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曰春/文图

胥得意，蒙古族，本名胥德意，笔名傅驰远、牛默耕、德一，中国应急管理报社高级记者，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硕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散文《沙卜台：无锁的村庄》、长篇小说《炮兵连爱情往事》、小说集《无言的军旅》《不逝的兵群》《得意小小说精选》、报告文学集《连队风景》《雪域兵阵》《使命在心》、朗诵诗集《如此歌唱》等15 部专著，曾获全国全军20 余项大奖。

胥得意是我的前辈。

记不清是哪一年，我在《解放军文艺》上看过他的大名，那会儿我还是个文学愤青，属于眼高手低的那种类型。也就是说，即便一个字也憋不出来，我还是对别人的文字挑肥拣瘦。但他的作品让我眼前一亮，当时想如果有机会见上一面，也是此生莫大的荣幸。

这就像年轻人的追星，我把他尊为大神级的人物。万万没想到，在2021 年底举行的作代会期间，胥得意与我同居一室。我们相见恨晚，正如他在赠书的扉页上的题词：“曰春兄弟：初识得意，犹如故人。”那几天我们总是聊到后半夜，有一次竟然到了清晨，差点误了开会。

我这才晓得，我们之间有很多共同之处。譬如，都曾在火热的军营里奋斗过，连士兵、干事、指导员、副主任这些职务也高度巧合，仿佛冥冥中有双大手操纵着一切；再比如，我们都是从消防队伍退出现役的，而且一直在坚持为消防创作……

就像他笔下的沙卜台，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村庄可以复制，纵使我早期模仿过他的作品，也依然无法抵达他的高度。他才华超众，是我崇敬的前辈。单说那题词吧，不但把我俩的名字全写进去了，而且表达了彼此的那份情缘。最关键的是，他能创作各类文学体裁，反正诗歌、歌词之类我是驾驭不了的。没错，他的《嫁女歌》被誉为婚礼上最适合演唱的歌曲，他为消防创作的歌曲《我的高山我的林海》《出发》，均登上了全国119 晚会，也正在被更多消防员传唱。

由此可见，前辈是个有大情怀的人。只不过他为人低调，不允许别人这么说罢了。

不得不提他的新作《沙卜台：无锁的村庄》。

我从不看电子书，那东西累眼。纸质书折射的光线叫人心情愉悦。或许是从事文学创作的缘故，收藏书籍和钢笔是我的业余爱好，前者之于我几近怪癖，我不能容忍别人动那些宝贝，更不舍得在书上写写画画，总觉得那是亵渎了作者的心血之作。

但是，我忍痛在那本书上做了很多标注，那些文字叫人向善：关于理想，他“愿意成为别人的路灯，一直告诉别人怎么走”；关于幸福，他“只想让自己的内心更丰满地活着”；关于孝道，“不是给长辈多少物质”，而是“关爱、体贴、理解”；关于公平，他是一个“敢于仗义执言的人”；关于正义，那是“压不倒的力量”，得“不惧怕权力也不要怕非议，不惧怕后果也不要怕报复”……

必须说明一点，引用这么多并非凑字数。在我看来，他是在借父老乡亲的朴素情感来书写善良人性，用或将消失的神秘村庄来记录时代变迁。

他之前的作品多是写身边战友的，这部大作缘何聚焦农村是我思考的问题。直到此时，我才猛然想起美国作家考门夫人在《荒漠甘泉》里的一段话：“人们认为上帝最好的礼物一定放在柜子最上边格子里，人们越是抬起头，踮起脚尖，就越能得到最好的礼物。其实上帝最好的礼物放在最下边格子里，人们越是蹲下，越是用谦卑的心情，就越能得到上帝最好的礼物。”

目光决定了文学乃至人生的格局。他用谦卑的姿态为小人物树碑立传，展现的却是令人仰望的大格局。这是他用心打造的精神世界。

在这精神世界里，他是摧锋陷阵的勇士。

之所以专门引用了他有关公平、正义的心声，是因为我听到过一些传闻。

他如今的职业是无冕之王，时常深入事故现场采访。众所周知的原因，往往会遭遇阻力，听说他还受到过恐吓。不管是真是假，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事儿他干得出来。

我心里清楚，他骨子里透着军人的血性，把自己当成了赴汤蹈火的士兵。

写这篇文章是在3 月30 日，三年前的今天木里县发生森林火灾，他受命第一时间赶赴凉山州。彼时出于安全考虑，诸多媒体都被拦在警戒线外。那次他没急眼，而是找老单位协调，成为抵达事故现场最近的媒体。

高层建筑火灾和山林火灾的扑救是国际公认的难题，他是森林消防队伍出身的，何尝不晓得所要面临的风险？但他勇往直前，令人揪心。

绝非故弄玄虚，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家里有一对可爱的龙凤胎。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认为他是在冒险。

必须承认，有些问题是无法寻到答案的，如果非要刨根问底，只能说他有个执念，想用自己的方式与战友并肩作战，进而传递大爱与大义吧。

我认为世人都是矛盾体，至少他是这种人。他身上既有蒙古汉子的豪爽，又有文人墨客的细腻，以至于我偶尔会生出错觉，将他视为“另类”。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若干年前，他去川西某地出差，采访完烈士家属，他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了，只留下了回京的路费。类似例子比比皆是，他的行为朴实无华，明知烈属有抚恤金，只为了尽点微薄之力。

我猜想，他是在向牺牲的战友致敬，向他们的家人传递温暖。那温暖是来自精神世界的力量。我未曾向他求证，但我坚信我们之间的心灵是相通的，甚至是惺惺相惜的。

当然，我与前辈亦有“分歧”。就拿消防题材的作品来对比吧，我虚构的小说主人公极少会牺牲；他则用纪实的方式去关注牺牲。他的理念是，只有还原烈士有血有肉有筋骨的形象，才能真正让人们走进他们的精神世界，继而引起相关重视与改变。

显而易见，我不及他勇敢。生活中见多了生离死别，我不敢面对消防员遭遇悲惨的下场，而他却着墨现实，为读者呈现生命的美学。

受他的影响，我也做了些调整。就在前几天，我为安徽淮北的公安二级英模程升华写了篇千余字的散文，看到文章后他在微信上发来语音，给了不少鼓励。

我估计他是看出了我的写作意图。程升华的儿子程庆龙是我带过的兵，从消防退伍后一直干辅警，他的姐姐程苏也在父亲牺牲后改行干了辅警，姐弟俩是在传承那份忠诚品质。

如此表述很容易遭人误解，以为我是在凡尔赛（网梗：精神上自以为是贵族，实际上什么也不是），但我确实是在向前辈学习，也想去解读生命的价值，做一个精神世界里的勇士。

需要赘述的是，在写这篇文章前我征求他的意见，不出所料，他死活不肯，说有那工夫就去写写可亲可爱的战友们。我决定不把文章给他看，毕竟我们有个共同的心愿：乐意为生龙活虎的兄弟们去创作。

是的，我们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而且都是精神世界里的富足者。这比万贯家财都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