的钱买了一辆冷藏车。他经常会接到“绿通”货(通过“鲜活农产品公路运输绿色通道”的货物),而这种货物赶时间,1000多里的路程,要求24小時送到。两个人轮流开车,中途不能停,吃喝睡都在车上,一趟下来灰头土脸。

据庄勇描述,除了货物的时效问题,他们还经常会遇到服务区设置不合理或者服务区临时封闭的情况。庄勇觉得,货主与运输公司都在催促,再加上无法进入服务区等不可抗因素,除了每天必须保证的4-6小时休息和不定时的吃饭时间,他们只能奋力赶路。“两个人换着开还好些,但基本是每天早上七八点开始,一直跑到晚上十一二点。”

庄勇有两个孩子,小儿子正在准备高考,大女儿已经结婚,刚刚顺利生产。就在前几天,庄勇连夜从外地赶回家,在医院见了自己刚出生的外孙一面后,又装货出发了。

据统计,我国现有3000万货车司机。他们昼夜不停地穿行在各个城市之间,将与国家建设、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货物送往全国各地,支撑起了庞大的运输系统。

被平台挤压的利润

卡车司机面临的困境不只是长途驾驶,还有网络货运平台对行业利润的挤压。从山东、河南、湖北到重庆,1400多公里,李飞一个人拉着40吨的货开了5天5夜。从山东拉上物流公司安排的钢管和“零担”,到达重庆后,他需要自己在平台上寻找货单。李飞有两部手机,一部用来消遣,而另一部手机用来联系货主和在平台上找货。

根据调查数据,卡车司机的货单主要来自物流公司或货代,占54.8%;其次来自手机App,占22.2%。从2013年开始,基于云计算、大数据、移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的货运调度平台不断涌现。似乎有了线上平台,司机就可以就地找货、装货,能带来极大的便利。

但与便利同时到来的,还有冲击。

互联网降低了找货的成本,但也致使在供过于求的市场中,卡车司机的议价能力很弱,他们基本上只能接受供货商和货代提供的价格。以前货主与司机形成的长期合作关系被打破,货运行业的生态被互联网迅速改变。

例如,货主提供1500元的运费,但如果报价1000元能找到车,货代的利润就是500元。因此货代一般会在App上先给出低于1000元的价格,如果有卡车司机愿意接单,利润就更多;如果没有卡车司机接单,货代就在原基础上再加钱。“就跟拍卖一样,好的单子总是转瞬即逝。”庄勇如此形容。

一直开下去

前几年,京津冀及周边地区、汾渭平原等重点地区淘汰了国三及以下排放标准的中重型柴油车。像孙宇这样的“60后”驾驶员,和开了一辈子的爱车一起退役了。而“70后”的李飞不得不淘汰老车,贷款买了新车。那时,只要有得赚,低价他也愿意拉货。行业带给他的不确定感,有时会让他感到迷茫。

除了工作累、风险大,卡车司机还有自己的职业病,最常见的如腰椎颈椎痛、腰痛和胃病。2018年出版的“中国卡车司机调查报告NO.1——卡车司机的群体特征与劳动过程”调研了1779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卡车司机,其中患有颈椎病、胃病、腰痛的卡车司机占到79%。“驾驶员的生活没有规律,像我今天下午这样,泡面加火腿肠就对付了中午和晚上的饭。”李飞说。

李飞的身材瘦削,面容虽难掩疲惫,但交谈间,他说话铿锵有力,笑容时不时浮现在脸上。“人有了精气神,就什么都不怕了。”李飞乐呵呵地说道。

去年夏天,李飞的大儿子考上了本省的大学,小儿子升入了初中。大儿子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给自己找了个兼职。“要自己攒学费。”提起儿子,李飞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李飞说,他会一直开下去,为了家人,为了明天。

责任编辑:贾倩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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