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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子夜》续篇时的茅盾

2021-11-05姜之篪/口述密斯赵/整理

领导文萃 2021年17期
关键词:子夜文化部红楼梦

姜之篪/口述 密斯赵/整理

创作上的严谨

1955年3月,时任文化部部长的茅盾即将奔赴上海,为创作《子夜》续篇收集素材。文化部决定为他配备一名临时创作秘书。时任文化部副部长兼上海市文艺办公室主任的夏衍考虑再三,指派当时在文艺办公室的我担任这项工作。

茅公住在北外滩的上海大厦十三层楼。他目光有神,上唇留着短髭,和蔼之外平添了几分威严。简单地问了我的姓名和大体经历,茅公马上切入正题,向我描述了具体的工作要求:主要是安排考察日程并实时向组织部汇报,需要几天,要访问哪些单位等,都需要我去联系好,约好时间,然后陪同他前往考察,并在考察时做好笔录,最后整理成文字交付他。

印象中,茅公的行程表里一共有二十多家上海企业,都很有代表性。

茅公在创作上是个很严谨的人,他有一份采访提纲,每到一家厂,都会花上半天时间照单提问:工厂的规模、机器设备的来源、原材料如何获取、员工的籍贯、工资福利以及培训情况、产品的销路、有无政府的扶持等,就连员工家属的医疗、住房、伙食问题他都会一一了解,试图获得更多真实的细节。然而,他得到的答案却免不了“假大空”,听到的多数是千篇一律“报喜不报忧”的“赞歌”。记得茅公问上钢三厂厂长,你知道全世界范围内的先进国家都特别需要哪些钢材吗?当时的厂长回答说:“没研究过这个问题,都是上面指定生产什么,我们就生产什么。”

听茅公谈《红楼梦》

有一天,茅公没有安排考察或游览,在房间里看书。起居室的茶几上,放着四五本书。茅公不抽烟,喜欢坐在躺椅里一边摇晃一边思考问题。我交了誊清的考察笔录后,同他商量后面几天的行程安排。工作交代完后,茅公随口问我:“《红楼梦》你读过几遍?”

我想了想说:“从头到尾大约读了两遍,其中有些好片段翻读过几遍。”

茅公说:“读得太少了!”

我惭愧地低下头说:“是读得不多……”抬头见茅公面带微笑,就怀着好奇心斗胆问了一句:“沈部长,您读过几遍?”

茅公回答道:“整部从头到尾读过十多遍,其中有连贯性的或是重要的精彩的片段读过总有二三十遍吧。”

我听了既惊讶又崇拜。

茅公叫我坐下,然后慢悠悠地说:“对于《红楼梦》这样优秀的作品确实应该多读。读有几种读法,可以先从头到尾通读两三遍,再停几天,对其中精彩的重要的情节按顺序一个一个地读下去。然后再过些日子,重新从头到尾读两三遍,最后把各个情节(片段)联系起来进行比较、分析,看看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描绘手法有什么不同。就这样,反复读上十几遍才够。”

茅公停了一下又说:“文学源于现实生活。在现实生活中总是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冲突。这些矛盾和冲突在某种条件下要么会激化要么被解决,总之得得到‘统一。文学就是反映人类生活带有典型意义的矛盾、冲突为何发生、演变、激化、统一的连续过程的文字记载。”

《子夜》续篇缘何流产

“文革”开始很久以后,我才从资料上得知当年茅公来沪考察的内幕消息。当时,茅公看到对资本主义式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已进行了两年多,其中涉及民族资本家的事例很多,觉得是个绝好的创作机会,便写信给周恩来请创作假。

于是,周恩来批准了茅公为期三个月的集中创作时间,以创作《子夜》续篇为目的去上海收集写作素材。

哪知,茅公回北京后,文思凝滞,只写出了小说的大纲和部分初稿,便再也难以继续创作下去。为此,茅公心中颇感郁闷。他给作协的一封信称:

我现在有困难……原因不在我懒——而是临时杂差打    乱了我的计划。这些杂差少则三五天可毕,多则需要半个月一个月。我每天伏案在十小时以上,星期天也从不出去游山玩水,从不逛公园,然而还是忙乱,真是天晓得!这是我的困难所在,我自己无法克服,不知你们有无办法帮助我克服它?

显然,茅公希望能得到一个作家该有的创作自由,而不是没完没了地被牵涉到各种行政事务中去。

事实上,20世纪60年代之后,茅公就再也没有发表过长篇小说了,出版的都是些纯理论的文集。我十分理解茅公所期盼的创作自由与激情是什么,可惜再没有机会见到这位大文豪,聽一听他的心声和教诲。

(摘自《作家文摘名家忆文系列·大家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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