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雨岚 上海市北蔡中学

疫情防控阶段学生和家长的焦虑问题日趋严重，来源主要为升学学业、作业成绩、人际交往和家庭关系。由于学校心理健康教育的充分落实，学生大多能够及时觉察自身产生的异常，并愿意接纳各方的帮助，尤其是来自专业的帮助。但家长的接纳程度要远低于学生，部分家长所采取的应对态度和策略影响了学生及时得到干预和治疗的进程，造成家庭内部矛盾的加深，也进一步降低了学生的生活学业水平。同时学生和家长多关注于疫情后社会就业难、新中考政策改革落实具体表现上，反映出家庭整体对学生未来个人发展的极大不确定性，希望得到具体的行动指南。

一、问题的提出

（一）研究背景

何为“疫情防控期间”，两高两部的司法解释并没有相关明确规定。2020 年1 月20 日，国家卫健委经国务院批准发布2020 年第1 号公告，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纳入《传染病防治法》规定的乙类传染病，并采取甲类传染病的预防、控制措施。疫情起始时间以该公告为准，疫情结束的时间届时以国家有关部门宣布疫情结束为准，后各地相继启动应急预案，标志着正式全面进入到疫情防控期间。由于本次疫情还未有明确结束时间通知，故现阶段乃至将来一段时间都将为疫情防控期间。

研究表明，人们面对这样的重大突发事件，自身稳定的内在心理平衡被打破，认知、情绪与行为等可能会出现失衡的状态，即可能产生心理危机，而个体的心理健康水平与其社会支持、应对方式等有关。因此关注疫情防控阶段中学生焦虑状况和应对策略就显得尤为重要。

（二）研究意义和价值

根据上述已观察到的实际情况，结合学生、家长还有学校开展后续教育的需要，笔者拟给予以下几个方面的依据，开展疫情防控期间中学生焦虑状况的调查研究，以便我校教师掌握当前疫情防控期间本校学生的心理健康状态，并给予有针对性的心理健康教育指导方案，起到解决或缓和学生、家庭的焦虑情绪问题。

1.严重焦虑问题会影响学生的正常生活和学习

“焦虑”指代儿童焦虑症的临床表现，其主要表现是焦虑情绪、不安行为和自主神经系统功能紊乱。常表现为上课思想不集中、学习成绩下降、不愿与同学及老师交往，或由于焦虑、烦躁情绪与同学发生冲突，继而拒绝上学、离家出走等。学生在校投入学习的前提是保持身心健康稳定，长时间严重的焦虑情绪没有得到干预或者舒缓的话，会造成心理问题，进而影响到学生的正常生活和学习，这对学生本人、家庭和学校，乃至整个社会都会产生不良影响。

2.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发生背景下，焦虑情绪问题变得更为普遍和突出

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发生背景下，即使是国内疫情基本稳定，陆续还有零碎疫情发生的现今，生活都不能全然恢复从前。以家庭为单位来看，所有人都直面了学生在生活和学习上一系列被动剧烈的变化。疫情防控期迟迟不能结束，使得焦虑情绪在各个层面不断蔓延，给学生、家长和学校都带来了不适应和挑战。据以往研究表明，在疫情期间，中学生群体中确实存在一定的心理危机反应，尤其是在强迫症状、情绪波动性及学习压力感等方面的危机反应明显，这也与“非典”期间的调查结果类似。

3.学生应对策略的选择和效果会影响人际关系

在面对自身的焦虑情绪时，中学生开始更为积极主动探寻产生原因和寻求解决方式，在应对策略数量和选择上会产生一定的变化，同时对人际关系也会依据应对效果产生影响，进而直接影响学生的后续学业、个人发展，乃至身心健康、安全的发展。已有研究显示，中学生的应对方式、社会支持情况与其心理健康水平密切相关。

4.家长对于学生焦虑问题产生的应对态度和方式会影响问题的改善

在学生焦虑情绪问题频发的现状下，家长对问题的认识、应对态度和解决方法的选择，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问题的后续缓解或解决。错误的认识和解决方法会极快地将问题扩大至整个家庭内部，造成互相间的传染，形成不健康的家庭氛围，造成学生焦虑情绪问题的恶化，直接影响家庭成员、学生的身心健康乃至个体生命安全。

二、调查方法

（一）调查目标

通过专业量表进行普筛，了解当前疫情防控期间在校中学生的焦虑水平现状；对检出焦虑的学生进行进一步访谈调查，探究焦虑情绪对学生的具体影响和存在问题。通过比较、分析，提出有针对性、符合学生心理需要的心理健康教育方案，以期改善检出学生焦虑情绪状态。并指导家长做更好的学生焦虑问题的辅导工作，以顺利应对当下疫情防控期间所带来的难题。

（二）调查方法

采用症状自评量表SCL-90和中学生心理健康测试两份量表进行调查测试，通过交叉比较的方式，筛选出两次测量中符合中度以上测试结果的学生，作为重点调查对象。

采用访谈形式，对检出焦虑的学生进行深入调查，通过焦虑来源、表现形式、影响程度、应对策略选择和人际关系的变化五个角度进行研究和分析。对检出学生的家长进行学生焦虑情绪问题的调查，收集相关信息并进行分析。

（三）调查对象

全校学生、检出焦虑的学生和家长

（四）调查时间

2020年12月—2021年5月

（五）调查内容

全校学生焦虑情绪现状；检出学生焦虑情绪问题的具体情况；检出学生家长应对态度和策略的具体情况。

三、调查结果与分析

（一）较疫情前有焦虑问题的学生数量明显增多

本次调查基于心理检测自愿原则向学生和家长进行电子测评问卷，共回收得到923 份和898 份有效问卷结果。两份问卷交叉比较参与人员名单后，获得有效参与测评数量为875 份。其中两份均检出轻度及以上焦虑的学生数量为54 人，分布见表1“2021 年1 月”，至调查后期5月时，有15位学生陆续主动表示焦虑问题有所缓解。“2019 年10 月”数据为以往常规普查数据，“2020年5 月”为返校复课后的筛查数据结果。可以看出返校复课后，的确检出数量有明显增多。根据已有的研究表明，中学生居家期间情绪状态总体上稳定，也有部分学生有担心、迷茫、焦虑的情绪，主要源于延期开学、线上学习，学生担心自己在家自控力不足、学习专注度不够、网课的学习效率较差等原因。初三学生普遍对中考是否延期感到焦虑，可见重大突发事件与焦虑情绪有着密切关系，而增长最多的是2020 学年第一学期期间，即进入到常态化的疫情防控阶段。

表1 2019年10月至2021年5月各年级检出焦虑问题学生数量汇总表

（二）学生焦虑主要来源于学业，新中考改革如何落实成为学生和家长焦虑来源

通过对检出学生焦虑情绪问题的具体情况进行访谈，依据年级进行分类统计，如表2 所示。其中需要说明“作业成绩”主要是作业完成、作业对错情况和考试成绩等问题的集中表述，而“学业成绩”则更侧重学业、毕业升学考试等相关问题的表述。

表2 学生焦虑情绪问题来源

在访谈中，笔者发现，无论是学生还是家长，其主要的焦虑来源与学业成绩和作业有关系，提到较多的有每天作业时间长，包含有书面作业、口头作业（需要大量准备后发到网络上）以及当天网络补课布置的作业，甚至还有家长的加练作业，以此引发学生对不能准时、尽早完成作业的焦虑。对于预备年级而言，由于2020 年居家学习后近乎直接升学的经历，使得他们出现更高比例的由不能合理分配游戏娱乐时间而导致的习惯问题。这个现象一方面是学生主动造成的，也有些是作为逃避前期焦虑的手段，另一方面是家长和学生对于合理分配时间有认识上的分歧。不少学生和家长在访谈中提到了因为新中考政策，较以往更难以考入理想高中，目前只能通过额外上更多课程缓解焦虑，但在比较中反而更为焦虑无措。普遍提到关于改革政策具体如何落实和操作，迟迟没有准确的说法，使得家长和学生无法提早做好准备，知道得越早，想得越多，愈加焦虑紧张。

（三）重度焦虑学生对解决问题缺乏信心，回避与成年人进一步交流

学生在焦虑的表现形式则如图1 所示，与成年人焦虑障碍症状没有明显差异，但其中有一点“不愿与人交流”略有不同，具体表现为对成年人的对抗上。尤其是笔者还是教师的身份，使得重度焦虑的学生在访谈过程中不愿再多去谈论。学生多有提到“说了也不能实际解决问题”“家长不肯听”，而对应的学生家长则在后续访谈中也出现“回避”问题的现象。这样的回避使得学生焦虑问题有很强的隐蔽性，不能及时干预而使得问题严重化，不利于后续的治疗效果，矛盾也愈加突出不可调节。而“不愿来学校”则验证了前人的研究，即长时间的居家学习使得学生对于学校生活感到陌生，因为担忧环境安全和担忧自己能否快速适应返校课堂学习而产生焦虑。

图1 学生焦虑表现形式

（四）学生对寻求专业帮助接纳程度较高，家长则更倾向于优先家庭内部解决

如表3 所示，在面临焦虑情绪影响生活学业的现状下，学生和家长在应对策略选择上有部分不同，但都会倾向对内积极自我调整，对外寻求他人的讨论和倾诉，大部分都体现了想要解决问题的倾向。值得注意的是，学生“寻求专业帮助”策略的数量高于“与老师讨论”和“与父母讨论”，而家长“寻求专业帮助”策略则在所有积极应对策略的最后顺序，且数量明显少于前4 种。可以看出学生对专业帮助效果的认可和期待，反之家长则更希望优先在家庭内部解决问题。其中选择“无应对”策略的学生则表示，前期尝试过提到的积极应对策略，但是效果甚微或者起反效果，亦或者不被家长允许采纳，例如前往医院、持续服药等，最后采取“无应对”策略来保持现状不恶化。另外，由于不是所有检出学生和家长都愿意配合本次调查，因此对拒绝的也标注为“拒绝帮助和沟通”。

表3 学生、家长焦虑情绪应对策略选择

（五）多数家长仍持否定或认识偏差的应对态度，不能与学生达成一致共同应对

与学生积极认可自己处于焦虑困境需要得到专业帮助的态度相对应，家长对学生焦虑情绪问题的否认占

比则高达56%，很多家长表示自家孩子“想太多”“表演”“博取关注”“不想学习”“偷懒”等评价非常容易脱口而出。即使有28%的家长能够认可自己孩子正处于困境，也大多觉得“可以自己克服”“没那么严重”“我们为他已经做了很多”。只有16%的家长表示愿意与学生一起渡过难关，对寻求专业帮助、前往医院等方式表达出积极意愿或已经采取行动，而这部分家长对应的学生的焦虑问题情况得到稳定或者改善。

表4 家长应对学生焦虑情绪问题的态度

四、对策与建议

（一）与家长相比，学生对自身异常状况的敏锐度较高，主动寻求专业帮助和求助医院的意愿较强，这得益于学校持续的心理健康教育对常见心理问题的关注和筛查，以及对应问题时可采取策略的反复宣传。学生的正确认识，有利于帮助学校及时筛选出需要干预的学生，约谈学生和家长，尽早介入去缓解和解决学生、家长困境，以避免问题隐蔽积聚，造成问题严重化、困难化。因此，学校教育还应继续加强面向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和干预方法的宣传。同时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检出学生中的部分家长，对心理健康问题的认识存在偏差，要么轻视问题，要么回避问题的存在，导致采取的应对策略不恰当，或者策略的实施不正确，致使问题加剧，家庭内耗。因此需利用好家长学校、公众宣传媒体、社区资源等对家长进行足够的学生心理健康问题教育，提高重视力度，规范科学看待问题的能力。更值得注意的是要给家长足够简单明了的操作步骤，减少冗余的科普内容。例如指导学生和家长挖掘和合理使用具体的社会支持资源，让他们能够在处于困境时，明确知道如何求助，以及向谁求助。

（二）2020 年开始的疫情防控阶段，使得整个社会对未来发展都产生了不确定性。具体表现在家长自身或者听说身边人面临就业危机，朝不保夕的职场现状，让家长希望学生能够在学业上有更稳定、更好的学业水平，以保证个人发展顺利。家长也有表示希望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减少失败的次数，取得最大收益。而疫情迟迟不能结束则放大、延续了这个社会恐慌。与此同时，在这个时间段，新中考政策变化同时进行，学校虽早早对家长做好了信息的及时通知和解读，但是家长对政策具体落实后会产生的招生结果心里没有底，而这个焦虑则也持续发酵了2 年（以2019 级学生家长为例）。对未来求职就业和升学学历两个对个人生涯发展影响很大的要素都没有明确的方向时，家长就容易跟风抱团，给学生加上更多他们认为有用、有必要的补课，相互之间传染焦虑情绪，并向下影响到学生。家长普遍认可“不要和我说这么多政策，只要告诉我们具体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就够了”，这样的思路有助于他们按部就班获得既定结果，更能够稳定情绪。另外，其中是否有补课机构推波助澜的影响，在本次调查中未涉及。

（三）检出有焦虑问题的学生在实际学业和生活中，面临有比较明显的人际交往困境的问题，尤其以女生居多。这需要学生本人、学校老师和家长能够及时觉察、正确认识和干预治疗。目前由于社会面向该类学生和家庭的支持资源数量有所增长，但是提供支持的一方力度有限时，支持方相互间信息闭锁，不能够及时沟通互相协同支持。加上青少年本身的社会支持系统较少也薄弱，就需要加强他们能得到的社会支持力度和专业度，扩大提供支持的数量，提供值得信任的社会支持资源。现在虽然提供并积极宣传了校内、区级乃至市级的心理疏导、咨询的求助电话和邮箱，以及线下咨询辅导的渠道，然而还有部分学生尚不能自由使用，如没有足够的个人时间、安全隐私的空间或者工具可以进行联系，甚至是不能得到家长的支持和陪同前往专业场所，以致学生即使已察觉问题，想要跳过家长和学校得到专业干预和治疗，也不得成功，反而拖延了干预治疗的时间。

（四）鉴于在筛选和访谈过程中，部分学生和家长的发言因面向笔者，存在真实性偏差。例如，笔者也有通过其他渠道得知检出学生的家长和学生焦虑来源于摇号失败进入本校，但一直未接纳现状，未调整自身认识而导致的适应困难。在学校干预时，并没有如实反馈有这样的想法致使无法提供有效帮助。因此，本次调查的结果还有因笔者的身份所产生的偏差，这有待于后续学校心理辅导过程中深入跟进和观察，以给出更为准确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