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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幽默,编辑还能从脱口秀中学到什么

2022-06-11张艾宁

出版人 2022年6期
关键词:图书作家文学

记者|张艾宁

从文学脱口秀中,获得一点对出版的启发。

自唐代中国发明了雕版印刷术,有了印本书,正式的出版业开始出现以来,文学与出版始终如胶似漆。出版让文学的灵光乍现得以永恒流传,文学则不断荡涤着出版最自由浪漫的灵魂。但在去年,半路杀出个“脱口秀”,“劫持”了温婉的“文学”,二者之间产生了极强的化学反应,“出版”不得不向“脱口秀”虚心请教,希冀重获“文学”的芳心。

转眼间,第二季文学脱口秀比赛落下帷幕,这对起初不被看好的新CP,如今也算历经大风大浪挺了过来,甚至势如破竹,知名度和影响力与日俱增。第一季的参赛选手还主要局限于文化圈内人士,如学者、作家、文学评论家、出版社编辑、文化记者等,第二季的选手就已经扩展至石油工人、科研人员、心理咨询师、脱口秀演员、摄像师、财务工作者等多个行业从业人员。

而当人们疲于阅读文学图书,看起文学脱口秀却津津乐道时,一定是出版的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为此,我们请教了大赛的主办方、部分评委和选手,从文学脱口秀中,获得了一点对出版的启发。

平视读者,不高傲也不迎合

这是选手王一卜从自身经验总结而来的感悟。

王一卜是参加过两季文学脱口秀比赛的资深选手,目前杜克大学比较文学专业在读,同时她也是一位青年作家、译者、业余脱口秀主持人。她是决赛选手中唯一在文学脱口秀比赛外有脱口秀经验的人,由内而外的“冷幽默”、娓娓道来的节奏感和思考问题的深度,让她的风格在参赛选手中独树一帜。

在这季比赛中,王一卜主要吐槽了两个现象:一个是“作家普遍有点穷”,另一个是“创作者难以得到理解”。“它们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互为因果——要是文学能得到更多的理解和关注,作家也就能富裕些;如果创作者全去迎合风潮,赚得盆满钵满,他们此时写出的东西往往不愁得不到理解。”

出版的境遇也是如此——要是那些记录社会发展、谱写人类文明的优质好书能得到更多的理解和关注,出版业就能富裕些;如果出版方全去迎合风潮,赚得盆满钵满,他们此时出版的东西往往不愁得不到理解——却磨灭了出版人以智识和眼光甄选人类文明结晶的价值。当然,兼具品质和市场的“白马型”图书不是没有,只是凤毛麟角,大多数作品都需要出版人在二者之间斟酌,寻找平衡。

为了走出这个怪圈,王一卜从她说脱口秀的经历中总结出一点经验,同样适用于出版人。“对写作者而言,说话不是难事,我们擅长滔滔不绝地输出观点,把人讲得晕头转向。但用幽默的方式去输出,也许就没有那么容易。凝练的语言更能制造‘笑果’,因此脱口秀稿比普通发言稿更要求字斟句酌。”反观出版,当出版人向读者推介一本书时,只顾滔滔不绝地讲述这本书承载了作者和编辑多少心血,读者听了可能会昏昏欲睡,而如果放弃堆砌华丽辞藻,用凝练幽默的语言讲讲读者为什么需要这本书,或许这份精神餐点才会变得更适宜入口。

问题在于,如何将语言训练得凝练幽默?王一卜的诀窍是转换视角,站在观众的角度审视自己的语言。“在许多受众心里,文学比较阳春白雪,脱口秀则‘下里巴人’了些。这种观点往往把文学与脱口秀的互动变成一种凝视——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凝视。但这个比赛把凝视变成了对视,它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话。”在“平视”的关系下,一切从上至下的灌输和说教变得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沟通,甚至给观众留下些辩论的空间,信息的触达才会更直接有效。出版人与读者的关系亦如此。

当然,若一部书的内容因艰深而得不到广泛欢迎,也绝不代表它不值得被创作。对出版从业者来说,让图书变得更诱人,绝对不是曲意迎合,也绝不是一味讨好读者。就像王一卜说的那样:“好作品凭借自身气质赢得尊严,而不是向市场摇尾乞怜——我想那是不长久的。”

轻松点,多一点“冒犯”

参赛选手丛子钰则从另一个角度提取了脱口秀对出版的价值。丛子钰是青年作家、青年批评家、文化记者,他以批评家毒辣的眼光审视“严肃文学”:“就像字面上的意思那样,它太严肃了,不好笑,所以也不通俗。”

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既要有先天之下之忧而忧的严肃文学,也应该有狂欢的、充满想象的笑话文学。“比如在当代作家中,刘震云的作品通常是好笑的,比较年轻的作家里,石一枫的作品也属这一类。如果文学作品总是苦大仇深,可能很多年轻读者读着读着就放弃了,因为不够好玩。”在这点上,丛子钰认为文学应该向脱口秀学学,学习如何放轻松,让读者阅读的时候也能感到宣泄,感到爽。

而在作家石一枫看来,文学与脱口秀并不存在天然的界限,优秀的脱口秀文本本身就是一种讽刺现实的文学。讽刺现实的精彩程度,关键在于敢不敢“冒犯”。

脱口秀本身就是冒犯的艺术。诗词赏析作者、《中国诗词大会》第四季冠军陈更在文学脱口秀中辛辣地吐槽了从“腹有诗书气自华”向“腹有诗书财自发”转变的唯利是图的社会风气。她认为,脱口秀中的诚恳、洒脱、犀利是值得文学借鉴的。王一卜也谈道:“当脱口秀演员调侃某个现象或者群体时,其实在提供一种阅读的视角,展现表达异议的决心。”开始说脱口秀以后,王一卜也发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更勇敢的文学创作者与翻译者。“不再那么畏手畏脚——最多被人笑一笑嘛!”

出版亦是如此,很多时候,这个行业显得太恢宏、严肃、正经,以至于业内和业外之间好像砌了一堵墙,业内人抱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业外人却不解我们缘何固执、又为何愤怒,导致出版和读者的关系越来越背离。这时候,不妨放轻松,面对读者,换一种沟通的角度,多一点冒犯精神和娱乐精神,多一份表达异议的勇气,这样无论是发掘选题还是营销策划,甚至是带货直播拍摄视频,都不再被沉重的思想包袱束缚——最多被人笑一笑嘛!

读者思维排第一位

脱口秀对出版更大的启示在营销思维的转变。营销编辑通过什么语言和手段来表达、推广图书,才能让它有效到达每一位目标读者?在这方面,脱口秀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示范。

参赛选手令狐秒就拿“四大名著”开“涮”:“我总结,四大名著是四块石头引发的血案。《红楼梦》的石头是女娲补天的通灵宝玉,《西游记》的石头是受了日精月华孕育了孙悟空的石头,《三国演义》为了争夺一块叫玉玺的石头,《水浒传》则是洪太尉撬开镇妖魔的石碑。所以说四大名著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石头历险记》。”

这样对“四大名著”刁钻的调侃,令大赛评委、《收获》主编程永新耳目一新:“让图书有效到达读者,需要新颖的角度。每年读书日,出版人都在告诉读者读书有多么重要,但这种宣讲的效果,可能就不如‘四块石头’这种段子更直接有效、风趣幽默。”

人民文学出版社古典文学编辑胡文骏对此还做了知识点补充:“四大名著其实都是很接地气的经典,当中有很多脱口秀元素,比如,《西游记》中猪八戒讲过很多谐音梗,《红楼梦》中林黛玉的‘怼人文学’则比杨笠、李雪琴早了300 年。”

参赛选手治辰也特别强调了“观众思维”的重要性。治辰是文学评论家、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也是脱口秀大会第一季的亚军,本季夺冠的热门人选,他认为:“文学诚然是作家的智力创造,但如果只是孤芳自赏,那文学的天地就会越来越窄。”对此,筱墙博士所见略同。筱墙博士研究的是环境科学,目前在科研机构任职,业余撰写科普文章,也是一名诗歌爱好者。她认为,好的脱口秀作品,一定是经过与观众反复沟通,根据反馈打磨出来的,内容从业者都应当具备这种及时收集反馈的能力。

正如程永新所言:“如今传播文学的媒介越来越丰富,有网络、影视、图书、期刊,甚至脱口秀也成为传播文学的媒介之一。而每年仅图书的出版品种就有数十万之多,读者的选择权极大自由,如何吸引读者的注意力,让他偏偏选中你出版的这本书?这中间有大量的工作需要营销人员去推动。而对于大多数非专业读者来说,产生愉悦感就是决定他们做出选择的重要因素。”

脱口秀是一种愉悦的方式,读书也可以像脱口秀一样,给读者带来愉悦感,关键在于图书营销如何通过提炼书中有趣的内容打动读者,就像脱口秀演员如何在无聊的生活中挖掘笑点一样,这需要细嗅蔷薇的感知力和敏锐的观察力,并将其凝练为有趣的语言传递给受众,这是每一位出版从业者应该向脱口秀演员学习的地方。

程永新坚信,文学像水一样,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作为一种精神产品,文学与音乐、绘画、影视、脱口秀一样,是当代精神生活的必需品。当代人之所以对文学疏忽,不是不需要文学,而是文学的传播渠道和传播方法滞后,让文学掉了队。打通文学与读者的沟通渠道,恰恰是出版人的价值所在,只有这样,读者对于文学的需求才能被挖掘、被满足。

腾讯新闻文化频道主编、“文学脱口秀”项目发起人 王姝蕲

“我想脱口秀或许是视频时代可供文学生长的一小块试验田。”腾讯新闻文化频道主编、“文学脱口秀”项目发起人王姝蕲表示,“因为脱口秀与文学本就同根同源。”在程永新看来,文学与脱口秀的结合,不是良家少女被劫持,更像是脱口秀“女侠”拯救了“白面书生”,颇有点浪漫意味。而这种浪漫也体现在了播放第二季文学脱口秀大赛的元宇宙梅书店中——滑动腾讯新闻的H5 可看到浩瀚星空中飘浮着本届文学脱口秀大赛所提及的图书书单,如“四大名著”、《局外人》《老人与海》《挪威的森林》等,也可以在QQ 阅的专题中阅览电子版,这是脱口秀“女侠”留给文学和出版的温柔。

未来,文学脱口秀比赛还会一直办下去,王姝蕲发出邀约:“期待与实体书店合作,为文学脱口秀提供持续的、常态化的开放麦场地,共同打造一个文学爱好者周末聚会的新去处。腾讯新闻作为媒体平台方,也期待与传媒公司合作文学脱口秀综艺节目。”程永新则希望通过这种喜闻乐见的形式拉近文学与读者的距离,“文学脱口秀能让读者更加了解作家、编辑等文学从业者的心声,同时,文学也丰富了脱口秀的内涵,这是双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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