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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W学院:艺术终结前三天

2021-06-30印帅

画刊 2021年3期
关键词:诺瓦研究员克罗地亚

印帅

What,How & For Whom

克罗地亚策展小组WHW(What,How & For Whom)成立于1999年,小组由策展人伊夫·克林(I v e t Curlin)、安娜·德维奇(Ana Devic)、娜塔莎·伊丽琪(Natasa Ilic)和萨比娜·萨博洛维奇(Sabina Sabolovic)共同创建。“什么”(What)代表输入生产关系,“如何”(How)代表输出生产关系,“为谁”(For Whom)是指社会分配关系。3个问题也是小组对当代艺术目的论的思考,以及对艺术作品生产、分配、传播和艺术家在劳动市场中地位关系的考虑。在WHW小组看来,当代艺术不再仅仅是视觉素材的呈现,而是已然逐渐发展成为表述社会问题、对抗的重要空间,以及参与性实验的沃土;即文化和艺术生产所包含的意义不再是因为新的、不同的、不寻常的视觉表达形式,而完全体现在其政治意义上。因此,WHW小组的项目都基于这样一种信念:通过当代艺术的研究与创作向更广泛的公众阐明和介绍社会主题,视觉艺术被视为社会相关问题和对抗的催化剂,可以提供观众参与变革新的集体模式。

一直以来,WHW都积极投身策展实践的最前沿,积极邀请不同领域的同伴参与,他们将行动本身视为一个具有协同性的平台,在进行跨学科讨论的同时对本土艺术环境做出了重新定义,也呈现了在其背后维系彼此的艺术系统。因此,协作、社群和与不同学科建立联系成为WHW的重要工作模式,也是他们在公共领域开展工作的一种有意识的策略。

在本地化和全球艺术系统策展实践的持续交流中,WHW小组围绕“平等”的集体工作核心原则,以及他们对左翼美学的认同,建立了一个联系、经验和知识的网络,积极转化为信息、灵感,以及对克罗地亚和后南斯拉夫地区年轻艺术家和策展人的鼓励。与此同时,WHW从不掩饰他们对前辈艺术家、策展人和艺术团体的尊敬——桑妮娅·依维柯维奇(Sanja Ivekovi)、姆拉登·斯蒂利诺维奇(Mladen Stilinovi)、戈兰·特布尔杰克(Goran Trbuljak)、泽里米尔·科什切维奇(elimir Ko evi)、六人艺术小组(the Group of Six)等等——他们为前南斯拉夫地区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新艺术实践提供了丰富的经验。

WHW小组也是萨格勒布市中心的非营利画廊——诺瓦画廊(Galerija Nova)的展览项目负责人。曾在克罗地亚20世纪70年代的艺术史中扮演重要角色的诺瓦画廊,对激进的、前卫的、非传统的和经常被边缘化的艺术实践——年轻一代艺术家的特征,开放地张开双臂,转变成一个通过艺术、理论和媒体来讨论相关社会问题的平台,汇聚着不同背景的文化组织之间的合作和知识交流。

WHW学院

如果需要为WHW小组的工作寻找一个模型,“学院”或许再合适不过。2018年小组在萨格勒布推出的WHW学院与总部位于维也纳的Kontakt收藏馆合作,可以说是将这种持续的、多元的地缘政治逐步转向正式化和制度化。

WHW学院对青年艺术家免费开放,每年秋天,学院会通过OPEN CALL公开招募并选拔8名至12名国际研究员,邀请他们参与各种项目和交流,课程直到第二年6月结束,并在诺瓦画廊为其举办展览。尽管像“结业展”这样的活动具有一定代表性,但WHW学院本身重视的并非展览本身,因为它们可能随时出现在每位研究员的艺术实践中。相较之下,学院更重视的是长达一年的“边做边学”(Learning by Doing)的合作过程。这一点在2019年6月名为“开放诺瓦,开放工作室”(Open Nova, Open Studio)的研究员展览中得到了明确体现。展览并没有设置让参观者从一件艺术品走向另一件艺术品的动线,而是使他们看似无意地进入一个松散排列的物体、想法、对话和理论参考资料组成的网格——一整年的工作历程。虽然这种展示方式源于研究员的概念和展览美学选择,但它也反映了WHW学院的整体设计,以及对独立工作的相遇和互动的强调。

坚持这些交流,萨格勒布不仅成为教育项目发生的地方,还慢慢形成一个文化场景。而包括课程结构在内的这种系统动态关系,很容易让人想起2011年由阿什卡尔·阿尔万(Ashkal Alwan)在贝鲁特发起的家庭工作空间计划(Home Workspace Program),該计划实际上也是WHW学院的一个重要灵感来源。贝鲁特与萨格勒布的关联体现了WHW在当代艺术的全球资本主义流动的边缘——在物质意义上——建立和维持网络的总体承诺,这一关切同样反映在大多数学院研究员来自东南欧或全球南方的事实上。

2019年6月,WHW的3名成员(克林、伊丽琪、萨博洛维奇)从萨格勒布搬到了维也纳——这个曾对克罗地亚具有历史意义的帝国中心——开始他们作为维也纳艺术中心(Kunsthalle Wien)展览项目负责人的5年任期。他们的首次展览“面包、葡萄酒、汽车、安全与和平”(……of bread, wine, cars, security and peace)于2020年3月8日国际妇女节开幕。而就在展览开幕前几天,奥地利和克罗地亚都实施了封锁措施来遏制新冠疫情,在这种情况下,“有限的资源”突然被放大成为全球问题。

3月22日,萨格勒布发生地震,全球危机中又增加了本土灾难的比重。地面的强烈颤抖、随后的余震、对未来的不确定,加重了人们对“隔离”的焦虑,给克罗地亚留下了比新冠疫情更大的创伤。面对一系列近乎“世界末日”的情况,学院研究员真正开始了“边做边学”:在相对孤立的情况下,没有研讨会或练习形式的明确指导,自主执行课程的指导原则。

隔离导致的分离也让创作更多地关注对自己家庭环境,以及非人类生命形式——病毒和细菌、室内植物、阳台花园、宠物和其他物种的讨论。2020年4月,学院研究员叶卡捷琳娜·穆罗姆采娃(Ekaterina Muromtseva)以“鸟类展览”为题,开设了她的“阳台画廊”(Balcony Gallery)。她用晾衣绳作为画廊的墙壁,为附近的鸟类绘制并展示水彩鸟类肖像,被描述为“每日大声唱歌”。今年,鸟儿出现在学院的其他地方:另一位同事制作了《我正坐在房间里》《鸟儿在外面歌唱》的录像,讲述了艺术家因流行病而无法创作的故事。为了实现他的项目,鸟类学家需要分析里耶卡现当代艺术博物馆收藏的艺术品中的鸟类主题。WHW学院负责人德维奇构思了名为“关于树木的對话”和“鸟类会议”(The Conference of the Birds)的合作声音拼贴画,后者的灵感来自公元12世纪的波斯诗人费里德丁·阿塔尔(Feriduddin Attar)的同名诗歌。6月19日,作为WHW学院的最后一次公开活动,学生广播电台播放了这段录音,所有学院研究员用不同的语言背诵了各种鸟类的名字。这是一个集体声明,表明尽管有中断和分离的情况,声音仍在继续融合。

穆罗姆采娃在学期中的工作展现研究了从人类到非人类的转变,以及大流行病带来的人类中心主义的最终脆弱性。在这种情况下,艺术系统也变得十分脆弱,许多艺术家、评论家和策展人面临的是关闭的场馆和被取消的活动。特别是在克罗地亚,原本因“里耶卡2020——欧洲文化之都”这一去年最重要、资金最丰厚的项目招聘而来的员工中,80%面临解雇。大部分活动也都被取消了,其中包括一系列由WHW学院负责组织作为里耶卡现当代艺术博物馆开幕馆藏展览的工作坊项目。在展览“藏品”(With the Collection)中,艺术家大卫·马尔科维奇(David Maljkovi)被委任负责从博物馆收藏中精选出藏品,陈列于展览中。然而由于博物馆在新旧地点的基础设施不足,这些公共资助的藏品从未在永久性展览中展出,公众基本上无法进入。马尔科维奇的设计也并没有一定要让人们看到它们,而是强调了美术馆机构空间和展览开幕式上聚集的人群之间的距离和脱节,这些人仰望着作品,消解了观看展览体验的立体和多向流动。因此,该系列与其说是展示,不如说是提出了一个关于展示目的、社会地位和潜在未来的问题,新一代年轻艺术家和学生,包括WHW学院研究员以及来自里耶卡和阿姆斯特丹的艺术和设计学生,应邀提出答案。在展览场地举办了一场讨论会后,学院研究员与马尔科维奇的会议通过Zoom举行,学生们将博物馆网站上的藏品展示作为一种资源,进行学习与研究。

艺术终结前三天

2020年9月,WHW学院的闭幕展再次唤起了人们对流行病导致的一切终结的想象。展览借用了2002年姆拉登·斯蒂利诺维奇的作品《艺术终结前三天》(Drei Tage bis zum Ende der Kunst)作为展览标题,原本幽默的调侃和猜测,现在听起来更像是残酷的事实。5月下旬在萨格勒布举办展览时,诺瓦画廊和维也纳艺术中心已经关闭并在线上工作了近3个月。无论是课程中的展览“鸟类会议”或者结业展览,与去年合作组织的开放工作室形成对比——WHW在封锁期间为向研究员提供实质性方案而承担了越来越大的责任,日常教学计划、课程时间和性质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

如果疫情结束,新世界会有艺术吗?艺术家、学者或者其他研究者,还会坚持WHW学院对语言和地理政治差异的实践方向吗?艺术是否依然保存在博物馆里,又或是在美术馆和画廊中展示?它会在艺术品市场上出售吗?价格的持续大幅上涨反映的不是社会财富的整体增长,而是收入不平等的急剧加剧。这些问题或许并不新鲜,但随着新冠疫情变得更加尖锐。这场危机让人们更容易想象资本主义的终结,随之而来的是“艺术世界”和艺术教育现有结构的“燃烧”,其根源在于资本主义、欧洲中心主义、父权制和种族主义现代性。回顾疫情和地震的经历,与BLM(Black Lives Matter)抗议浪潮和颂扬白人、男性、种族主义“征服者”和统治者的雕像被推倒的同时发生,“艺术终结前三天”敏锐地道出了不再不可能的可能性。

WHW学院或许无法预见转变的未来是什么,作为一个活跃在克罗地亚当代文化舞台上长达20年的独立组织,WHW小组通过其策展工作,持续参与反对公共空间新自由主义私有化和非机构文化边缘化的合作活动家平台,致力于社会和政治变革。尽管他们在国际舞台上取得了成功,但在本地语境中,包括他们在诺瓦画廊的职位,与他们许多非机构同行一样,面临着不稳定的命运。当2000年WHW小组的第一个展览决定以经历10年战乱、民族主义和反共产主义的“过渡”的克罗地亚为研究对象时,这种不稳定便始终伴随。幸运的是:在当地公共资助者和国际资助者的合作支持下,包括与维也纳Kontakt收藏的伙伴关系,使WHW学院这样一个丰富的免费项目成为可能。Kontakt收藏是2004年由奥地利厄斯特(Erste)银行集团,创立用于投资中欧和东欧(后)社会主义艺术创作的收藏机构。与大多数后南斯拉夫国家当代艺术博物馆相比,Kontakt更好地保护了南斯拉夫的艺术遗产,这是在全球资本的后社会主义边缘工作的一个有趣的矛盾。为了应对疫情的蔓延,WHW学院在2020年秋天继续缓慢地发起一系列在线“WHW学院之夜”,讨论当前条件下艺术教育的未来,当然不仅是“艺术终结前三天”。

注:本文图片来源于 WHW Akademija。

责任编辑:孟 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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