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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女儿临终祝愿,我在等待美好归来

2021-10-12俞佳铖

分忧 2021年10期
关键词:前夫女儿妈妈

俞佳铖

这十年,我定居的城市变了,身边的男人变了,甚至连女儿也换了一个。唯一没变的,是我的微信朋友圈封面,和亲闺女小梦的合影。

一切像一场梦,从灰暗到光明。经历了老公出轨、孩子离世,一个女人的重生,有时就像一场抽丝剥茧:你疼痛,你感怀,甚至在某一刻你都活不下去了。

最终,我还是含着泪走了过来,只為看看下一秒自己是谁,会遇见谁,碰到怎样的生活。

我和前夫离婚的第一个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12岁的女儿小梦就查出了肝癌。癌症这个病,说到底就是不治之症,哪怕有百分之几的治愈率,谁又知道,自己是否能成为那个幸运儿呢?

我拿着孩子的病情诊断单,懵了。孩子不懂,虚弱地抱着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场景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我和前夫分开是因为他出轨,离婚证还没捂热,他就迫不及待地和那个女人结了婚。我打了他好几个电话,想把女儿重病的消息告诉他,可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是被按掉。我只好发信息给前夫,两个多小时后,他回了一个字:哦。

一个字,切断了我对这个男人仅存的一丝幻想,又一名为母则刚的女子诞生了。我卖掉房子,带着女儿寻求活下去的希望。左边是刚破碎的婚姻,右边是生死未卜的孩子,当时的我,像是被命运推到了悬崖边,绝望而又无助。

有人问我:“你没有房子,如果有一天不幸失去了小梦,那你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这个问题,我不敢想,也没资格想,我只想救女儿!

小梦常常问我:“妈妈,我是不是病了,总觉得没力气。”

我说:“是病了,但会好啊。就像感冒一样,只是你需要治得久一点。”说完的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小梦必须尽快换肝,等不及肝源,北京的医院建议考虑父母肝脏的匹配度。下面情节的戏剧化,估计连编剧都不一定敢这么写。

我和女儿的匹配度很低,收到消息的那天,我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偷偷地哭。

必须去找前夫!我发疯似的冲过去,可他电话不接,住处没人,我只好堵到公司。前夫得知要自己的肝,吓得满公司乱窜,那个破坏我们婚姻的女人也在那一刻浮出水面。

“你闹什么?不嫌丢脸啊。”一个小三警告原配,虽然已是过去的对峙身份,但我的双重怒火瞬间满格,撕碎了最后的体面,索性豁出去,把女儿得病要换肝的事,广播到整个公司。

舆论几乎把这个负心汉淹没,迫于压力,他只好同意。我“押”着前夫到北京,万幸,父女的匹配度很高。小梦和父亲同时被推进手术室,手术顺利。

如果故事到这里恢复平静,该多好。

我原本以为,命运从此会眷顾可怜的女儿。谁知,小梦换肝后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情况十分糟糕。医生说:“回家去吧,没办法了。”

我骗女儿:“小梦,我让阿姨来接你回家,妈妈在北京还要处理点事。”其实,我瞒着女儿两件事,一是医生的“回绝”,二是欠下的巨额医药费。

我让妹妹来北京接走小梦,自己想办法筹医药费办出院。

可她们飞机落地的当晚,出事了。

“小梦不停吐血,怎么办啊?”妹妹在电话里嘶喊,我心如刀绞:“怎么这么快,小梦,等等妈妈呀。”

“妈,活着,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这是女儿留给我的临终遗言。

小梦生病后,我不曾离开过她一刻,但最后诀别,却相隔千里。我陷入疯狂:“老天爷,为什么不给我一对翅膀,我要飞到女儿身边啊!”

直至触碰到女儿冰冷的身体,我才被迫冷静下来,默默给女儿准备了一套洁白的婚纱和一双小皮鞋:“小梦,妈妈还等着送你出嫁呢,”

女儿走后,留下80万元巨债,我的伤痛指数上升了无数个点。

“女儿是我们一起的,你必须负担一部分医药费。”我去找前夫,遭到拒绝,我再也没了“抢肝”时的勇气,罢了罢了。

很多时候,照常生活,是对命运无常的最好抵抗。

80万元债,自己背。我离开老家,选择去一个大都市赚钱。两年多来,一直过着节衣缩食,形影相吊的日子。

从没有想过,人到中年,我竟然成了城市的孤儿。一个人坐在出租房里吃饭,不知不觉眼泪就会落下来;在公司里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我也会落泪。

但我从来不主动跟人联系,女儿生病,让我与世界充满了隔阂,见到了生活,也看透了人心。

一年中秋节的夜晚,我收到一个朋友的群发短信,他是我老家的隔壁邻居,已有五六年没见了,听说他已离婚,孩子归前妻。他有个习惯,每到过节都会群发祝福信息,当然,这条信息也包括我。

我回复:“谢谢你,你是唯一一个祝我中秋快乐的朋友。”

“小梦走了,你过得还好吗?”我们的聊天越来越深入,巧的是,我们竟然在同一城市,他在一家外贸企业上班。

的确,我们彼此是有感情的,青梅竹马的桥段,不只出现在电视剧里。但朦胧的情感来不及分类成“爱情”,就被打包尘封了。

他主动提出帮我一起还债,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一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雪后的冬夜,我们在路边等公交车,20分钟一个班次,感觉比两个小时还长。我冻得直哆嗦,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都那么自然。

这一次,我很勇敢。一个迎战过兵荒马乱的女人,早已自带盔甲。我不再苦求老天爷恩赐一双翅膀,能量充足时,自己踮脚就能冲上云霄。

一个破碎的女人开始自我愈合与重建,我们走到了一起,过起了属于自己的小日子。一个完整的家,需要有孩子的欢声笑语,他提出收养一个孩子的建议,我同意了。

作出这个决定的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孩,咿咿呀呀地对我说:“妈妈,我是你女儿呀。”

两三天后,我们在孤儿院见到了一个女孩,就是这般模样,我坚信这就是缘分,把孩子抱回了家,给她取名思梦,纪念小梦的意思。

半年后,才两周岁的思梦查出腹部有个肿瘤,医生说,可能是娘胎里带来的,性质难辨。

“把孩子还给孤儿院,你已经够遭罪了,还要重蹈覆辙吗?”亲朋好友的“好言相劝”开始了。我决定赌一把,给思梦做手术。“我就不信,思梦会和小梦一样可怜。”

所幸,思梦的肿瘤是良性的,我终于赢了一回。那一刻,我深深感觉到,生命中所有的失去,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一家三口的生活幸福而平静。“妈,活着,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小梦的话常常回响在耳边,我喃喃自语:“放心,妈妈做到了。”

我们夫妻约定,不刻意隐瞒孩子的身份。思梦正式成为小学生的那天,我告诉她的身世,还有那个已去世的小梦姐姐。

思梦哭着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说:“妈妈在这个世上陪你,等以后去了另一个世界,妈妈就去陪姐姐。”

面对生死离别、缘来缘散,历经过风雨的女人,显然已收获一抹通透,我把所有的艰难时光,都当成了人生奖赏。

我们还清80万债务后,立马贷款给思梦买了一套学区房,又开始背债。

世人眼里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我身上已不足为奇。亲朋好友怕我开口借钱,开始疏远。旁人的多虑,我一笑置之,和丈夫找了兼职,继续一起扛债。

人生,往往要被摔得稀巴烂,才会活出所向披靡的勇气!

有人问我:“你现在快乐吗?”

我说:“怎么会快乐呢?但至少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生活对于我来说,不是一场玩笑,而是渡劫。庆幸的是,虽然过去的日子至今还会在心里翻滚,但终于也可以被现在的美好时光替代了。

替代得越多,便是新生。

责编/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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