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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影流辉水佩风裳

2021-09-03王晓阳

东方收藏 2021年8期
关键词:朱雀铜镜纹饰

满城汉墓位于保定市满城县陵山,是西汉中山国第一代王刘胜及其妻窦绾的墓葬。两墓依山岩开凿,规模宏大,结构复杂,随葬品奢侈豪华,堪称一座豪华的地下宫殿,共出土金、银、铜 、铁、玉、陶、漆、玻璃器等各类文物一万余件。其中窦绾墓出土的朱雀衔环杯、蟠螭纹规矩铜镜等妆镜饰品精致玲珑、巧夺天工,显示了高度发达的汉代经济和文化,也表现出大汉王朝昂扬蓬勃的时代气度。

凤纹鸡心白玉佩(图1),高5.2、宽4.1、厚0.3厘米。椭圆形,中间有一圆孔,上下两端一为尖头,一为圆弧。正面微鼓,背面略凹,两面皆阴刻细线流云纹,线条简洁流畅。两侧透雕花纹,作鸟兽相搏状。玉佩为白玉,质润光滑,琢磨精巧,纹饰生动,表面涂朱,当是一件装饰品。西汉是我国封建王朝的鼎盛时期之一,社会经济与文化艺术繁荣一时,自先秦以来流传下来的佩玉风气在汉代持续发展,形成了浓厚的尚玉之风。白玉因其“玉润而不污,是仁而至清洁也;廉而不杀,是义而不害也;坚而不硻,过而不濡,视之如庸,展之如石,状如石,搔而不可从绕,洁白如素而不受污。”(西汉董仲舒《春秋繁露》),更具君子品德,深受人们的喜爱。故此,汉代的玉佩多以白玉为主。凤纹鸡心白玉佩洁白细腻、雕琢精致、玲珑典雅,既为佩玉又为葬玉,正是汉代崇玉尚玉之风的重要体现。

玉舞人玛瑙水晶珠串饰(图2),出土于窦绾金缕玉衣内胸部位置,由舞人、蝉、瓶形、花蕊形、联珠形等玉饰及水晶、玛瑙、石质珠子组成,出土时已经散乱,图为根据想象予以复原。玉饰皆为白玉制成,其中蝉形玉饰长1.2厘米,以细线雕刻羽翼,体内自口至尾竖穿一孔,表面涂朱,形态逼真。水晶珠共5颗,皆为圆形;玛瑙珠30颗,有橄榄形、圆形、联珠形等;石珠9颗,为橄榄形。舞人玉饰高2.5厘米,以阴线刻饰细部,两面纹饰相同,舞人上穿长袖衣,下着长裙,上下两端各有一小圆孔。《西京杂记》有载:“高帝戚夫人善为翘袖折腰之舞。”这件玉舞人表现的或许即为“翘袖折腰”的舞姿。汉代是我国历史上音乐舞蹈繁荣发展的时期,民间的“乐舞百戏”丰富多彩,中央设有乐府以收集、改编、创作音乐并进行表演,高祖的戚夫人、武帝的李夫人、成帝的皇后赵飞燕等宫廷后妃皆以能歌善舞著称。受此氛围影响,汉玉佩饰中玉舞人的形象非常流行,制作也达到相当高的艺术水准。西汉时期玉舞人的形象多为“翘袖折腰”、长裙曳地、体态翩跹,通过舞人颈部和腰肢的微微扭动,以及随舞步摆动摇曳的袖裙,展现汉代女子轻盈如燕、飘若落梅的优美舞姿。玉舞人多出自女性墓葬,是贵族女子极为喜爱的佩玉。玉舞人玛瑙水晶珠串饰出自窦绾玉衣内的贴身位置,当属如此。

朱雀衔环杯(图3),通高11.2、宽9.5厘米。器型为朱雀衔环矗立于两高足杯之间的兽背上,通体错金,并镶嵌绿松石。朱雀昂首翘尾,展翅欲飞,喙部衔有一个可活动的玉环,两足立于兽背上,颈部、腹部镶嵌绿松石。兽呈匍匐状,昂首张口,四足分踏在两侧高足杯的底座上。高足杯为豆形,杯口与朱雀的腹部两侧相连,杯内外饰有错金柿蒂纹,杯座为卷云纹,杯身外侧镶嵌圆形及心形绿松石。出土时高足杯内尚存朱红色痕迹,推测这件器物可能是王后窦绾用来盛放化妆品的。“揽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则思其心之润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东汉·蔡邕《女训》)古代女性使用化妆品的历史非常悠久,周时的“粉白黛黑”、秦时的“红妆翠眉”,发展到两汉时期已经较为丰富。西汉前期,得益于红蓝花的引进,胭脂的使用日渐流行,女性们逐渐褪去素淡之风,开始盛行形式多样的红妆。这件朱雀衔环杯内存有的朱红色痕迹,应当即是王后窦绾调用胭脂的残留。朱雀衔环杯制作精美,朱雀飞扬灵动,小兽憨实可爱,两个高足杯对称平衡。以此盛放化妆品,既精致考究,又赏心悦目。

“谁堪览明镜,持许照红妆。”镜,可以照容,可以正衣冠,可以镇宅驱邪,可以祭祀祈福,可以正身自省……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用品,而对贵族女性而言,对镜梳妆更是每日的“必修课”。窦绾墓中共出土有三面铜镜,纹饰各异,精致玲珑。

四乳兽纹铜镜(图4),直径25.4、厚0.15、边高0.8厘米。出土于窦绾墓主室的漆盒中。三弦钮,圆形钮座,粗涡纹地。纹饰分内外两区,以四乳四叶纹和凹弦纹相隔。内区为蟠龙纹,外区为怪神双手持龙纹。两汉铜镜纹饰较前代有很大突破,内容丰富,构图灵动,可谓是汉代科技水平、文化传统、社会思潮等诸多特征的综合体现。这件四乳兽纹铜镜的装饰纹样,可能和时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念有关。所谓“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淮南子·天文训》),这一思想不仅反映了古人看待世界的方式,也影响着他们的造物观和审美观。两汉时期的铜镜样式大多外形为圆、座钮为方,象征“天圆地方”;有些铜镜的钮座为圆形,也常常设置四枚乳丁紋,以形成方正之感。如四乳兽纹铜镜,内外区纹饰以四乳四叶纹和凹弦纹相隔,乳丁纹高耸突出,直入眼帘,令人观之不觉留下方正的印象,也是“天圆地方”观念的另一种体现。

蟠螭纹规矩铜镜(图5),直径18.4、厚0.15、边高0.6厘米。出土于窦绾棺内漆奁中。桥形钮,方钮座,座内装饰双龙环绕。主体纹饰为蟠螭纹,雷纹为地,并以规矩纹分为四组图案。钮座外两凸弦纹之间有铭文15字:“大乐富贵,得所好,千秋万岁,延年益寿。”两汉时期的铜镜人文气息浓厚,纹饰灵动变化,铭文则更直接地表达了人们的理想和愿望。如“大乐富贵”,非常直白地表现了人们对“富”和“贵”的渴求,因为拥有了“富贵”的生活,就可以“得所好”。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孔孟皆认为追求富贵是人的天性。受此观念影响,人们将对优渥生活和功名利禄的渴求在铜镜艺术中大胆地表现了出来。“千秋万岁,延年益寿”体现的则是人们对永恒生命的追求。西汉初年,统治者休养生息,崇尚黄老,道家思想流行,注重个人养生,加之永恒的生命本就是人类不变的向往,因此这一时期铜镜铭文中祈盼长寿的内容屡见不鲜。

除上述两面铜镜外,窦绾墓中还出土了一件极为小巧的连弧纹铜镜,直径只有4.8、厚0.3厘米。钮为桥形,钮外饰龙纹,边缘饰连弧纹一周。它出土于窦绾玉衣的左手中,似是随身携带之物。由此可见汉代贵族女性生活的精致考究,亦可一窥汉代工匠铸造工艺的精湛纯熟。

铜镜如果长期暴露于空气中,镜面会因氧化而模糊不清。为了延缓镜面氧化,古人常用丝织品包裹铜镜后倒扣在妆奁中。《康熙字典》载:“奁……藏香之器。一曰镜匣。《后汉·皇后纪》帝视太后镜奁中物。今俗以嫁女之具曰妆奁。”妆奁是古代女子盛放梳妆用品的镜匣,有漆奁、木奁等。窦绾墓中出土有2件漆奁,皆为五子奁盒。第一件已全朽,从残存的银釦来看,为圆形奁,直径约30厘米,内有方形、长方形、马蹄形和大、小圆形小盒各1件。奁和5个小盒的器盖与器身皆施银釦,长方形和马蹄形小盒尚存银质的环钮和柿蒂形钮座。另一件出土于棺内玉衣的腿部上,应为窦绾随身使用的奁盒,也已全朽,直径约25厘米,残存的金属附饰极为精美。盖壁上的铜饰带中部镂空,装饰龙纹和怪兽纹,龙与兽之间点缀以流云纹和山形纹;盖顶的柿蒂形铜饰装饰有错金银卷云纹和流云纹,纹饰细致流畅,四叶各镶有一桃形玉片,外圈环形铜饰上镶嵌玛瑙和绿松石。奁内有方形、长方形、椭圆形和大、小圆形小盒各1件,这些小盒也仅残存银釦和盖顶铜饰。奁内出土有一面铜镜(蟠螭纹规矩铜镜)和一束环首小刀。从考古学家的复原图(图6)来看,这应当是一件极为精致华丽的妆奁。“谁把香奁收宝镜,云锦红涵湖碧”,设计精巧、光泽悦目的漆奁,不仅是成就卓越的艺术品,也满载着汉代女性对美的追求与向往。

芙蓉唇,胭脂面,对镜起云鬓,环佩倚罗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精致玲珑的各色饰品,是工匠千锤百炼的工艺结晶,是社会文化层层浸染的艺术瑰宝,也是人类在追寻美的道路上收获的一颗颗明珠。窦绾墓出土的妆奁佩饰奢华内敛、细腻雅致,凝聚着西汉前期蓬勃发展的社会风貌,传递着温婉、柔和、典雅的汉文化之美,是历史文化与美学艺术融合发展的真实写照。

(作者简介:王晓阳,工作单位:河北博物院社会教育部,文博馆员,历史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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