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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钧

2021-06-03穆钧

世界建筑 2021年5期
关键词:生土纯棉传统

我于1995年进入西建大就读建筑学专业,2000年获得免试资格师从周若祁先生攻读硕士学位,并于2003年毕业,前后度过了8年学生时光。尽管后来又在香港中文大学求学7年,但每当被问及母校何处,“西建大”往往是唯一的答案。相对而言,本科阶段的记忆是最为深刻且多彩的。半夜身手敏捷的裤衩舍友和四散奔逃的老鼠、老二栋树荫下被风卷残云的6两米饭、14栋前对对难舍“鸳鸯”招来的羡慕嫉妒恨、挺过月底拿到银子后的“雨蕉居”聚餐、祭台村里黑白颠倒的“江湖”生活、交图前夜专教里夹杂着呼噜声的FM93.1,以及“利达”“凌云”启蒙下的奥斯卡大片震撼,都是日后能够与学长们快速建立亲情,与校友后生们炫耀代沟的谷堆上的故事,也是最为温暖的母校记忆。

1 甘肃庆阳毛寺生态实验小学

2 甘肃会宁马岔村民活动中心

3 广西桂林门等村民活动中心改造项目

4 安徽潜山万涧村儿童公益书屋改造项目

中国各地区丰富多元的传统民居建筑及其文化,是当地的人们历经千百年的实践探索,逐步形成的智慧结晶。在整个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房屋营建模式始终处于不断演进的状态。如今我们所能看到的各种类型的传统民居建筑,其实为过去这一历史时期,当地自然(条件)、人文(需求)和能力(经济、科技)等要素相互作用的特定产物。反观今天,各地区自然要素的变化相对较小,而随着近代以来人类社会的巨大变迁,人文要素已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曾经相对适宜的技术体系必然无法满足今天人们日趋多元化的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其表现方式之一正是我们常说的建筑技术体系存在的缺陷,可以说这是对比今天的需求而言的相对缺陷。与此同时,伴随着近现代经济与科技水平大跨越的发展,在“人定胜天”的信念下,人们似乎完全有能力无需顾忌或利用地域条件,从而因这些显性的“缺陷”,否定传统的一切,并利用现代科技重塑对应于今天需求的技术体系。也由此产生了传承的割裂、地域化的丧失,以及一系列的环境问题。因此,不论是以传统保护的名义全盘照搬传统技术,亦或“要求”人们仍住在过去的传统民居中;还是抛开地域条件并否定传统技术的一切,利用现代建筑材料及其技术教条化的模仿传统形制或元素,这两个极端,对于传承而言似乎均不适宜。

当今天面对“传承什么,如何传承”这一命题时,至少在宏观层面可以有这样一种回应,即:传承过去的人们,为满足不断变化发展的精神和物质需求,充分顺应或利用本地的气候、地貌、潜在的材料资源等自然条件,借助自身具备的经济和科技能力,探寻最适宜的解决方案的自觉意识和智慧。其中包括材料、结构、构造等组成的适宜性建筑技术的延续与进化,是传统建筑文化传承与发展的基石。

在过去10余年间,本人以及团队在传统生土营建工艺方面的研究和实践,可以说经历了从最初“毛寺生态实验小学”时期的无知者无畏,到后来在周铁钢教授的支援下进行的抗震技术改良,以及基于现代生土材料优化理论进行的系统化技术革新,直至近年来开展的生土材料视觉表现的拓展探索。一路走来,切身地感受到,包括生土在内的绝大多数材料,总会在某些方面存在一定的相对缺陷,但完全可以根据项目定位,通过合理的设计获得相适宜的应用。正如每个人的容颜总存在一些所谓的瑕疵,与通过整容而获得的那种难以辨识的“完美”相比,通过适当的淡妆修饰扬长避短而带来的那种具有自身个性特点的真实,更为生动,更能深入人心。相类似的,在设计过程中材料表现语言的形成,不仅来自其性能的相对“优势”,很多时候恰恰也来自于为规避其相对“缺陷”而采取的设计措施。

以生土为例,传统生土工艺就像过去人们穿的土布,用棉花土法手工织造,曾经被视为只有穷人才会用的布料。随着聚酯纤维的发明,可机械化量产,且更为平整光鲜、更易于裁剪塑型的“的确良”布料,一度风靡全国。而今天,因为人们已经意识到,穿着的舒适健康与外表的光鲜靓丽同等重要,所以同样取自棉花但兼具前二者之优点的纯棉制品,便成为人们日常使用最普遍、最贴身的布料。后工业化时代,人们已经在向自然回归,但这不是简单的回头,而是一种基于反思的螺旋上升。可以说,现代生土正是团队现阶段努力研究的生土类“纯棉制品”,就其核心并非在于生土本身,而是如何充分利用本土自然条件尤其是潜在的自然资源,研究和实践更具在地性的建筑设计和营建方法。

就个人而言,传统智慧传承,并非旨在取代或是否定什么,而是希望在所谓“最好的”唯一选项之外,追寻曾经因地绽放的那份多元,探索属于今天的“纯棉制品”,在冰冷的钢筋混凝土丛林之中,人们能够重新触摸和品味人类沉淀千百年的传统与智慧,感受那份久违的真实和温暖,思考传统价值之于今天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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