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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家学,开拓创新,守住特色求发展

2022-02-12

祝您健康·养生堂 2022年2期
关键词:针灸医生

整个世界史上鲜有如20世纪70年代般充满变革而又影响深远的时代。1971年人类首次在月球上驾驶月球车,并如数百年前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一般扔出了“羽毛和锤子”。1972年尼克松访华,1974年布林顿森林体系体系瓦解;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中国走上了“改革开放”的道路。1979年中美建交,同年苏联的军队冲进了“帝国坟场”……在这些足以影响世界格局的“大事”夹缝之间,一件1971年发生的小事却让东方神秘的医学技术获得了全世界的关注。

针灸现在已经是传统中医,更是我国在世界上的一张名片。而追溯世界针灸热的源头,往往都会追溯到1972年尼克松总统访华,而真正的源头其实是1971年的“美国记者针灸事件”。当时美国纽约时报记者詹姆斯·莱斯顿受周恩来总理的邀请赴北京采访,已经听闻基辛格秘密访华的莱斯顿为“大新闻”留好了纽约时报的头版的位置。但由于行程安排,莱斯顿晚于基辛格到达北京,错过了这次“世纪新闻”。也许是情绪焦急或是水土不服,他患上了阑尾炎,住在北京反帝医院(今北京协和医院)。手术后的莱斯顿出现了阑尾炎术后的常见并发症——腹胀,一位医生就向他推荐了针灸。詹姆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充满“异域风情”的特殊疗法,好奇战胜了恐惧,欣然接受了。

于是,詹姆斯的手、脚被扎上了4针,还接受了艾条熏蒸,腹胀迅速地缓解了。这让莱斯顿十分惊奇,正好预留给的新闻版面还空着,他便如实记录了这次在北京接受手术的过程,作为纽约时报的头版新闻做了报道(1971年7月26号)。当日纽约时报的头条正好是被高度关注的阿波罗15号顺利升空,而就在头条下方的一小块区域中,刊登了名为“现在告诉你我在北京的手术”的记述报道(第六版中做了详细的报道,还有医院实施针灸治疗的照片),引起巨大的轰动。当时中美的民间交往已经中断了数十年了,中国的一切在欧美人民眼中都十分神秘,这样就掀起了针灸的热潮,针灸被一度称为“东方魔术”。

向我们讲述这一故事的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程氏针灸第4代传人程凯感慨地说道:“程氏针灸与针灸走向世界的过程是密不可分的,几代人都做了许多的努力,也就是在那个新闻发表的第4天,我就出生了。”

程氏家族自医派创始人程震黌始便历代行医。程震黌先生与清代名医吴鞠通后人交往甚密,深受当地医道儒界名人陆慕韩、汪小川等的影响,便弃儒向医,乃朝儒夕医,除私塾教授中医中药外,还时常用针刺艾灸、刮痧拔罐、偏方验方等服务乡邻,被半途尊为“先生郎中”。程凯的祖父程莘农20世纪50年代初期考入江苏省中医进修学校,跟随江阴针灸大家承淡安学习,仅半年时间就转任针灸教研组组长,由一名针灸学员成长为针灸教员,也奠定了程氏针灸的针灸理论与技法基础,此后更是成为中国工程院医药与卫生工程学部首批院士、当时针灸界唯一的工程院院士。而其父程红峰,也接过了程氏针灸的传承衣钵,进入中国中医科学院从事针灸研究工作。

程凯坦言,从出生那天开始,前辈们就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祖父程老是针灸大家,家父也从事针灸研究,母亲从事中医专业的教学管理工作,叔叔也是中医医生。”这样的家庭除了知识的熏陶外,更是向程凯直接地展示出了一条明晰的道路,久而久之,程凯好像也就“没有想过走其他的道路了”。程凯回忆:“高考的时候,就报了2个志愿,一个是北京中医药大学的前身——北京中医学院,另一是北京针灸骨伤学院,这是我爷爷创办的一所学校,后来并入了北京中医药大学。”

本科毕业,程凯请教祖父,希望为他未来的道路指点迷津,“程老觉得我可以向两个方向发展,一个是临床,但必须是去基层的临床,这样才能接触到大量不同的患者,会有更深的体悟。另一个选择则是去攻读研究生,程老认为未来中医缺乏高端人才,基层人才需要向上走。”这在当时确实是一个“并不热门”的选择,21世纪初的我国医疗行业就业压力并不大,人才也不饱和,在本科毕业就能有很不错就业机会的情况下,中医毕业生中攻读硕士、博士的比例并不高。“当时我们一个班40多个学生,当年读研究生的就3个人。”

细细思考后,程凯采纳了程老的第二条意见,决定攻读研究生,并且从事学术研究。程凯除了继承程氏針灸学派外,亦师承于杨氏针灸学派。程凯的老师是针灸腧穴大家耿恩广老师,而耿氏则师承于针灸大家杨甲三。“当初杨老与程老一起被调至北京参与筹建北京中医学院,杨老与我祖父的学术思想有很多同源性,许多理论不谋而合,通过这样的学习将自家程老体系,以及杨老的体系相互借鉴、融会贯通了。”硕士、博士连读,成绩优异的程凯连续在北京中医药大学求学十年,也正是这十年,彻底地塑造了程凯的“针灸人生”。

等到博士毕业,程凯早已厘清了未来的方向,将程氏针灸学派的传承发扬视为了肩上的责任,希望能在针灸学术方面精进。6“最适合做这样的工作的地方,一个是在中国中医科学院,另一个便是北京中医药大学了,所以选择就是在大学里留校,希望能将这种学术思想传承下去。”于是,程凯留校任教,进入针灸学院教研室工作至今。

“我的人生目前遇到了两个重大决定,第一是决定攻读研究生、从事学术工作,另一就是2003年筹办大诚中医针灸医院了。”21世纪初,民营的医疗机构还是个新鲜事物,缺乏政策的支持,处于一种“模糊地带”。当时毅然尝试建立医疗机构,不失为一种具有前瞻性的尝试,困难可想而知。“当时很少人做,也很难做,真正下定决心开始还是与程老的思想有关系。”程老认为,中医传承中,师带徒的传承形式具有不可替代性,应该在有中医特色的教学传承方面做出探索尝试。“当时重视这个问题的人很少,但是程老就不停地和我们讲,警醒我们。”程凯回忆道。

师徒传承的教育模式开展,必然离不开跟诊、抄方、师傅手把手教技术这些环节,也离不开一种特定的教学环境。最传统的教学环境就是历代名医的草堂、诊所,名医坐诊、徒弟跟诊,抄方抓药。“我们也想着要去建立这样一种师带徒的传承教育基地,这是筹备针灸医院的初衷。”于是,程凯与父亲以及其他程氏针灸三代传人,开始了对针灸诊所的筹备。2005年,“大诚针灸”门诊顺利创办。

“虽然教学基地成功建立,但这只是一个开始,还有很多的困难需要解决。”程凯认为,给年轻的针灸医生、学生尽可能地构建出良性的生存环境是师徒传承教学模式得以长久的重要保证。针灸是一种需要“手上功夫”的治疗技术。通常来说,中医医师的工作重心在于辨证论治、遣方用药,而不需要过多关注中药炮制、煎药等环节。而对针灸医生来说,辨证辨病、选穴定位只是治疗的第一步,进针角度、深度以及拨动、提插补泻等施针手法会对疗效产生巨大的影响,这些都极为考验手上的功夫,理论学习以外的反复临床实践极为重要。

“针灸医师的技术进步需要长时间的历练,但是刚开始的技术生疏意味着少有患者,患者少则意味着进一步练习技术的机会少,很多学生在学习针灸的过程中会遇到到一种‘恶性循环’,这大大限制了他们的发展。”针灸医生的成长过程十分艰辛,程凯则尝试在“大诚针灸”的培养模式中让青年医生的成长更加顺畅。“这背后我们做了很多工作。程老总是强调‘名师带高徒’,为青年医生提供大量向中医大家请教学习的机会格外重要;我们也不断尝试建立更高效的教学、实践体系,让青年医生有更多的实践机会;同时,还需要改善青年医生的待遇,以便他们能够更加安心的学习、实践。当然,也需要从严选拔,找到确有志向也有相似的知识结构的学生。”

拥有了相对良性的生存环境,技术提升与针灸医生的个人发展进入了相对良性的循环,提出更高的职业要求也成了可能。程凯曾以艺术、艺术品来形容针灸,认为针灸不仅是一件藝术品,更是一种诊疗的艺术,这便是在“匠人”精神基础上对针灸职业的一种更高层次的职业要求。程凯认为,针灸医生的技艺从学习到熟悉、由熟悉再到熟练是典型的“匠人”成长过程,但成为一个“匠人”并不应该是针灸医生的终极追求。“针灸毫无疑问是一个需要匠人精神的行业,但对于已经从业的‘匠人’来说,针灸不一定是他们热爱的事业,如果不能对自己从事的工作热爱,往往意味着重复的痛苦,也很难在技术上精进。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热爱自己从事的行业、化职业为事业,但对于治病救人的医者来说,应该具备对自己从事行业的热爱,建立‘职业、事业、兴趣’三者的同一。”程凯说道:“也只有如此,才能更好地跨过医者成长道路上的一个个坎,获得更高的成就。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变革,营造更好的环境,想办法加速学生们从熟练到热爱过程,让更多的针灸医生更早地进入理想的职业状态。”程凯如是说。

医学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学科,在现代医学百年多的发展中,淘汰、更新了海量的疗法、术式,技术的发展从来不会因为传统、情怀而止步。针灸也受到了现代医学的冲击。程凯一直在思考中医针灸未来的发展,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针灸在整个治疗行业中的位置。

现在医学体系的发展是如此的高速,在此基础上很多针灸原有的适应证、优势病种已经不再。“比如治疗偏瘫一直是针灸的强项,而现在已经有技术在中风急性期有效治疗,预后很不错,没有后遗症期针灸一下子就失去了用武之地。”类似的情况并不鲜见,针灸在很多医院中边缘化程度一直在加剧,程凯对此十分警觉。

从针灸未来发展的角度来说,针灸与现代医学的链接会越来越多,而针灸被替代、替换的风险也会越来越高。如果不能跟上现代医学的进步,找到合适的定位,在很多医学领域中针灸的位置会由重要的治疗方式滑落,变为了辅助、后备军的地位。程凯十分担忧:“现代医学借助针灸的手段、工具,在现代医学的认识与理论指导下,实现一种与针灸高度类似甚至是相同的治疗过程,但这种技术不叫针灸,往往被划入外科、介入科等分类中,这实际上是将针灸优势的内容‘夺走’了。”

程凯坦言,如果这个过程发生在国内,国人获得更好的治疗,推动整体中国医学的进步,自然没有问题。但当外国研究者也将针灸宝贵知识、技术“换壳上市”,那就涉及“中国的原创智慧在世界范围内是否还姓中”的问题。如果我们自己不去做针灸的研究,与各科知识融合发展,那么针灸本身优势的东西最后都会被别人拿走。这丢掉的不仅仅是针灸医师的饭碗,更是中国文化、中国智慧在世界舞台上的话语权。

“有人质疑我们,说这不是要让中医的东西失去传统、全面西化吗?我认为不是,如果我们不去做,会被别人抢先、抢走,那才是全盘的西化了,中医可能在小范围内只能自娱自乐了。而我们做的,既是为了守护传统中医的生命力,也是为了中西医结合进一步发展,在世界舞台上站住脚跟。”

程老生前强调:不做玄而又玄的学术。如果对针灸的认识改变了,技术手段也会发生变化,针灸医生的临床位置、解决问题的能力都会提高。“不要做模糊的医疗技术,而是要做精细化的医疗技术。10年多来我们一直在努力探索针灸在哪些技术层面、哪些病种,哪些病种的哪些病程阶段是确有优势的。”程凯经常与徒弟们强调,不要越俎代庖,千万不要“什么都由我们来做”。“针灸医师应该要去做那些确有优势的,比如说现代医学没有办法,而我们确有方法的治疗。或者现代医学有方法,但是我的方法,性价比更高,舒适度更好的方法,找到针灸技术真正优势、适用的领域,填补别人的空白、提供更好、更有性价比、舒适度的诊疗服务,竞争的优势只能从针灸本身确实存在的价值中得到。”

(编辑    姚宇澄、董    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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