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竹

不少人以为多动症（ADHD）是一种专属于儿童的疾病，比如我。我曾见过一个患多动症的孩子，说话时语速极快，还配合着夸张的肢体动作。他妈妈说，孩子因为上课无法集中注意力，总是干扰课堂秩序，被叫过好几次家长了。是的，这是多动症儿童的典型症状，一般随着年龄增长，症状会逐渐缓解。

其实，有不少儿童时期患上ADHD 的人，会将这个病带入成年。儿童心理健康专家王玉凤在接受一次采访时提到，在中国，保守估计，成年ADHD 的患者数量超过2000 万人，在世界范围内成人ADHD 占2%—5%，而且女孩占多数。儿童时期，这些女孩不会像男孩一样，患病后表现为频繁的坐立难安或上蹿下跳，她们更多表现为注意力障碍，这很难被外界识别并确诊，多数人只会认为这孩子不爱学习，注意力不集中。

本质上ADHD 患者并非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而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注意力发散到哪里。王玉凤主编的教材《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中这么形容，这种感受就像一台故障的电脑总在不断弹出新的窗口，很快机主会忘记任务的主次，那些广告弹窗等干扰信息也会剥夺他们的注意力。有时，情绪会像病毒一样突然占据大脑空间，排挤掉其他感觉和想法，包括积极的，也包括消极的。对一般人来说，大脑内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可以调节人的认知和行为，保证正常的执行功能。但ADHD 患者的激励系统是失灵的，有时缺乏动力，有时又用力过猛。当他们的兴趣被调动起来时，有时能长达几个小时沉浸在亢奋中做事，甚至忘记吃饭喝水，而负面情绪可能让动力系统全面瘫痪，整个人陷入停滞。

我的一个同学曾和我讲过她的经历：从小到大自己的成绩在学校里都是名列前茅，但这些成绩背后并不是靠在课堂中听讲，而是自学。“上课总是无法控制的走神，还有严重的拖延症，只能考前突击学习。”从小到大，周围的朋友、亲戚都夸她聪明，在学校不学习也能考好成绩，没有人认为她有病。这个朋友工作后发现自己经常在项目截止前的最后时刻才提交方案，明明不是很困难的工作，但就是非得拖到最后一刻，在这之前就是无法集中注意力。后来，为了搞清楚自己注意力不集中的根本原因，通过检查，她确诊了ADHD。

一个真相是，成人ADHD 在高智商群体里并不少见，正因为他们能通过智商代偿，掩盖自己在工作学习上表现出的问题，病情也就更难被察觉。在日本，ADHD 有一种形象的说法叫“大雄-胖虎综合征”。一种是注意力缺陷，像大雄一样散漫，时常神游发呆，另一种则是冲动和情绪调节失常，像胖虎的易怒和冲动。也有人将ADHD 称为聪明人的时髦病。大多患者像是行走在陆地上的鱼，艰难适应着这个充满规则的社会环境，朝九晚五、一成不变的生活会使他们看起来格格不入。据调查，媒体广告、艺术领域这类需要创造力的行业中患ADHD 的人更多，更易发散的思维、能在极短时间内肾上腺素飙升完成任务、在一段时间内能高度集中注意力，使他们在一些领域如鱼得水，疾病反而成为优势。

一位ADHD 患者如此形容这个群体的处境：“我们是鱼，在人类进化中没长出四肢。现在大多数人生活在陆地上，我群体。”是啊，明明是鱼，为什么非要勉强自己在路上跑呢？总有适合自己居住的江河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