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显斌

1

张宇走进教室的刹那，许子将忙举起手大喊：“这里有空位。”她嘴里嚼着饼干，饼干末飞出来。坐在前面的吴羽摸摸自己的碎发抗议：“饼干末飞到我头发上了。”

许子将“嘁”了一声，不理。

张宇朝这边望了一眼，慢慢走过来，放下书包，低头坐下。

许子将轻声吟诵：“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想到这是描摹美女的诗句，自己竟用在一个男生身上，不由嘎地一声笑了。周敏在旁边笑着更正：“是帅气，是阳光。”

许子将故意大声道：“应该是水莲花。”

张宇没理睬，而是笑道：“同学们好，我是新来的同学，以后请多关照。”

数学老师走进教室，微笑着看着大家说：“张宇同学数学成绩非常好，以后就让他做数学课代表了。”

课上到一半，张宇问道：“你在干什么？”

许子将不满地说：“没看见啊？读书啊！”

张宇哼了一声，问她在看什么书，如此入迷。许子将将书放在他眼前，拍拍封面，是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張宇让她看黑板，许子将傻眼了，黑板上列着一道道数学题。原来，就在她天马行空时，老师已讲了一会儿题。鉴于许子将上课走神，看课外书，张宇决定下课罚她做一道题，结果得了个大大的“0”分。许子将抗议：“故意出难题让我做错。”张宇一笑问道：“1加1等于几？”许子将不假思索地回答：“艾。”张宇有点傻眼，看着许子将，不知她说的啥。吴羽忙解释：“她说‘2，她有点咬舌。”

大家都笑了，张宇也笑了，然后冷着脸问许子将，这样简单的题答着有意思吗。许子将红着脸，这才知道张宇是针对她刚才的抗议提出这么简单的问题的。张宇对许子将道：“你要向周敏学习，以后再走神，仍罚。”

许子将看了一眼微笑着的周敏，轻声说道：“嘚瑟。”

张宇隐约听到了问：“许子将，又在嘀咕啥？”

许子将学着香港警匪片里的话说：“Yes sir！”

等到张宇离开，许子将哇一声大叫，活跃起来，去追吴羽，谁让他揭美女的短。吴羽跑上楼，许子将在后面跟着，拐过墙角，一头撞在一个人怀中，“哗”地一声，一摞书掉在地上。她抬头一看是张宇，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拾！”说完，忙俯身准备捡书，张宇也俯身去捡书，“咚”一声，许子将脑袋重重撞在张宇脑袋上。张宇“哎哟”一声，抬起头望她一眼问：“撞疼了吧？”

许子将摸摸脑袋，一点儿也不痛啊。张宇拾起书，临走扔了一句话：“真‘二！”

许子将火了，回了一句：“你才……”

她说到这儿不说了，伸出手指，在空中悄悄画了两条横杠，表示“二”。恰好张宇回头看见了道：“许子将，干吗？”许子将双手在空中一合，然后放在眼前道：“我捉柳絮，不行啊？也管着。”张宇再次摇头一笑：“咋就不向人家周敏学学，淑女一点啊。”说着，他还特意指指那边的周敏。周敏正站在一架迎春花下，许子将哼了一声道：“矫情，谁不会啊？”说着，她也低头假装嗅一下花，灵光一闪道：“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张宇摇摇头，走了。

2

自从张宇说许子将“二”后，班上很多同学都说许子将有点“二”。许子将说：“你们才‘艾！”在篮球场上，她叫声最大：“篮球给我，快给我。”球到她手上，百分之百投不中。有一次球一飞，反而砸向站在场外笑呵呵看着的张宇。张宇手指一顶，篮球在手指上滴溜溜地转着：“许子将，会不会打球？”许子将得意地道：“试试你会打篮球不！”说着，又跑又叫起来。

张宇无奈地对许子将道：“淑女一点儿，许子将。”

许子将忙请教：“怎么才能做到‘淑女啊？”

张宇问道：“怎么，想做淑女了？”许子将点头。张宇宣扬起自己的“淑女经”：“吃饭嘛，小口吃，别吧唧吧唧的。”尤其走路，张宇认为特别重要，说完自己还扭着腰，迈着碎步示范了几步。许子将“哇”一声大叫起来：“张宇超淑女哎。”大家一听，都嘎嘎乐了。张宇这才知道，自己上了许子将的当。他认为，在淑女方面，许子将已无药可救。

谁知，第二天许子将再走进教室，一袭白裙飘飘，迈着莲花碎步。张宇不久后就发现了：“瞧人家许子将同学，不但不‘二了，还很淑女。”

张宇说完，让许子将现身说法，谈谈自己当淑女的感受。许子将站起来，扭捏着就是不说话。张宇皱眉说：“别扭了，自然点儿，说话啊！”

许子将轻轻说了一句，听不清。张宇说：“你就不能大声点儿啊？听不见。”

许子将又轻声说了一遍。张宇再次傻眼，问大家：“你们听见了吗？”大家都摇着头，好在吴羽在前面听得清楚，忙补充：“许子将说，淑女声音应婉约一点儿。”

许子将不只说话这样，回答问题也这样。她学会了做淑女，还学会了“放电”。说完话，眼睛一眨一眨朝张宇望着，做出“放电”的动作。

张宇没好气地道：“斗鸡眼呀？”

许子将说，自己“放电”还没学熟，决定用一个月时间学，到时候会更淑女更温柔。张宇摇着手道：“许子将，别再学‘放电了，还是恢复你原来‘二的样子吧。”许子将很得意，下课就喊着：“我可以‘艾了。”

3

许子将觉得张宇对周敏很好，吴羽深有同感道，一次放学后，吴羽还看见周敏和张宇一块儿回家呢。许子将睁大眼睛道：“真的？你造谣。”

吴羽发誓：“若有半句虚言，让我在瓜子里嗑出个臭虫。”

放学后，张宇和周敏一块儿走出校门，张宇还背着周敏的书包，被一个“呼”地从后面跑来的人撞一下，肩上书包“啪”地掉在地上，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许子将。许子将假装才发现张宇的样子，道：“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吴羽那小子怜香惜玉呢，准备吓一吓他！”

张宇批评道：“许子将，能淑女……不，能文静一点儿吗？”

许子将答非所问道：“你怎么背着周敏的书包啊？”

周敏也忙一边蹲下捡书本，一边回答：“他是帮我拿一下。”

许子将做出惊讶的样子道：“真的啊？张宇同学还是个‘暖男啊？”正说着，吴羽在后面气喘吁吁赶上来，对许子将道：“许子将，你真‘二啊，不就拉钩吗？你还真做了，把张宇书包撞掉在地上？”

张宇抬起头望着许子将和吴羽问道：“什么拉钩？”

原来，得知张宇和周敏一块儿回家，而且有时张宇还给周敏背书包，许子将就说：“我一定要让他出糗。”吴羽忙问让谁出糗，许子将道：“张宇。”吴羽不相信地道：“不会吧？”说着，他伸出小手指，许子将也伸出小手指拉了一下，就开始跟踪。

吴羽面对张宇的询问，准备说出两人拉钩约定的内容，许子将吓了一跳，忙拉住吴羽说：“快，要下雨了，快跑。”两人一转眼就消失在街道的拐弯处，许子将指着吴羽道：“小子，准备出卖我啊？”吴羽忙發誓，说自己是无心之过，绝不是有意的。如果是有意的，刚才还跟着许子将逃之夭夭吗。许子将点头，表示相信。

星期六晚上，许子将出去玩，突然看到两人从餐厅走出来，一个是张宇，一个是周敏。她忙在后面悄悄跟着，走了一会儿，张宇突然拉着周敏的手跑起来，一眨眼就不见了影子。许子将愤愤地想：哼，想甩掉我，没门儿。她站在那儿左望右望，突然，两个人影在她旁边的暗影里闪出来，一个是周敏，一个是张宇。周敏埋怨：“许子将，是你啊，把我们吓一跳，以为是小偷在跟踪呢？”

许子将故作夸张地道：“哇，你们好浪漫啊！”

张宇生气了道：“许子将，说什么呢！”

许子将慢条斯理地说：“难道不是吗？灯下夜游啊。”

张宇再次批评起许子将：“胡说啥啊，如果把心放在读书上，数学也不会那样。”许子将顿时哑口无言，低垂着脑袋。

4

各学科中，许子将其他成绩都在前面，唯独数学不好！可每次上课，老师就喜欢让她回答问题。她答错了，张宇还幸灾乐祸。

许子将不高兴地质问：“凭什么笑话我呀？”

张宇马上问她：“一个从不向老师请教问题的学生，能提高数学吗？”说完，他一指周敏道：“瞧人家周敏，多勤于请教啊！”

许子将眼圈马上红了，眼泪滚豆一样落下。张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看得出来，他也是第一次面对女生哭，下课后，对她说道：“你出来一下！”说着，走出教室。许子将随后走出去。张宇在楼道拐角站住，问她：“怎么哭啦？”许子将摇摇头，她觉得，他可以笑话自己，但不可以拿她和周敏作对比。

张宇问不出原因，额头出汗了，突然轻声说：“门牙上怎么还有韭菜啊？”许子将吓了一跳，忙“唰”地转身跑进教室，拿了镜子才想起，自己今天根本没吃韭菜。

初三之后，周敏成绩一直处于第一，许子将处于第二，数学一直制约着她，直到那次月考，许子将数学终于冲到周敏前面，名列第一。

周敏道：“许子将，你跑到我前面了？”

许子将得意道：“不可以啊？”

张宇也不相信地说：“许子将，不会是虚的吧，你能考过周敏？”

许子将火了，举着手发誓：“我……这次第一，下次还要第一。”

张宇告诉她，暂且相信她，下次月考再见结果，如果她仍考在周敏前面，自己会道歉的。如果她落后，那就值得怀疑了。许子将哼了一声，从此上课、下课一有时间就学数学。月考成绩出来了，许子将比周敏低0.5分。张宇拿了成绩单高兴地对许子将道：“谢谢你高抬贵手，我不必道歉了。”许子将非常气恼，告诉张宇别高兴得太早了，自己中考数学一定会超过周敏，到时，他一定得道歉。

中考，许子将各科都考得很顺溜，包括数学。走出考场，她看见张宇笑着站在外面，得意地说：“什么破双簧，我都知道了！”原来，中考前，周敏告诉许子将，自己前一次月考成绩下滑，是和张宇唱的双簧，目的是激励许子将，让她将数学成绩提上去。

张宇笑着对许子将说道：“不会真的让我道歉吧？”

许子将一笑，没说话。她还知道，周敏是张宇表妹，他们住在一个小区，上学放学一块儿，张宇当然得帮着妹妹背书包呀。

张宇一笑，说道：“才知道啊，真‘二！”

许子将回了一句：“你才‘艾呢。”她一点儿也不恼，她觉得，有点“二”的女生也很可爱呀。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后，许子将心里有一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幸福。

（编辑 高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