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邬金浜

9月5日，美国佛州南区联邦地区法院法官坎农批准任命一名独立专员，审查联邦调查局（FBI）从前总统特朗普海湖庄园查获的材料，还暂停司法部出于调查目的审查或使用这些材料。

这是特朗普在持续“咆哮”式的“闹闹闹”后，终于“扳回一局”。自然，这还仅仅是“第一回合”，特朗普仍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放大“政治迫害”声音，并将之引向今年11月的中期选举和后年的总统大选。司法部以及民主党当然也不会“束手就擒”。

“受伤”的特朗普

“抄家门”在美国确实是“闹大”了。

原本，FBI特工8月8日“闯入”特朗普海湖庄园“抄家”，是悄悄进行的。结果，特朗普倒是大张旗鼓。当天，他就在自创的社交平台上宣称这是“猎巫行动”，并称，“首先，（文件）全都解密了。第二，他们根本无须‘夺取’任何东西，也不用玩弄政治或闯入海湖庄园，随时就能获得这些资料。文件存放在安全之处，并根据他们的要求加了一把锁。”

FBI自然不是“师出无名”，而是握有“尚方宝剑”，他们获得了法官签发的搜查令。特朗普确是“特立独行”的，毫不介意地违反总统卸任时文件必须交由国家档案和文件署（NARA）管理的法律规定，离开白宫时带走大量绝密、机密文件。

NARA曾在1月向特朗普索回15箱文件，内中包含184份秘密文件，其中67份、25份分别被标记为机密、绝密，内容还涉及国防信息和“秘密人力资源”，于是将其移交给了FBI。FBI于6月首次前往海湖庄园时，特朗普方面又交出38份密件，并称所有来自白宫的材料都单独储藏，一些敏感材料是“无意间”被带走的，两名律师还“明确禁止政府人员打开或查看储藏室内的任何盒子”，同时还写了宣誓书（一人签字），向政府保证在该房产内没有更多的秘密文件。

然而，FBI还是非常担心海湖庄园仍有更多材料，并将此提交给司法部，法官的搜查令随即签发。

事实证明，特朗普方面说谎了，“抄家”成果“丰硕”。9月2日，法庭公开的记录显示，“抄家”发现了1.1万余份文件和照片，以及48个标为机密的空文件夹，其中18份、54份和31份分别被标记为最高机密、机密和保密。“最高机密”是只能在政府特殊设施中查看的材料。这些文件牵涉美国的大量海外线人，一旦泄密，这些线人可能会遭遇不测，间谍网络将毁于一旦。同时，8月30日时就曝出“花边新闻”，说有份密件是有关法国总统马克龙的私生活，“美法两国官员都很关注”。

然而，特朗普才不管这些，愤怒与日俱增。8月14日，他谴责说，“美国从未在执法中遭遇过如此权力滥用！对FBI来说，突击搜查第45任总统的家，或任何一位总统的家，是完全闻所未闻和难以想象的。这次闯入是对民主的偷袭，且是在总统不在场的时候未通知而完成的。”并称这出于政治，而不是法律原因，“整个国家都对此感到愤怒、受伤和非常尴尬”。最厉害的是，他斥责FBI摆拍，“把密件扔得满地都是”，“假装是我干的”。

特朗普还以此为由举行募捐。8月17日，他向支持者发出上百封电邮，号召给自己成立的“拯救美国”政治行动委员会捐款，且进账颇丰。他感觉被迫害了，内心非常“受伤”，也许这些捐款能够“疗伤”。

内战会发生？

共和党这头大象内心同样非常“受伤”。

对共和党来说，“抄家”海湖庄园，就像被民主党及其拜登政府“捅了心脏”。

特朗普的盟友认为这是政治报复，意在阻止特朗普参加下届总统选举，并指责民主党将执法机构武器化、政治化，甚至将FBI与“盖世太保”相提并论，呼吁停止提供资金，誓言要“摧毁”它。

当地时间2022年9月3日，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庄园被突袭后首次参加集会发表讲话。

8月28日晚，共和党籍参议员格雷厄姆甚至不无危言耸听地声称，“如果他们试图起诉前总统，街上肯定会发生骚乱，我担心这个国家”，“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共和党人认为，在涉及特朗普时，没有法律可言，一切都是为了打击他，有双重标准。”共和党籍众议员格林更“直白”，以滥用职权为由，呼吁弹劾司法部长兼总检察长加兰，还希望尽早弹劾拜登。还有一些共和党人则扬言中期选举获胜后，将展开报复。

特朗普的“粉丝”同样出离愤怒。早在8月9日，支持者便在海湖庄园外聚集，手持写着“特朗普是我的总统”的旗帜。8月11日，一名武装男子试图闯入辛辛那提FBI大楼，持AR-15突击步枪与执法人员交火，最终被击毙。事前，他曾在特朗普自创社交平台上呼吁人们“以武力回应”特朗普遭“抄家”，扬言要“当场杀死FBI”。NARA则收到许多指责其腐败、密谋反对前总统的来信。

特朗普本是挑动情绪的高手，他自然不放过这一良机，将自己描绘成“烈士”，也或明或暗地“诱导”会引发骚乱乃至内战。

有媒体于8月26日称，“内战”成了一句战斗口号，有人把它印在了T恤上，有人则公然用攻击性武器展开训练。“子弹上膛”和“内战”也成为亲特朗普社交媒体上的热词。有学者甚至称，“今天的美国处于1861年以来最接近内战边缘的状态”。

众议员金津格也说：“我们必须谈论内战的可能，这样我们才能奋力防范这种可能。”现在，针对FBI等机构的暴力威吓已急剧上升，某些执法人员的家庭地址和家庭成员等个人信息已在网上传开。

8月30日公布的民调显示，超过40%的人认为美国在未来10年内可能会爆发内战，其中一半以上的共和党人对此持赞成态度。

这是特朗普所乐见的吗？

自然也有理智的人。曾在小布什政府担任白宫首席伦理律师的佩因特表示，“那位说如果特朗普被起诉就会发生街头骚乱的参议员应该被逐出参议院，他又在煽动1月6日的事件（国会骚乱）。”对外关系委员会会长哈斯也表示，“预测前总统被起诉后可能出现暴力行为，这种做法很不负责任……公职人员有义务呼吁法治。”

司法“周旋”?

特朗普是聪明的，引发骚乱、内战云云，显然是“远火不救近急”。

他在煽情、威吓之余，更多的还是司法周旋。8月22日，他向法院递交动议，希望阻止司法部对“抄家”搜得的材料作进一步审查，任命独立专员监督审查，还要司法部提供在搜查中获取的详细物品清单，并要求归还“未列在搜查令中的任何物品”。

这倒是回到了“法治”轨道。特朗普的诉讼指出，突击搜查存在政治动机，联邦宪法第四修正案规定个人有权反对不合理的搜查和扣押，联邦政府侵犯了他的权利。对此，司法部立即声明说，将在法庭上对其诉讼作出回应。

特朗普能否在司法上获胜，自然还在未定之天，倒是有人认为他将锒铛入狱。

他曾经的“密友”、现在的“死对头”、前私人律师科恩就“看戏不嫌事大”，称FBI发现的机密文件“特朗普已经泄密了”，“（起诉）即将到来，特朗普对此也心知肚明”，还说特朗普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身利益，利用这些材料“劫持国家”。

西北大学法律教授基特罗瑟说：“（间谍法）根本没有严格规定有关信息必须是机密，只要是与国防有关的信息（泄露了即违法）。”NARA前高管巴伦也认为，不论文件是不是机密，这些文件都不该出现在海湖庄园，因为特朗普“无权拥有这些文件，它们并不属于他”。

8月26日，司法部公布了FBI申请“抄家”时向法院提交书面证词的部分内容，曾代表特朗普参加首次弹劾审判的德肖维茨随即表示该文件暗示“已足够对特朗普起诉”。

其实，搜查令也已列举特朗普可能犯下的刑事罪：移除或滥用国防相关信息，隐藏、破坏或销毁政府记录，伪造、销毁或掩盖记录，以阻挠或干扰联邦调查。

司法部认为，它有“合理依据”相信特朗普违反了间谍法。如果被定罪，特朗普将面临最高10年监禁。

目前，特朗普确实处在“多事之秋”，除此之外，他还在应对对国会骚乱、涉嫌干涉选举和其商业机构涉嫌金融欺诈的调查。

究竟鹿死谁手？

特朗普可能也感觉走法律途径未必胜券在握，于是，忽然又另辟战场，企望“化危为机”——他扯向了选举。

这也是善于操纵舆论的特朗普最擅长的，他声称FBI的“政治抄家”，反而会让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赢得更多议席。他甚至以此为契机，为后年“东山再起”造势。

于是，8月30日，他又称，拜登当时赢得选举涉嫌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欺诈和干预选举”，要么宣布自己为“合法获胜者”，要么立刻重新选举。他还非常委屈地称FBI当时干预从而隐瞒了拜登的黑料，不然自己早就轻松连任。

当然，这只是特朗普的一厢情愿，虽然近日民调显示有59%的共和党人支持特朗普，相信他可以赢得下届选举，但到底是否参选，他本人也三缄其口。

毕竟，特朗普知道，共和党也不是铁板一块，党内的“大佬”“小佬”也都是“猴精”的，目前，他们也不敢盲目表衷心，如果其成为“破船”，肯定会迅速撤离。

8月30日，特朗普政府的司法部长巴尔就认为，“一系列针对特朗普的法律风波为民主党营造了声势，打击了积极备战中期选举的共和党”。如今，许多原本“稳操胜券”者都被民主党人反超。共和党战略规划者也认为中期选举“多抢10到20个席位就是极限”。

于是，“理智者”开始犹豫不决。金津格称，现在，曾为特朗普卖力叫喊助阵的几个“啦啦队员”开始变得沉默，这很能说明问题。

国会骚乱后与特朗普渐行渐远的前副总统彭斯就态度鲜明，8月17日即发表讲话说，“这些针对FBI的攻击必须停止……呼吁撤回经费，就像要求撤回警察部门经费一样是错误的。”原来在特朗普面前唯唯诺诺的前国务卿蓬佩奥日前也“坦陈心迹”，称没人能阻止他成为美国总统，包括特朗普。

真的是形势比人强？况且，民主党这头驴，也不甘心被大象牵着鼻子走。

9月1日，拜登一改沉默，表示“FBI只是在执法和完成工作，看到执法人员及其家人的生命受到威胁，令人厌恶”，还谴责特朗普和“MAGA（“让美国再次伟大”）共和党人”宣扬“半法西斯主义”，正在煽动暴力、破坏民主，威胁美国国本。

事实上，民意对特朗普也并非全都有利，8月30日公布的民调显示，71%的民主党人和约半数独立人士认为执法部门的行动是负责任的，85%的人不赞成针对执法部门的恐吓。

也许是时机到了，8月30日，拜登抢先一步宣布连任竞选。

特朗普对此自然怒火中烧，立马反唇相讥，9月1日，他发文称“MAGA的意思是‘让美国再次伟大’……如果他不想，（实际上）他也没有通过思想、言语和行动做到这一点”，又称拜登“一定是疯了”，不然就是“患了晚期痴呆症”。随后，他在集会上继续攻击拜登为“全民公敌”。

相互攻击已经开始，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