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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远方及其乡村叙事

2022-05-30郭守先

雪莲 2022年8期
关键词:樱桃花樱桃园樱桃

远方本名李巧玲,系青海作协会员、乐都网络作协副秘书长,是“青海读书”“西海人文地理”“香落尘外”“昆仑文学”等公号推出的农民专栏作者,多次获“青海读书”、《柳湾》等媒体征文奖,2020年获青海读书会十佳“好作者”奖,2021年获青海读书十佳“新锐奖”。我曾协助撰写过颁奖词,颁奖词云:黄土地的女儿,沐浴在阳光下,和清风明月为伴。在田间地头的劳作间歇或宁静的夜晚,以自然质朴的创作风格,以每月两篇的勤奋笔耕,描写身边的故事,感悟人生的况味。这些逐梦远方的篇章,使远离家园的读者切实感受到了浓浓的乡土气息和生活的芬芳。

虽然撰写颁奖词时,远方的作品我读得并不多,但应景急就的这则百字颁奖词,可以说基本概括了远方作品的风韵和特色。令人欣喜和感佩的是,在“青海读书”《海东日报》《中国土族》等媒体编辑的激励下,她一发而不可收拾,曾创造青海读书1个月推送6篇作品的记录,转眼一本近20万字的散文集便发送至我的微信,并拜托我起书名、写序文,看样子我就像庄稼地里的麦秆,已经被远方这个打碗花缠上了,但我并不介意这种“缠”,反而倍感欣慰和激越。

远方家有一块两亩见方的樱桃园,是当下远方的“工作室”,松土、施肥、浇水、除草、除虫、驱鸟、掐心、剪枝、疏枝、吊枝、治病、采摘、销售,一年四季她基本上在这里穿梭,情动于衷,她也写了好几篇关于樱桃的散文,且最见功力:

“清明节前后,天蓝蓝、地绿绿。樱桃树上结满了密密匝匝的花苞。最初只有麦粒大,渐渐地大起來、饱满起来。开花时节,一个花苞里面竟然伸出了四个小花朵。大自然太神奇了。五瓣的花,洁白如雪,和梨花极其相似,一般人难以分辨。梨花的白有点耀眼,樱桃花的白比较柔和。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樱花开。站在银装素裹的樱桃树下,我想象着一个月后,累累果实压弯枝头的情形”。

“清晨,乡间的空气格外清新。缓步行走在乡间小道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浏览着遍地的青翠,心情十分愉悦。路边各种野花争奇斗艳,黄的、粉的、紫的,各色花样应有尽有。阳光照射着村北大片的樱桃园,树木显得更绿,果实显得更艳,半红的樱桃像少女害羞的脸庞,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成熟的樱桃,透明一般,几乎能看见里面的水分。这些带着露珠的果实,像刚刚沐浴过的少女的脸蛋,也像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玛瑙。抚摸着它们,喜悦之情油然而生,成就之感在内心荡漾。这,就是我的樱桃,我的樱桃园”。

她写樱桃,不仅写樱桃花开的赏心、樱桃红了的喜悦,也写樱桃花遭受霜冻,前功尽弃“一屁股坐在树底下,望着天空发呆”的泄气,还写耐旱樱桃意外被小雨亲吻,雨滴一声声落在阳光板顶,却像打在心上的无奈。与此同时,文朋师友也写她家的樱桃,譬如“青海读书”执行主编刘志强写的《李巧玲家的樱桃树》,中华诗词协会湟中工作站站长史哲写的《旱地湾的樱桃》。文朋师友提起她不说写作就说樱桃,因为在樱桃花开红果盈枝的季节,大家都愿意去她家的樱桃园休闲,并热心帮助她推销樱桃。樱桃是她安身立命的主要经济来源,樱桃园是她走向远方的胎衣之地。如果朱之文是“星光大道”的“大衣哥”,那么她就是“青海读书”的“樱桃妹”。青海“花儿”有唱词道: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不开。用远方通俗的话说:樱桃树对光热、气温、水土、肥料要求比较苛刻,不易成活,却容易生病。管理好一个樱桃园,非常不易,需要腿勤、手勤、眼勤……其实写作也一样,不经一番寒彻骨,哪有“樱”花扑鼻香?用“樱桃花开”来隐喻远方散文写作阶段性的成果再恰当不过,当然我也想过用“樱桃红了”这样更喜庆的书名,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她的第一本散文集、是处女作,80年代出生的她,还有很长的文学之路要走,为了给她留一个宏阔的生长和发展空间,我想还是用“樱桃花开”比较好。

虎年三月,阳光明媚,不少杂志按照惯例,又开始做女作家专辑,在这样的日子里,读远方叙述的乡村的那些事儿,既可向妇女节致敬,也可使逃离乡村生活23年之久的我,对昨天的甘苦进行一次全面的回味和反刍,这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通过品读,我对远方及其乡村叙事,有了比撰写颁奖词时,更多的发现和感知。

远方虽然生于80年代,但与郭艳等代际作家研究的80后写作者有着本质的不同,代际作家研究的80后写作者指的是对城市物质主义适应和接受的一代人,而远方的童年和少年一直在需要到小河上游挑水或抬水的乡村度过,就读的初中和高中也都在离村庄不远的小镇上,那时青海的小镇城镇化程度也并不高,后来由于家庭原因,不似韩寒叛逆的她,没有读完高中就辍学了,就回到乡村开始为生活奔波了,除了种庄稼,她先后挖过药材、开过商店、搞过餐饮、种过韭菜、养过母狗,体验过新疆采棉花和格尔木、江苏、广州等地务工的打工妹生活,只是由于时间短暂,没有步入打工文学一族,她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要生存下去特别难”。回到乡村生活的她,虽然不再像祖辈、父辈那样埋头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还可以有逛水峡、浪青海湖、看门源油菜花、穿越最美扎碾公路的闲暇,但与祖辈和父辈一起生活,他们的生活印迹和故事,无法彻底从远方记忆里清除。出入乡村田舍的炊烟,无法拒绝家长里短、耱地播种、守水碾场的生活,于是就有了反映亲情、爱情、乡情、友情的许多有别于代际研究者指称的80后具有的先天的物质和城市特征的写作,这是远方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她没有能够迈入大学校门,但她有了比同龄作家更多的生活阅历;虽然她没有跻身80后写作者的行列,和他们携手呈显“和以往文学全然不同的特质”,但她的写作保有了当代鲜活的乡村经验和世情经验。从这个意义上说她更接近于70后,譬如《怀念祖父》《我的父亲母亲》《家有两个活宝》,又如《邻里之间》 《老厨房的故事》 《和水有光的日子》。虽然她的写作也习惯用个人化的小我代替宏大叙事,但深受《辽宁青年》长期滋养和影响的她,并没有文化断裂和用空幻的想象进行散文创作的问题,呈现给读者更多的是对传统社会温情脉脉的眷恋,以及对城市生活的倾情向往:“如果乡村是一种热闹,那么城市就是一种繁华;如果乡村是广袤大地上的一颗夜星,那么城市就是一轮明月”。她在《走进省城的少女》一文中明确表达了对城市生活的憧憬。她侃乡村的那些事儿,不像一些远离乡村和乡土的作家,浓墨重彩,非要绘出一个柳暗花明的乡村乌托邦来不可;也不像被思想和主义浸透的学者型作家,挖地三尺,非要寻觅出一个微言大义来不可。她侃乡村的那些事儿,就像乡下的妹子用手机拍摄的照片和视频,尽显生活的镜像和本色,就像小时候我们将绿萝卜一切四块,撒上一抹盐、浇上几滴油,就与馒头交替朵颐,属于原汁原味的那种。她既不掩饰情窦初开的羞涩,也不粉饰土地抛荒的隐忧,更不回避乡村生活的清苦和婚恋生活的甜蜜。她的作品大都在2000字左右,一般先开门见山围绕主题进行集中叙事,结尾再进行画龙点睛式的情感抒发和感悟提炼,喜怒哀乐如山泉一样清纯流泻,当属自然主义的乡土类写作。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乐天知命、热爱生活、知书达理,她说“只要我们活着,就是生命在闪闪发光。不要去羡慕别人,别人正在羡慕我们。”她还说“每只羊嘴底下都有一把草,生活处处充满绿意葱茏”。她在文章中从不怨天尤人,更多的是善解人意和通达知足,乡村那些并不起眼的琐事,经她几笔素描般的勾勒,便生机无限、趣味盎然。譬如《家有两个活宝》中写孩子闹腾的那一段:

“两个孩子的家庭,是‘幸福的家庭。每天早饭和晚饭,就如两次潮水一般。先是孩子们说饿了,催我早点开饭,一边又抢着搬凳子,爷爷的,奶奶的,爸爸的,妈妈的,我的,弟弟的。哥哥说,‘我坐这儿!弟弟说,‘我坐这儿!两个人你推我,我挤你,互不相让。我给他们调解,说好话,但是,有时候他们很固执,我也不耐烦,大声地叱责他们,叱责不管用,我的巴掌就落在了他们屁股上。于是,小的那个比较爱哭,就开始哭了,大的坐好了,局面才算定了。接着两个人又都要大碗吃饭,这个说红筷子好,那个说黑筷子好;这个不要土豆,那个嫌面条多。刚开始我照例说好话,小朋友不能挑食,对生长发育不好之类的,有时候他们不听,有一次小的还把碗推下了桌子。我是个暴躁的人,不用说,用老法子将他们制服了。吃完了,离开凳子,桌上是饭粒呀,汤汁呀,骨头呀,筷子纵横着,像一块花花绿绿的地图模型”。

又如《童趣》中写耱地的那一段:

“有牲口的人家耱地时,给牲口套上拉板、围脖,把耱子连在后面,人站在耱子上叉开腿,尽量踩在耱子的两头,两手紧紧拽住牲口的绳子,驱赶牲口来来回回地耱。没有牲口的人家,一般是男人来耱地的。八九岁的娃娃就有了坐耱子的机会。坐耱子,几圈之后,头晕乎乎的,但其乐无穷。有的娃娃小,体重轻,大人耱子拉快了,耱子“嗖”地从屁股底下抽走,娃娃后仰躺在土地里。大人娃娃笑作一团,大人劳累的身体解了乏。再就是坐耱子遇上干胡墼或者大石头,屁股被颠簸得生疼,娃娃从耱子上滚下来坐在了地埂上,任你怎么哄再也不愿坐耱子了。不过这不要紧,大人们有的是办法,去河滩边捡几个扁石头或者装个土袋子放在耱子上,继续耱地”。

文论家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曾对作品内容和形式提出过一个基本要求,即情深而不诡,风清而不杂,事信而不诞,义直而不回,体约而不芜,文丽而不淫。远方的散文虽然与追求人文精神的文化大散文、追求诗性畫意的美文无关,但基本切合刘勰的这一要求,并通过身体力行彰显了本土80后写作的多元性和独特性。我想这也是她先后荣获青海读书会十佳“好作者”“新锐奖”的原因之所在。但我想从“好作者”晋级为“好作家”,远方还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像我们打乒乓球,不能只会推挡和单打,还要学会搓球、滑板、削球、扣球、弧旋球及女双、混双等各种打法,还要懂得加碳球拍、纯木球拍以及长胶、反胶、正胶胶皮弹性和特点,非如此不能进入专业乒乓球运动员行列。

各位文友,如果您不幸被生涩的理论和不知所云的诗文搞得眉头紧锁、胃口全无,列为看官,如果您不幸被都市快节奏生活搞得焦头烂额、身心疲惫。请您不妨打开《樱桃花开》,嗅一嗅乐都旱地湾远方樱桃园的芬芳,看一看当代乡村社会的蓝天白云及其生物,尝一尝远方奉献给我们的乡村美食和本地果蔬,接一接河湟大地乡土文明的原生气息,生命或许会为之一振而重现活力、再出发,是为序。

【作者简介】郭守先,1969年生,青海乐都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青海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历任《青海税报》编辑部主任、青海省作家协会委员、《高大陆》文化经济季刊主编、海东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等。著有诗集《天堂之外》、文集《税旅人文》、评论集《士人脉象》、随笔集《鲁院日记》、文学理论专著《剑胆诗魂》等。作品曾获第四届青海青年文学奖、第三届全国专家博客笔会优秀奖、第二届青海文艺评论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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