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璟怡

内容摘要：土味情话是当今情话表达的一种典型形式，通过网络渠道整理300条语料，结合具体语例研究“土味情话”在语音、词汇和修辞上的特征，并探寻“土味情话”的流行动因，重点探究其流行的心理原因。

关键词：土味情话 修辞心理学 语言特征

2018年12月19日，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发布“2018年度十大网络用语”，依次为锦鲤、杠精、skr、佛系、确认过眼神、官宣、C位、土味情话、皮一下、燃烧我的卡路里。其中，只有土味情话所代表的是一个语言合集，因此土味情话的语言特征研究具有广阔的空间。本文从土味情话的相关基本问题出发，通过筛选“2022最实用土味情话”中收录的300条语料为研究对象，从语音、词汇、修辞三个方面分析土味情话的语言特征，探讨其流行动因。

一.土味情话概述

（一）土味情话的定义

到目前为止，学界对于“土味情话”尚没有确切权威的定义。徐素萍（2019）针对土味情话的定义指出，土味情话不直接表达内容，是一种间接的语言行为。本文通过收集整理语料，作出归纳，“土味”一般是指不符合潮流的、比较low的语言、动作或行为，但在“土味情话”中，土味往往是指接地气的、朴实无华的语言表达。“情话”则重点突出其目的，是用于告白的话。由此，本文认为土味情话是一种接地气的，以缓和气氛或表白为目的的交际用语，常常与修辞紧密联系。

（二）土味情话的起源

土味情话来源于土味文化，是接地气、本土化的一种文化的具体体现。土味情话一直存在，比如2010年前后所流行的“5201314（我爱你一生一世）”等，但它只是作为小众语言现象没有被关注，直至综艺节目《偶像练习生》爆红网络，练习生的土味情话大比拼在网络上引起热议，才使其转为流行文化，进入大众视野，由于土味情话的表达风趣幽默，新鲜猎奇，很快被网友接受并使用。

（三）土味情话使用的场合与对象

土味情话往往使用在情侣之间或是追求调侃他人之时。使用对象一般都是以听话者和说话者关系较为密切为前提。一部分是在互联网交友中的调侃行为，另一部分则是在现实生活中作为日常交际语言来使用。

二.土味情话的语言特征

通过百度文库、抖音、快手为主要渠道，收集整理最流行的300句土味情话，将土味情话的主要特征可分为语音、词汇和修辞三类。

（一）语音特征

土味情话的构成手段非常丰富，可以通过语音手段来达到委婉表达的效果，具体说可以分为同音异义和同形异义。

1.同音异义

同音异义指发音相同但意义不同。具体到词的运用，就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发音相同而意义不同的词，例如报复和抱负，不详与不祥，权力和权利……土味情话以口语交际为主要形式，所以语音修辞在土味情话语言中占有重要地位，例如：

（1）——我想去换个造型。

——换个什么造型？

——没你不行

（2）——什么酒醉人？

——什么酒？

——我和你的天长地久。

在语音上做文章是增加趣味性的有效手段，土味情话在语音上的可行性主要源于汉语中拥有大量的同音词，他们读音相同但在意义上联系不大，将其运用在土味情话里，才添加上了新的联系。同音转化的方式是将原有的意思改变，从而表达新的意思，（1）中的造型读音与“行”的读音一样，呈现出一种出人意料的幽默表达效果。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2）中的酒——久也是相同的用法。

2.同形异义

同形异义是指形式相同而意义不同，其中形式包括发音和拼写。简单说，一词多义就是同形异义的指要。例如：

（3）我的手被划了一道口子，你也划一下，我们就是两口子了。

（4）不要抱怨，抱我。

（5）——我觉得你好像一款游戏。

——什么游戏？

——我的世界

同形异义所用到的词一般同时有表层和深层两种含义，说话人往往利用表层含义去掩盖深层含义。以 （3）为例做出分析，两口子的表层含义是被刀划破的两道口子，往深处挖掘则是夫妻俩的含义。这层意思也就是说话人本来想要表达的意思，符合说话者含蓄委婉地表达追求。（4）也委婉表达了求拥抱的想法。（5）也是如此，“我的世界”既指一款游戏，又指“你是我的全部”这一深层含义。

（二）词汇特征

词汇类的土味情话是将所表达的字词进行形式的拆解或意义拆解，以增强表达效果。

1.形式拆解

第一种方法是将词的形式拆解，在字形上做文章或將词语的形式进行分割，例如：

（6）“从今以后，我只能称呼你为您了，因为你在我心上”

（7）你今天特别讨厌，讨人喜欢和百看不厌。

（6）中，说话人把“您”进行拆分，既符合“您”的字形，是上下结构，“你”在上，“心”在下，同时也表达了使用者的爱慕之情，即你在我心上。（7）则是把词语进行形式上的拆分，把讨厌一词拆分成两个词，两个词各取一字，组合成讨厌，把消极意义巧妙地转化为积极意义，达到出人意料并且有反转和幽默的效果。

2.意义拆解

第二种方法就是将词的意义拆解，做出联想方可知其内涵。例如：

（8）我送你一个指南针，防止我把你惯得找不着北。

（9）——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立刻有。

（10）：——我在找一条路

——什么路？

——阿姨洗铁路。

（8）中的指南针的功用是指明方向，正好与后半句中的找不着北呼应，（9）则更为少见，是语言的混用，需要“脑洞大开”才明白。立刻有的拼音正好与英语的like you相同。（10）也是同样，“阿姨洗铁路”正是音译日语的“我爱你”。值得一提的是，在修辞心理学中，（9）、（10）属于语言的借贷，随着世界交往的加深，外语学习人群增加，土味情话也变得越来越国际化，这也使得土味情话有着不断发展的新的动力来源。

（三）修辞特征

土味情话可以通过修辞手段来表达委婉效果，从构成方式上看，主要运用的修辞格有仿拟、双关、通感、排比和回环。

1.仿拟与注意强化

仿拟是按照已有的语言表达模式，临时造出新的语言形式的一种辞格。仿拟所模仿的一般为固定词语或短语，也可以扩大到句子、段落、篇章。如：

（11）近朱者赤，近你者甜。

（12）只许州官放火，不许你离开我。

（13）苦海无涯，回头是我。

例（11）（12）（13）用仿拟的方法，增强了表达的趣味性，减少了“土味”气息。例（11）中后半句本应是近墨者黑，当改为近你者甜时，所表达的意思是我喜欢跟你在一起。例（12）则是将不许百姓点灯改为不许你离开我，表达我离不开你的深层含义，例（13）也是如此，将回头是岸改为回头是我，表达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含义。从修辞心理学的角度上看，仿拟在表达时是典型的旧瓶装新酒，会引起读者的不随意注意，表达形式的熟悉化和表达内容的陌生化可以增强接受者的理解程度，同时使表达者所传输的内容变得有反差，产生了幽默效果。

2.双关与心理距离

修辞的双关是指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利用词的多義或同音的条件，有意使语句具有两种意思，言在此而意在彼。如：

（14）我是九你是三，除了你还是你。

（15）你有一个缺点，缺点我。

例（14）中的“除”所表达的两个含义分别是字面意义的除法和深层含义“去除”也就是排除在外。这样一来，化抽象为具体，表达了我的心里只有你。例（14）也是如此，表层是指你有一个缺点，深层含义则是指你缺我。在修辞心理学中，双关的修辞文本形式和心理距离上有很大联系，双关使得表达更加的婉转，审美价值变高，“话里有话”的方式较直接地表达而言，使得对话双方的心理距离不会一下子就拉近，从而就不会引起听话者的不适。有距离才会产生美，双关在土味情话中的作用就在于使得说话双方处在舒适的心理距离上。

3.通感

通感也叫“移觉”，它是联想的一种特殊形式。就是将人的听觉、视觉、触觉、嗅觉等互相沟通，交错，使得意象更为新奇，这种表达往往利于语言的陌生化，使土味情话远离“土味”的标签。如：

（16）——你可以笑一个吗？

——为什么？

——因为我的咖啡忘加糖了。

（17）——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没有啊。

——是我的心在为你燃烧。

例（16）中，将视觉和味觉转化，用视觉上的甜美的笑去弥补咖啡味觉上的苦。例（17）也是如此，以嗅觉去表达心动的感觉，进而表达爱意。这种表达有明显的新颖效果，也很好地满足了表达者的心理预期，即听话者在接受时会发挥联想想象，去体会说话者的意图，细细品味，发现其中意味。

4.排比、回环和平衡原则

排比是一种将“同范围同性质的事象用了组织相似的句法逐一表出”以求形式整齐，表意充足酣畅效果的文本修辞模式。回环，或称回文，是一种通过字或词的特定组配以字序或词序的顺读倒读，在表达特定情意的同时着重展现一种回环往复的形式美的修辞文本模式。这两种形式具有共通点，都是属于文字的排篇布局来提高说话的趣味性。如：

（18）莫文蔚的阴天，孙燕姿的雨天，周杰伦的晴天，都不如你和我聊天。

（19）——妈我爱你，倒过来怎么说？

——你爱我吗

——爱

（20）这是故宫，这是白宫，这是我的老公。

例（18）整齐的句式，加强了语势、强调内容、突出情感的效果。而在（19）中“妈，我爱你”的倒读，正好是“你爱我吗”。这样，表白的主体和对象进行了互换，风趣幽默的效果油然而生。例（20）也是如此，不仅通过排比达到节奏上的快感，还运用了语音上的押韵。从修辞心理学角度上看，排比和回环在表达方式上都对应了平衡原则，平衡匀称是因为有规律可循，听话者了解了某一部分就能够自然而然地预期到另一部分，从而得到预期上的满足，同时视觉听觉的刺激会引发生理上的不自觉左右平衡的身心律动，使得听话者产生快感，从而提高听话者对说话者语言内容的接受程度。

三.土味情话的流行动因

土味情话的构成和运用离不开社会的价值取向，土味情话依托时代环境和文化语境发展出了其自身独特的语体风格。语言的演变与社会文化的变迁几乎是同步进行的，而土味情话可以在文化浪潮中被人所关注，自然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浅析土味情话好流行动因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看：首先从“土味情话”本身来讲，他在语体风格上具有委婉含蓄的特点，这个特点正好符合中国人的表达方式，中国文化中，向来提倡含蓄委婉的表达。土味情话的含蓄委婉具体表现在两个层面，一是在语义表达上，一般具有多层语义，简单概括，也就是表里有异，例如“王心凌最近很火的歌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是什么？——《爱你》”这里的回答就有两层含义。一指歌的名字，另一指我爱你。这一点也就恰好体现了土味情话长于用含蓄委婉的表达去呈现炙热的情感。另一层面，具体体现在修辞文本类型上，含蓄风格具体体现在着重于暗喻、双关、折绕等修辞格，这几种辞格在表达上有婉约蕴藉的效果，易于形成含蓄的风格。例如作家北川理惠的《三行情书》中写道：“如果人类有尾巴的话，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只要和你在一起一定会止不住摇起来。”这里用比喻手法，含蓄地表达情感。由此无论是在口语交际还是书面表达，土味情话的委婉含蓄都有所体现。

其次是在后疫情时代，网络可以以最低的风险使人们得到精神的放松，许多消遣方式由线下转为了线上，当“土味情话”被选为流行语时，不少网络博主会以此为话题拍摄相关的短视频博得关注，随着点击量的不断攀升，土味情话也一直处于流行文化的地位，并且由于网络交际的范围广泛，土味情话传入外国，激起了新浪潮，例如“Do you know what I am wearing today？I am wearing the smile you gave me.”“Are you a camera？Because everytime I look at you，I smile.”等。

最后，其主要使用群体对其态度也值得探寻。青年是使用土味情话的主要群体，青年大都喜欢标新立异，追求新潮，他们的独立意识强，交流沟通意识强，要求语言表达更具有个性化，当土味情话出现时，青年的这种心理便促使他们很快接受了土味情话这一简单易模仿的语言形式。并在网络交友或现实交际中积极推广，从而扩大了土味情话的受众范围，使之在不同年龄段都能够广泛地传播。

土味情话是网络流行的产物，实际上是青年人顺应时代的交际方式的体现，展现着人们新鲜的创造力和想象力，用幽默含蓄的方法去组织语言进行爱情告白，是对现代快节奏生活的反抗。土味情话作为一种语言形式，它的流行是顺应了时代的发展和青年群体的心理诉求的。在表达上常常通过修辞手段使得对话变得有趣，从修辞心理学的角度探寻，可知土味情话被使用的深层心理原因。土味情话给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表面的语言现象，更重要的是其修辞心理的探究，以此帮助我们更好理解说话人的意图，同时作为说话者也能更加高效地表达，在日常交际中得以运用。“土味情话”或许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失，甚至能以其自身的独特的语言特征，获得相应的群众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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