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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梦为马》概念隐喻的构建与解读

2022-11-21丁运梦成汹涌

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隐喻概念诗人

丁运梦 成汹涌

(河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郑州 450001)

一、引言

当代杰出青年诗人海子的诗歌《祖国,(或以梦为马)》简称《以梦为马》在1980年代中国诗歌舞台上占据一席之位,是中国当代诗歌的重要组成部分。海子是一个以诗歌拯救时代为己任的诗人,尤其善于营造想象空间、创造情景交融的意境。《以梦为马》是海子所有作品中最具典型的意象化诗歌,它表达了诗人在当时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依然满腔热血,为自己热爱一生的事业所奋斗的精神。《以梦为马》用简洁有力的语言,浓郁的感情以及丰富的意象向读者展示了作者的内心世界和当时的社会面貌,充分彰显了“把梦想作为前进的动力和方向”的主题。自《以梦为马》受到当代青年的关注以来,很多学者从多个角度对该诗歌进行了探析和解读,早期的研究多从社会层面、诗歌意境或现实主义角度探讨该作品的文化底蕴和思想情感。20世纪以来,随着跨学科理论的丰富和发展,各个学科领域的专家和学者自发地结合在一起开展合作性的理论研究,对诗歌方面的探讨也慢慢地拓展到了语言学、翻译等研究方向。

《以梦为马》作为海子诗集中的经典之作,该诗蕴含很多意境,其诗词中也蕴藏着大量的隐喻。但迄今为止研究界对这首诗歌隐喻方面的解读却并不多见,尤其是从概念隐喻的视角探讨几乎没有。因此,本文从认知语言学中概念隐喻的角度出发探讨该诗歌中蕴含的隐喻现象,从而加深读者对该诗歌的创作过程和主旨大意的理解,解读诗歌深层次的含义;同时也对以概念隐喻为理论基础的文学作品研究提供补充,促进概念隐喻理论的发展。

二、概念隐喻理论

语言被认知语言学家看作是认知发展的产物,认为认知是与感知、意志、情绪等心理活动相对应的大脑理性的认识周围事物和获取知识的行为和能力[1]。认知语言学对隐喻的研究跨越了早期人们将其归为修辞学研究领域,认为隐喻属于认知,是人们认识世界的一种思维方式或者认知手段,从而使人们更有效的理解现实和隐喻之间的关系。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中,认知语言学家Lakoff 和 Johnson首次提出概念隐喻的理论,认为隐喻是从抽象概念域映射具体概念域的过程,直接参与我们认知世界的全部过程[2]。隐喻的本质是概念性的,是跨越源域和目标域的映射,而这种映射通过认知的加工形成我们对客观世界的理解,进而转化成语言符号。隐喻将存在于始源域中的概念、特征、结构、和内容映射到目标域上,始源域和目标域之间的相似之处由我们在社会中得到的相关经验反映出来。存在于人们头脑中的概念隐喻表现为语言中无所不在的隐喻表达,而意义恰好通过语言传递。概念隐喻和隐喻之间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二者相互依存、相互依赖[3]。

三、隐喻和诗歌

隐喻和诗歌具有紧密的联系,诗歌是诗人在一个时代中凝结出来最能够体现社会现实意义的作品,是民族语言中最具震撼力,最能够引起共鸣的部分。中国古典诗歌在历史的长河中经久不衰,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源于对隐喻的使用。在诗歌中使用隐喻能够使诗歌的语言曼妙优美,整体的叙事跌宕起伏,使读者充满瑰丽丰富的想象,把作品构筑成一首往复咏叹的诗歌。诗人往往会对诗歌赋予某种特定的隐喻意义,使读者更容易体会诗人所要表达的意图,进而能够挖掘其深刻含义。费尼罗撒指出,隐喻是诗歌的实质,揭示了自然规律[4]。通过隐喻的手法表达自然界中的事物,能够让读者更好地理解作品的内在含义。束定芳认为隐喻与诗歌属于同质现象,创作诗歌和理解隐喻都需要基于现实世界,解读隐喻的表达和解读诗歌一样都要基于对现实的理解、推理和类比[5]。诗人笔下的意象表达让我们平常为之熟悉的事物变得具象,使读者在获得美感的同时,也得到另一种升华。

对诗歌隐喻的理解同样也是一个认识世界的过程,是人们加深对语言的意义识解。当诗人觉得使用本体难以流露出真情实感时,就会使用隐喻创造各种意象来隐藏自己的真正意图。因此概念隐喻理论在研究诗歌隐喻方面开启了一个新的视野,对隐喻的研究极大地促进了诗歌的发展。隐喻是概念隐喻中的重要方面,探讨语言和隐喻的本质,发现汉语和英语两种语言中都蕴含着丰富的隐喻认知结构,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Life is a struggle”和“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等等对隐喻的使用恰到好处。

我国对隐喻的研究虽然没有西方完整丰富的理论,但我国对于隐喻的使用有着长远的历史。如在我国最著名的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赋、比、兴是其最主要的表现手法。“比”是从古代诗歌中发展而来且一直都在使用的隐喻手法。诗经其中的一部诗歌《周南.桃夭》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借春日骄阳下桃花的鲜艳映射年轻貌美的姑娘,为新娘唱了一首赞歌[6]。近代诗歌《乡愁》中的“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7],把始源域“乡愁”映射成目标域“一枚小小的邮票”,抒发诗人对家乡的真切的怀念之情。因此,对诗歌隐喻的研究不仅能够帮助我们了解诗歌的整体构造,而且也能够对诗歌中的字面意思有了多方面、深层次的认识和解读。

四、《以梦为马》概念隐喻的构建与解读

解读一首诗歌时,读者不仅要对隐喻中所涉及的感情色彩、主题的升华等有充分的理解,而且要结合隐喻使用的特定语境,以及语言的情景关系和当时的社会文化背景之间的关系等,更重要的是要结合读者自身的感知去感受隐喻所指代的意义,通过感受指代的内容进而推理其思维映像继而转化为读者熟悉的事物,才能够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一首诗歌。因世界存在着各类不同的事物,人们为了认知、代指这些不同的东西,就创造出了各种不同的概念,而这种概念仅仅只存在于我们的认知里。用于代指现实事物的抽象概念,必须搭配某种分辨方式才能具有现实层面上的意义。因此本文基于概念隐喻的三个方面:结构性隐喻、方位性隐喻和本体性隐喻对《以梦为马》诗歌中蕴含的隐喻进行分析。

(一)结构性隐喻

结构性隐喻指“隐喻中始源域的特征可系统的映射到目标域中,使目标域依据始源域的结构来系统理解”[8]。换句话说就是在保持两个域结构不变的情况下,通过一个概念建构另一个概念,各自的构成成分之间存在规律性的对应关系,但这两个域的认知域是不同的。比如:汉语中的同一个词语在不同的语境下使用会被赋予多个意义。结构性隐喻在《以梦为马》中出现的频率是最高的。

在诗歌的前四节中出现了大量的结构性隐喻:“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9]434中“远方”指诗人怀有诗歌精神并为之发扬光大的梦想。“远方”的本意是指距离本体有很长距离的地方,常被创造为一种遥不可及的意象。诗歌中将“远方”作为始源域映射到目标域中的“梦想”,二者之间有相互叠加的部分,以隐喻的手法增加了诗意,也充分地说明诗人将梦想寄予“远方”,既表达了梦想的遥远和难以实现,又表达了诗人远大宏伟的精神追求。“物质的短暂情人”[9]434中的“物质”原本属于哲学范畴,常被定义为不依赖于人的意识而存在,又能为人们的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但是物质的本质属性和诗人生存的现实世界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客观存在的东西是可以被触摸的。因此诗歌中将“物质”这个抽象概念映射到人们熟悉的“现实世界”,折射出“物质”已经主宰了人们的生活,而诗人自己虽然摆脱不了世俗的喧嚣,但是能够让自己在“拜金主义”的浪潮之下,保持心中的理想。

“此火为大 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9]434中的“火”这一意象在文学中常常被赋予多种含义,但究其根本指物质燃烧时所发出的光和焰。诗人将始源域不具体的概念“中国文学”映射到具体目标域“火”这个意象,说明诗人对中国文学致知力行、踵事增华的态度如同“火”燃烧的形态一样,孜孜不倦的无私奉献、照亮他人。诗人意识到祖国的语言在当时的社会中受到西方文化的冲击,失去了往日的光辉。人们对语言的传承和理解涉及到对祖国文化的理解,因此需要通过语言来创造精神文明。“我投入此火 这三者是禁锢我的灯盏”[9]434中的“火”同样也是指“中国文学”。海子想要继承发展祖国的语言,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是格外艰难的。改革开放早期全国正在积极投身于经济发展与物质文明建设中,当时思想的解放与外来文化的入侵,加上意识形态工作的松懈,使得本土精神文明处于暂时荒芜状态,这样的社会环境不仅对诗人的意志力和创造力构成考验,对其信心和精神同样也构成巨大的考验。

除此之外,在诗歌的第三、四节中海子同样使用结构性隐喻的手法映射出对祖国文化深深的眷恋和强烈的归属感。“以梦为土的敦煌”[9]434中“敦煌”是人们心目中庄严巍峨的圣地,从敦煌飞天的石刻壁画到别具一格的雅丹地貌;从月牙泉的水光潋滟到鸣沙山的连绵起伏等等,每一个都激荡着敦煌文化的独特魅力。“以梦为土”中将弘扬中国文化抽象概念的“梦想”作为源域映射到具体目标域“土”上,表达出敦煌文化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已经失去昔日的光辉,作者希望这把“火”可以照亮敦煌文化,重新点燃人们对祖国文化的认同感的自豪感。

(二)方位性隐喻

方位性隐喻是借助空间方向的概念而建立的一种隐喻,将空间方向的‘上下高低内外’等具体概念用于人们情绪、状态、时间、数量、社会地位等抽象概念,将原本没有方向或方位的概念赋予了方位内涵[10]。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空间方位感知能力是最基本的,他们经常借助周遭的时间去获取基本的经验感知世界,再由感知形成概念。自身的体验是认知的基础,也是我们思维活动的起点。

《以梦为马》中的方位性隐喻如:“那七月也会寒冷的骨骼/如雪白的柴和坚硬的条条白雪 横放在众神之山”[9]434,这句诗刻画了一个巍峨奇美,山巅横卧但又充满清冷凄凉的雪山意境。“雪白的柴、坚硬的白雪”中的颜色词-白色在宗教中是最能够让人肃然起敬的颜色,将白色“横放在众神之山”,希望能够唤起人们的文化意识,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中能够保留本国的民族文化,并将中国文化传承和发扬下去。这里将始源域“骨骼”映射成目标域“雪白的柴”和“条条白雪”上,诗人将两者通过颜色的相似之处结合在一起,构建了“白色是幽静与惶恐”的隐喻概念。读者根据认知的视角,依据脑海中已有的认知激活整体图式,最终形成对目标域的理解。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9]434,这句诗的意思是沉溺在物质世界的人们不再追求高尚的精神文明,而诗人即使独自一人也要建设祖国的语言。在一个精神文明遭受巨大冲击的社会中,昔日的理想信念、坚强勇敢、无私奉献等这些被烛照过人类的精神之火在慢慢熄灭,许多诗人也因此去写一些虚无飘渺的诗歌,使诗歌文化丧失了原有的灵魂。但是海子却坚持自我,将精神的火把高高举起。“高”属于空间方向的隐喻,把火把高高地举起映射诗人可遇见的事情。“火”意义的构建穿插在整个诗歌当中,通过形象性的隐喻修辞代指诗人所表达的内容,使读者在诗人隐喻修辞的引导下,结合自身的经验认知和独特的思维方式,并经过意识进行加工,最终形成自我认知。

(三)本体性隐喻

本体性隐喻指的是使抽象为具体,也就是指将我们的行为感知、观念想法和情绪的表达等抽象的概念通过现实世界里的具体概念以及人们获得的经验表现出来。将不具体的概念映射为可理解的,在现实世界中能够与之对应的概念。它是通过最为直接的方式去体验事件,感知世界。物质世界中充满了我们熟悉的事物,通过本体性的隐喻能够让我们结合自身经验去认识世界,通过用熟知的事物来帮助自己认识未知的事物,也就是说本体性隐喻是将抽象概念用实体概念表达出来。

诗歌以《以梦为马》[9]434命名,指把自己的梦想作为披襟斩棘的勇气和不断前进的动力。这是一个典型的本体性隐喻,把抽象概念上的“梦”映射到与具体概念的“马”上。“梦”是隐喻诉求的目标,是一种抽象情感,读者必须借助熟悉可感知的有形实体作为具象化的来源。“马”在传统意义上属于动物的一种,同样也是实体存在的。在大多数的文学作品中马常常被描写为具有踏实稳重,吃苦耐劳的精神品质。在诗歌的最后“马”又被描写成“天马”和“名字叫‘马’的龙”[9]435。“龙”在我国的传统文化中象征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是权势、地位、尊荣的标志,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在诗歌中“天马”和“龙”[9]434两者的地位是平等的,都喻指诗人驰骋远方,勇往直前和敢于追求梦想的精神。动物隐喻是实体隐喻的一个方面,动物和人类活动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是人们非常熟悉的有形实体。隐喻机制将喻体和本体联系起来,动物性的意义相互关联并置换为人性崇高的精神世界,这样的设定增强了喻体,使其具有特殊意义。因此,诗歌中最常见本体隐喻的一种方式就是动物隐喻。

此外,隐喻具有结合映射物体的外在形态和内在意义的功能。作者构建了“太阳是我的名字”“太阳是我的一生”“太阳的山顶埋葬 诗歌的尸体--千年王国和我”以及“但诗歌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9]435四个隐喻。“太阳”的外在形态是一个炽热的球体,是银河系的恒星之一,但却被赋予了更多的内在含义。“太阳”代表着永恒,使所有事物都有无限的生机;代表热情活力,希望能温暖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代表光明,充满着巨大的能量等等。把“太阳”作为“我的名字”“我的一生”能够理解“太阳”的隐喻含义,“诗歌本身以太阳胜利”[9]435根据前面隐喻的描写和读者的自我解读会更容易理解诗人表达的隐喻含义。将始源域“太阳”映射为目标域“诗歌”,更加凸显了“太阳”是光明的象征物,也表达出诗人追求的诗歌理想终将胜利。通过读海子的诗歌就可以了解海子这个人,因为诗歌就是海子用来向人们传达自己思想的一种方式。

五、结语

作者对语言认知表达的方式其实就是诗歌的本质,诗人只是通过隐喻的手法将日常表达的思想情感和生活体验借助诗歌这个载体表示出来,从而形成了诗歌隐喻最新颖、最有效的表达,但这也正是诗歌独特的魅力所在。在诗歌中运用诗性隐喻,使其跨越了语言本身的含义,从而传达出一种更深层次的感情。中国传统的诗歌中都蕴含着大量隐喻,对隐喻的使用不仅极大丰富了诗歌语言的魅力所在,更能使抽象的感觉具象化,激发读者的思考和想象。本文主要从认知语言学视角下概念隐喻的角度出发,解读《以梦为马》这部诗歌中蕴含的隐喻,从而能为读者解读诗歌隐喻方面提供一定的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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