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运材 吴杰友

(湖南工业大学 经济与贸易学院，湖南株洲 412007)

一、引言

交易成本一直以来都是经济学着重研究的问题。交易成本指买卖双方为了达成一笔交易所需要花费的资源[1]。1975年威廉姆森(Williamson)指出交易成本的产生来自人为因素和交易环境因素，并且在两者互相影响下产生市场失灵的现象，该现象造成了买卖双方交易困难，进而导致了交易成本的产生[2]。交易成本是利润的基础，只有清楚知道成本是多少，才能定价，计算利润，并确定继续经营的计划目标。在当前我国互联网快速发展时期，通过线上线下(O2O)模式完成的交易量不断增加。在企业的总成本中，除了必要的生产成本，交易成本占有很大的比重。而交易成本的存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交易主体之间信息不对称以及高昂的信息成本。降低交易成本不仅能有助于增加企业的盈利、提高资金利用，同时提升了企业的竞争力，促使企业自身的发展。因此降低企业的交易成本，对提升国民支柱制造业的生产效率及企业绩效，有着重大意义，更是各学者研究的重点、政府政策的着力点。

在此背景下，传统企业与互联网显现出不断加速融合的趋势[3]。当前学术界对交易成本与互联网的关系也做了大量研究。杨小凯和张永生( 2000)提出了采用交易效率间接地测算交易成本的方法[4]。这一创新性度量方法，推动了交易成本纳入计量经济学分析的进程。马述忠等(2017)使用网格搜索法和门限回归法计算市场之间的交易成本[5]。

但是针对互联网能否降低交易成本这一研究尚无定论，部分学者赞同互联网发展会影响交易渠道，交易的不确定性以及不同渠道资产的使用等几个方面来降低交易费用。黄群慧、余泳泽和张松林(2019)分析了互联网时代下制造业的效率变化，并指出互联网的应用能够有效提高制造业生产效率，其机制主要为降低交易成本以及减少资源错配[6]。同时也有学者提出互联网发展增加了交易成本，由于其互联网的高度虚拟造成了市场的不对称性，交易方能够获取商品的信息相较于线下更少，进而影响了交易成本。何为和李明志(2014)通过研究消费者，提出互联网的应用无法有效缓解商品的物理属性标准在价格上的信息不对称[7]。

虽然关于互联网发展对企业的影响已经得到学术界的普遍关注，但是大多文献主要对企业绩效、产业升级以及出口贸易等方面的研究，研究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影响，主要从如何测算交易成本等方面进行实证研究，鲜有文献从企业规模和产权进行异质性分析。

基于前期研究成果，本文不仅通过实证分析研究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的影响，还通过异质性分析了不同企业规模、地区发展程度以及股权性质对互联网发展降低企业交易成本的影响，为制造业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一定的借鉴意义。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

(一)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的影响分析

康芒斯指出，交易是所有权的转移，交易可分为三种类型：买卖的交易、管理的交易和限额的交易[8]。根据康芒斯对企业交易的划分，归纳为市场交易费用、劳动力市场交易费用以及资本市场交易费用。

由于互联网的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会产生以下影响：首先，市场交易费用代表销售费用，互联网通过推动销售扁平化来降低销售费用。由于渠道过长，企业对渠道的控制就会减弱，生产商没有拿到市场的第一手资料和信息，也没有包括最终产品的用户、终端零售商和区域批发商等档案，而这些都是公司的重要资源，只有在完善客户档案的基础上，才可以更好地开展渠道管理工作，降低企业交易成本。而互联网打破了地理上的空间约束，使得资本、信息、劳动力等在区域内可以自由流动[9]，致使参与互联网线上活动的客户大大增加，企业由此可以大大减少跨区域搜寻的成本，推动了销售渠道扁平化的发展趋势。同时在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过程中，也减少了企业的搜寻成本[10]。这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企业的市场交易费用。

其次，劳动力市场交易费用代表管理费用，互联网通过促进公司组织结构扁平化来降低劳动力市场交易费用。互联网的高度发展，在公司内部也建立起了网络组织，促进了公司组织结构扁平化发展，组织扁平化要求企业的管理幅度增大，简化繁琐的管理层次，精简了一批中层管理者的岗位，使企业指挥链条最短，优化了组织构架，降低人力成本，提高工作效率。

最后，资本市场交易费用代表财务费用，通过互联网金融来降低企业的资本市场交易费用。企业能够通过互联网减少自己的筹资费用。在互联网发展迅速的大背景下，互联网金融扩大了金融市场，不仅增强了资金的供给能力，而且提高了的网上金融服务的便捷度。网上信贷、综合交易等都推动企业的财务活动，通过互联网金融以及互联网企业都可以进行积极的资本筹集活动，对于短期资金的需求都可以得到很好的满足。同时互联网金融改善金融机构的支付方式，进行网上支付，不接触支付等等，使得支付的手续费也在下降，乃至于不会产生较多的手续费，降低了企业的金融手续费支出。这也使得企业的财务费用可以大大地降低。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

H1：互联网发展降低了企业交易成本。

(二)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的异质性分析

企业特征不同，其交易成本及互联网发展程度也是不同，从而互联网对企业交易成本的影响也可能产生差异。本文进一步分析不同条件下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的影响。

1．公司规模的调节效应。首先，在互联网高度发展的背景下，小规模公司在筹集融资时，往往会遭遇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最终都会导致其财务费用的增加；大企业则在信贷、融资都是一路绿灯。其次小规模公司容易得 “大企业病”。中小企业因要解决企业业务、管理、人事等问题，会采取一系列“曲线救国”的管理措施。比如设置更多部门，决策更长时间。由于每个部门都有各自的制度和办事流程，当公司需要做出决策，但又涉及公司多个的利益时，决策的效率就会变得非常低，时间特别长。不同部门的反馈流程更趋复杂化，最终导致公司的管理费用大幅度增加。最后，公司规模越大，其社会优势也越大。相较于中小规模的企业，大企业拥有更好的品牌优势以及渠道优势，能够更好地抓住互联网发展带来的机遇，减少企业的销售费用。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公司规模大小在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的影响中具有正向调节的作用。

2．企业股权性质的调节作用。首先国企由于坐拥大量资源，不仅在扩大内需时能拿到万亿级投资，而且在贷款等融资渠道上享有比民营企业优越的多项扶持，即国有企业在筹集资金时即使不依赖互联网也能够比非国有企业花费更低的成本，拿到更多的资金。其次，体制问题是国企都会遇到的普遍问题。一直存在着既强调管理，又管理落后的矛盾现象，这同样也造成管理费用在增加。最后，由于互联网高度依赖创新，充满了变数，这比起国企求稳不变的风格，与充满了冒险与创新精神的互联网与之产生了明显的冲突。与之相比，非国有企业更敢于创新，不惧风险投资，进退灵活，抓住了互联网发展带来的机遇。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的影响在非国有企业更有效。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国泰安数据服务中心中2013—2018年全部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为样本，共计2858家上市公司。行业归属按照证监会2012年发布的《上市公司行业分类指引》划分。选择制造业样本是因为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其研发投入、创新活动、专利申请等数据比较丰富，更有利于展开实证分析。初始样本按照如下原则进行筛选：剔除当年交易状态为ST、*ST的企业；剔除数据严重缺失的企业。为了选取样本的合理性，对部分缺失数据采用均值法、插值法补充完整，为了消除极端值对模型回归的影响，本文将所有连续变量在上下1%和99%水平上做Winsorize缩尾处理，最终获得1123家上市公司，共6738个样本容量的平衡面板。本文所有数据包括互联网发展、企业交易成本以及上市公司财务数据等均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本文使用EXCEL软件对数据进行整理，使用Stata16.0进行相关模型的回归分析。

(二)变量选择

1.被解释变量。由于对企业交易成本的研究，大部分学者停留在微观经济学层面的机制分析，对其进行实证分析的少之又少。郑国坚，魏明海等(2007)采用财务费用率、管理费用率、营业费用率来衡量交易成本来验证企业的内部市场效应[11]。黄晓波和段秀芝(2009)采用销售费用、管理费用和财务费用三个指标分别代表企业的市场交易费用、管理性交易费用和资本市场交易费，用来检验其交易成本对企业绩效的影响[12]。常耀中(2019)采用销售费用除以营业成本来量化企业交易成本[13]。本文参照黄晓波和段秀芝的做法选取销售费用，管理费用以及财务费用分别作为被解释变量来衡量企业交易成本。将公司的交易成本分为销售费用、管理费用以及财务费用可以更清楚的区分互联网发展对公司交易成本的影响在哪个模块更加显著。

2.解释变量。基于互联网连通性的特征，本文参考王金杰和郭树龙等人的研究成果：互联网应用程度的高低取决于接入互联网主体的数量[14]，鉴于此，本文采用企业所在城市的人均互联网用户数(Internet_1)作为衡量互联网发展水平。并且采用人均电信业务量(Internet_2)作为本文的替换变量。

3.控制变量。为了控制其他因素对企业交易成本的影响，本文在实证模型中引入一下控制变量：公司规模(Size)，公司规模越大，相应的交易成本就越高；研发投入(Innovation)，控制企业技术创新；公司业绩(ROA)，反映企业盈利能力对交易成本的影响；股权性质(Right)，国有和非国有在交易成本上有一定的影响；营业收入增长率(Income_gr)，公司盈利能力越高，交易成本越高；资产负债率(Debt_r)，反映公司偿还债务的能力对交易成本的影响；股权集中度(Shareholding_r)，前十大股东持股比例，来控制公司股权结构对企业交易成本的影响。

具体变量的表示符号及计量方法如表1：

表1 变量定义

(三)模型构建

基于上述理论分析，为了验证H1中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的影响，本文构建如下计量模型，其中Yt分别为Sell、Mana、Fina，t代表年份，α0为常数项，δt为随机扰动项。

Yt=α0+α1Internett+α2Sizet+α3Innovationt+α4ROAt+α5Income_grt+α6Debt_rt+α7Shareholding_rt+δ_t

(1)

为了检验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影响的异质性分析(即假设H2和H3)，进一步在模型(1)的基础上引入交乘项，构建模型(2)。其中Xt分别为Size和Right，以检验公司规模大小、股权性质的调节作用。本文选取公司规模均值，大于公司规模均值的为大规模企业，取值为1，小于公司规模均值的企业为小规模企业，取值为0。由于公司规模为连续变量，在构建交乘项Internet×Size时先对Internet、Size做去中心化处理，以控制交乘项与原变量的共线性问题。其中β0为常数项，γt为随机扰动项。

Yt=β0+β1Internett+β2Internett×Xt+β3Sizet+β4Innovationt+β5ROAt+β6Income_grt+β7Debt_rt+β8Shareholding_rt+γt

(2)

四、 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本文对上述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结果如下表2。结果可知，企业的交易成本销售费用最小值是0.353最大值是48.7，管理费用最小值是1.284，最大值是37.12，财务费用最小值是-164.6，最大值是1389，说明样本公司之间的交易成本存在较大的差距。并且可以看到公司业绩和营业收入增长率存在负值，说明样本中有公司的净利润为负，也说明公司的管控能力较差，其发展水平也是参差不齐。研发投入部分的最小值是0.000702，最大值是0.217，平均值是0.0428，可以看出不同公司由于在研发成本投入水平方面存在高低之分，进而影响到专利申请的质量与数量，从而导致不同公司在创新方面存在较大差异。股权集中度的均值为0.561，标准差为0.14，反映出我国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的股权集中程度普遍较高。

表2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本文检验了回归方程中是否存在多重共线性，当方差膨胀因子VIF值小于10时，模型受多重共线性的影响较小。本文各个回归方程的VIF值均小于6，回归结果受多重共线性影响较小。通过上述稳健性检验，进一步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是较为可靠的。

(二)实证结果与分析

1.互联网发展与企业交易成本。对模型(1)采用了OLS回归，使用了固定效应模型。表3是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影响的多元回归结果。其中列(1)—列(3)中分的互联网发展与企业交易成本的四种度量指标均呈负相关，且至少在5%水平上显著，表明互联网发展能够显著降低企业交易成本。

表3 互联网应用对企业交易成本影响的回归结果

其中销售费用和财务费用比起管理费用要更加显著。管理费用主要包括公司经费、工会经费、咨询费和业务招待费等，相较于财务费用和销售费用，还有一部分其他的费用的支出。而财务费用是筹集生产经营所需资金等而发生的筹资费用，主要包括相关的手续费以及各种利息，销售费用主要包括运输费、装卸费、保险费、广告费等，与达成交易所需要花费的成本息息相关。

2． 异质性影响。本文进一步从公司规模大小、股权性质和地区发展程度检验了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影响的异质性。将6738个观测值取其规模平均值，大于平均值取值为虚拟变量1，否则为0；将国有企业定义为0，非国有为1。并将结果列于表4(因篇幅有限，仅列示关键变量)。

表4A是公司规模大小的调节作用结果。Internet_1在各列中的相关系数显著性水平与表3结果类似。交乘项Internet_1×Size与企业的销售费用、管理费用与财务费用在5%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表明互联网发展对于规模大的公司降低企业交易成本有更好的效果，有主效应是负相关，及公司规模大小具有正向调节的作用，支持假设H2。表4B是股权性质的调节作用结果。Internet_1在列(1)—列(3)中的相关系数仍显著为负，而交乘项Internet_1×Right的相关系数也在1%或5%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非国有企业中互联网发展对降低企业交易成本效果更好，与假设H3一致，通过检验。

表4 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影响的异质性检验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上述结果的可靠性，本文替换了自变量，将互联网普及率作为替换变量代入模型，其结果如表5所示，Internet_2的系数从列(1)—列(3)分别在1%、5%、1%水平上显著负相关，与前文的结果保持一致，进一步验证了互联网发展能够降低企业交易成本。同时公司规模大小发挥正向调节的作用，股权性质和地区发展程度发挥负向调节的作用，其回归结果与前文基本保持一致，不改变上述研究结论。此处列出主要关键变量。

表5 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以2013—2018年中国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为样本，实证检验了互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的影响，并从公司规模和股权性质角度检验了联网发展对企业交易成本的异质性影响，得出以下结论：第一，互联网发展能够显著降低企业交易成本；第二，规模大的公司相较于规模小的公司，通过互联网发展降低企业交易成本有更好的效果；第三，非国有企业更能抓住互联网发展来降低企业交易成本。

基于此结论，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充分发挥互联网的溢出效应。互联网发展已经渗透到制造业生产的各个环节，并加深其融合程度。制造业各企业要大力提升互联网应用的水平，完善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研发高端互联网技术、提升信息技术服务能力，拓宽互联网应用范围，从而充分应用互联网带来的外部性来更有效地降低企业交易成本。

第二，切实提高中小企业规模和管理水平。中小企业要遵守市场规则，在保质的前提下扩大企业规模。市场经济发展代表市场竞争无所不在、无时无处不有。中小企业不仅应合理扩张，还应紧紧围绕市场，通过制定科学化的管理制度，才能在猛烈元残忍的市场竞争环境中成长。抓住互联网发展这一大背景，充分降低交易成本，实现企业可持续发展。

第三，加大国企改革的深度和力度。打破国企传统思维，积极探索与互联网融合发展。随着消费者消费习惯的变化，“互联网+”正在重塑经济社会发展新形态、新业态，这就要求国企改变传统思维，创新制度，相关国企应以智能互联等新产业、新技术为重点，积极拓展自身发展空间，利用互联网金融、资本市场等手段，推进国企增资扩股和资产整合。各类企业都应更好地抓住互联网发展所带来的机遇，达到降低交易成本的目的，良性发展，做大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