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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武汉吃早餐

2022-03-17谈重庆

中学生百科·悦青春 2022年2期
关键词:豆皮热干面汤汁

谈重庆

在学校的时候,回武汉过早是我最渴望的事情之一。其实过早对于这个城市而言,并不仅仅是“吃早饭”那么简单,更是代表了它的生命力与活力。无论刮风下雨,武汉人坚持过早的背后,都是一种对于生活“不服周”“不信邪”的胆气与倔劲。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武汉这么有江湖气的城市。

天刚蒙蒙亮,大小早餐店里就有了络绎不绝的身影。食客们嘈杂的交谈声、锅灶上方氤氲的雾气、早餐店逼仄的空间里弥漫着的香味,构成了一天的序章。无数人带着惺忪的睡眼走进来,一碗面下肚,便获得了满满的元气。武汉话里,吃早餐被称作“过早”,而武汉人的一天,就是从过早开始的。

身处长江、汉江的交汇之处,武汉自古便是舟舸汇聚、商贾往来之所。自汉口开埠通商以来,武汉更是成了对外贸易的一个重要支点。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在这方水土上来来往往,留下自己的印记。因此,武汉孕育出了独特的码头文化。而这种码头文化,也催生出了独有的过早文化。

不同于广东早茶的慢条斯理,武汉人的早餐永远在快节奏中进行。一碗热干面从下锅到做好不过几十秒钟。对于曾经工作时间不确定的码头工人,即食即走、分量充足的热干面成了填饱肚子的第一选择。如今赶时间的学生和上班族也大可端起碗就走,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风尘仆仆的行程之中,一碗温暖的热干面可以充实空虚的胃,也能够抚慰匆忙的心灵。

出了湖北之后,我才发现一边走路一边吃饭大概是湖北人独特的技能。坐在店里慢吞吞地吃似乎不符合武汉人火爆直爽的性格和快节奏的过早文化。倘若清晨穿梭在武汉三镇的大街小巷,你会发现无论男女老少,都或端着或捧着一份早餐。行进的步伐丝毫不影响他们大快朵颐。无论是豆皮、油饼还是汤面、牛肉粉,武汉人似乎总可以用他们灵巧的手腕做到粒米不掉、滴汤不洒,让手中的食物一点不剩地成为一天最好的慰藉。

全国大概没有第二个城市像武汉一样重视早餐了,也少有城市能给吃早饭赋予和“过生日”一样隆重的动词。无论是40多摄氏度的燥热天气还是让这座城市飘摇的大雨都无法阻止一个武汉人外出过早。武汉人对于过早的重视,也催生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美食。在武汉,“一个月过早不重样”的说法绝对不夸张。热干面、牛肉粉、豆皮、汤包、豆丝、糊汤粉、面窝、重油烧卖……蔡澜把武汉称作“早餐之都”,也是不无道理的。

如果你问一个漂泊在外的武汉人最思念的东西是什么,答案八成是热干面。不同于开遍全国的桂林米粉、沙县小吃,出了武汉就很难见到什么正宗像样的热干面。因此热干面也常常是武汉人舌尖上的乡愁。

金黄发亮的碱面在案板上散发着油的香气,师傅抓起一把放进沸水中,拿一双长筷或者一柄漏勺上下翻动,十秒钟便可起锅。盛入碗中,顺次加入酱油、卤水、萝卜丁、酸豆角、香葱和芝麻酱。顾客接过碗,转身汇入汹涌的人流之中,成為茫茫过早大军里的一员。

把面拌匀,芝麻酱的香气瞬间释放到空气中,挑逗着周围所有人的鼻腔和味蕾。爽滑筋道的面条在舌尖滑过,咀嚼间反馈给你的是唇齿上的充实和灵魂上的满足。绵密的芝麻酱和爽脆的萝卜丁相结合,构成了丰富多彩的口感。一碗普普通通的热干面,每一口下去都是惊喜。

想起高三时,每一个天刚蒙蒙亮的早晨,我都会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从寝室急匆匆地往教室赶。路过食堂的时候,一定会买一碗热干面,一边走一边把面条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走到教室,面也就吃完了。

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一碗简简单单的面条也能让我百吃不厌。高考完离开学校之后,当我再怀想起那个味道时,脑海中浮现出的不仅仅是那一碗热干面,更是每天和同学们的嬉笑怒骂,是高三一年来的点点滴滴。这时我才明白,这种三百六十五天如一日的坚守,也许正是我度过高三枯燥生活的精神支撑。

而武汉人对于热干面的执着,对于过早的重视,也正是对生活的一种坚持。

武汉的牛肉粉也许不出名,但足够好吃。牛肉粉(面)店遍布武汉三镇,家家有特色,但每家都一样好吃而扎实。为了一口心爱的牛肉粉,一个武昌人可以早起一个小时挤车赶到汉口,也可以驱车几十分钟跑一趟汉阳,而声名在外的牛肉粉名店前也总是排着似乎永不断绝的长队。

我家附近有一家老店,叫“龚太婆牛肉粉”,大概我出生之前它就存在了。小学时我就经常屁颠屁颠地跑那去,吸着鼻涕要一碗牛肉粉,再买一根油条或一个面窝,然后坐在旁边开始大块朵颐。

大片大片的牛肉极有嚼劲,和爽滑的米粉一起充满口腔,配上彻夜熬制的汤底——麻、辣、鲜、香!一碗粉让幼时的我得到极大的满足,也让现在的我魂牵梦萦。现在每次回家,我还是会跑到那家破破的店子去。

下粉的人从婆婆变成了婆婆的女儿,当年的小小食客也已经长大,但记忆中独特的味道和满足没有变,心中眷恋不舍的情怀也没变。

来北京之后才发现,武汉人过早的豆皮和别人说的豆皮毫不相干。如果说热干面是味觉上最依恋的记忆,豆皮则是视觉和味觉的双重享受。有人说,“三鲜豆皮是武汉这座城市里最精彩的街头表演艺术”——每家豆皮店门前的大锅后都有一位手艺精湛的豆皮师傅。

用油将铁锅刷得锃亮,舀一勺绿豆和大米磨成的面浆,泼墨般浇一圈在锅上,再把三两鸡蛋磕破放入锅中,迅速摇晃几下数斤重的铁锅,等面浆和蛋液基本凝固成形,翻面,铺上蒸熟的糯米以及鲜肉丁、香菇丁、卤干丁,铲子压实,出锅!

关火后,师傅就抄起一个瓷盘,一块方方正正的豆皮切成若干个小块,又马不停蹄地分装给食客。一锅豆皮转眼卖完,后面排队的食客只能无奈叹气,继续等下一锅。

不过,我小时候排队买豆皮时,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 :“这一锅到底能切几份?”

经历了长江、汉水千年的养育和恩泽,武汉作为水乡泽国、鱼米之乡,自然少不了以鱼和米为主角的早餐。鲜鱼糊汤粉的汤汁里见不着鱼,却有股浓浓的鱼香味——这汤汁由两三寸长的野生小鲫鱼熬制整夜而成。

将鱼剖洗干净,放入锅中,在文火上熬一个通宵,鱼肉、鱼骨全化进一锅浓汤。打开锅盖,乳白的汤汁在锅中微微翻滚,喷涌而出的香味直冲天灵盖。送入口中,鲜美浓香,回味又有点甘甜,仿佛有股生命的气息在唇齿间游走。

糊汤粉里加的米粉是籼稻米磨成浆做成的,和线粉一样细,洁白细长,口感绵密,入口即化,几乎无须咀嚼。米香和鱼香在嘴中交织,让人仿佛一闭眼就能见到鱼群游弋、稻田飘香的江南水乡。

油条是糊汤粉最好的伴侣。把油条掰成寸长,一段一段浸入汤汁。热油条刚出锅,刚进汤时发出“滋滋”声,快速吸满汤汁之后仍能保持酥脆口感。鲜香酥软,妙不可言。一口油条一口粉,油条吃完了,汤也就见底了。

池莉曾经在其作品《热也好冷也好活着就好》里盘点过武汉的早点:“老通城的豆皮,蔡林记的热干面,谈炎记的水饺,田恒启的糊汤米粉,厚生里的什锦豆腐脑,一品香的一品大包,老谦记的枯炒牛肉豆丝,民生食堂的小小汤圆,五芳斋的麻蓉汤圆,同兴里的油香,顺香居的重油烧梅,民众甜食的汰汁酒,福庆和的牛肉米粉……”

实际上,这仅仅只是武汉名气极大的老字号,而街头巷尾叫不出名字来的美味更是数不胜数。油饼包烧卖、糯米包油条、面窝、汤包、欢喜坨、糯米鸡……武汉的过早种类纷繁复杂,但往往又简简单单。平民贵客、贩夫走卒、达官商贾、南北过客皆可在此一停、一坐、一食,无问远近,不论高低。

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在武汉,生活就像过早一样,不求多么精致完美,只求简单踏实而已。

所以,来武汉过个早吗?

(选自清华大学《清新时报》)

编辑/梁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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