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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东微小说四题

2021-05-18徐东

雪莲 2021年4期
关键词:车子哥哥妹妹

父与女

那年十七岁的她喜欢上了二十岁的他。他会敲杨琴、拉二胡,还会唱《杨天保三下苏州》之类的戏文,那时瘦瘦高高的他还很腼腆,常跟着文艺宣传队到各个村子里去唱戏。

她托人打听他,知道了他的家里兄弟多,是家里最小的,还没有订亲,知道了他家里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她觉得不怕穷,就怕没志气。那时家里穷的也多了,不算是什么大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是不是中意她,对她有没有意思。

被托的人笑问,你是不是看上了人家啊。

她的脸一红,低下了头,却笑着抬起了头,看着人家点了点头。

她的心里烧着一团火,却不敢对父母说。

她知道,他們一定不同意。不同意也没有别的,主要是怕她嫁过去受穷,到时候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日子过不下去。

她不说,自有别人说,她的父母还是知道了。

挑破了那层窗户纸,话儿摆在了桌面上,父亲和母亲果然是一致反对的。父母打心里想为她好,可她那时却顾不得。

父母都知道了她的心事,她的心里急,就自己托媒人给他捎话。让人问他,他对她有没有意思。他表示,自己愿意,可家里太穷了,怕娶不起。她又让媒人捎话,说她看中的是他的人,不是别的。他对她有印象,对她也中意,更是感动于她那么勇敢。他说,只要她家里同意,他的家里不会反对。

得着他的话,她的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他竟然对自己中意,喜欢的是他愿意与她喜结连理。

虽然她没有读过多少书,却是个有主意的人。他知道在父母哪儿说不清,讲不通,就只好采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办法。到最后父母都觉得,再不同意她可能真会干出什么傻事,倒不如随了她的意。

第二年她就出嫁了,出嫁时父母还在生她的气,也没说陪送她什么东西。

他的家里穷,他们结婚的房子,也是借别人的。

家里缺吃少穿,但是她对他说,咱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她跟着他到别的村子里去唱戏。那时家家户户日子过得都不宽裕,他们得到的,多数是些玉米高粱面做成的窝窝或饼子,还有些红薯和晒干的红薯片。那些东西可以填饱肚皮,余下的还可以换些钱。有了吃的用的日子就能过下去,存些钱将来就可以盖自家的房子。那时他们参加集体劳动,忙完了集体的又去忙自己的。他们养鸡养鸭,喂猪放羊,省吃俭用,怀上孩子时,连个鸡蛋都没有舍得吃。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是儿子。过了两年,又有了第二个孩子,是女儿。他们那时积攒了一些钱,就请人建起了自己的房子。三间平顶混砖房,一个泥巴挑起来的小院子。她希望父亲能来家里看看,可父亲没有来。

儿子上了学,后来女儿也上了学。儿子和女儿一天天长大了,日子也渐渐好起来了。日子好起来,他们又建了五间前出叉的红瓦房,当时在村子里能建那么好的房子的,他们还是头一家。

自从她出嫁后,过年过节的会回娘家,可她的父亲还从来没有到过她的家。她的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她满心想让父亲来看看,对她说句肯定的话。她都在心里都合计好了,如果父亲来了,也就不再生他的气了。意思曲里拐弯地带到了,可她的父亲还是没有来。

回娘家时见了父亲不说话,也没有好脸色。

父亲心里也明白,她是在生自己的气。

她生了父亲半辈子的气,后来父亲走了。

再后来,母亲也病了。

母亲抓着她的手说,闺女啊,别再怨你爹了,你们原来的那个家,他偷偷去看过了,后来你们建了大瓦房他又偷偷去看了,回来还对我说,咱闺女有志气,把日子过好了。他不让我告诉你。

母亲一番话,说得她泪流满面。

受 苦

那是个深秋,儿子和父亲一大早起了床。

瘦瘦高高的父亲,驮着满满的一驮筐昨天下午批发来的青菜,瘦瘦高高的儿子骑着空车跟在后面。天还灰黑着,看不太清楚路,路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车子在路面上颠来跳去。好不容易赶到集上时,儿子身上出了一身汗,父亲身上也出了一身汗。

集市上做生意的人已经陆续赶来了,他们摸黑占下摆摊的地方。父亲也在他平时摆摊的地方停下了车子。儿子帮父亲从车子上抬下青菜,父亲又把青菜摆出来,整理好,然后靠在一面墙上休息。儿子无所适从,看向东方高出村庄的,灰蒙蒙的树林,盼着太阳早些出来。

那是儿子第一次留心观察太阳升起来,他想要从升起的太阳获得一些灵感,以便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个灰皮小本子,用钢笔写下一两行蹩脚的诗句。现实并不浪漫和诗意,汗水干了以后他感到冷,早上胡乱吃的几口食物消化了,肚子饿。他不好意思问父亲要钱去买吃的,尽管那时集市上已经有热腾腾的包子出笼。那段时间他因为痴迷于写诗,学习跟不上,没经过父母的同意便退了学,犯了大错误。母亲决定,让从来还没有受过苦的他跟着父亲去赶集。

太阳出来了,红彤彤的,集上的人越来越多。

父亲开始忙碌起来,他或站或蹲或弯着腰,用唱戏般的腔调,抑扬顿挫地招呼着走过的人,精神焕发的他双目放光,一张黑黑的脸上表情千变万化。买菜的人一拥而上,父亲手脚马利地称菜找钱,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专注认真得像个战场上的战士。

儿子和父亲站在一起,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有些碍事。尤其是遇到熟人时,别人问起他怎么没去上学啊,他会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儿子的心不在那儿,好不容易熬到下集,父亲收拾好东西,带着饿坏了的他去吃饭。父亲要了两碗丸子汤,几个白面馒头,爷俩蹲在地上喝一口汤,吃一口馒头,也不说话。父亲不知道给儿子说什么,儿子也不知道对父亲说什么,虽然他们都不说话,可交流也不一定非得说话。父亲的一举一动,儿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那一次,父亲也是为了儿子,通常他为了节省几块钱,会回到家里去吃。吃过饭午休一下,便到地里干活。如果不去地里,也会忙着家里的一些事,出粪,劈柴,挑水,家里也总是有忙不完的大事小事。

那段时间,父亲下地,儿子也跟着下地。父亲掰玉米,儿子也掰玉米。父亲割豆子,儿子也割豆子。到了吃晚饭时间,他们一身疲惫地回到家里。饭食也很简单,红薯面汤,馒头咸菜。

儿子跟着父亲赶了几趟集,就感觉到了父亲的不容易。

以前儿子也曾看到过父亲早起贪黑地去赶集,尤其是在冬天,父亲那双粗大的手黑黑的,黑黑的手上被冻伤了,手指上裂开了一道道血口子,血口子结了痂,一用力又会开裂,又会流血。可那时辛辛苦苦赶个集,好的话也不过赚个十五六块钱,不好的话还有可能赔上一些。

那一年的秋天,儿子跟着父亲赶了二十多个集。每一次都是儿子骑着空车,父亲驮着沉重的青菜。每一天他们都早早起床,顶着寒霜,摸着黑去赶集。上午父亲头顶着太阳忙个不停,卖光了菜,又要骑车到批菜的地方批发了菜,然后再骑回家里。

有一次儿子主动要骑父亲的车,他觉得自己可以。可当他用手把着车把时,车子却不听话地倒在了地上。父亲帮他扶正车子,让儿子用身体靠着车,向前走一走,车子走顺了再骑上去。儿子用身体靠着车,推着车向前走了一段路,身上却热出了汗,当他踩着车子试着骑上时,车子不听话地又摔倒在地上。父亲又帮儿子扶起来,让他放松,让他用心把人和车子合在一起。后来儿子照着父亲的话去做,成功地骑上了车子。儿子用力踩着车,可踩了没多久,双腿就开始发紧发酸发麻,再也使不上力气了。虽然儿子很想帮父亲把菜驮回家,可他无法再坚持。中途父子换了车子,儿子骑着空车,跟在父亲后面。

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以后,儿子找到父亲和母亲,低下头说他错了,他决定再回到学校去好好念书。

母亲说,你早该受受苦,长长志气,这样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用功。

父亲看着儿子,点点头,黑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父与子

领了结婚证,商定了结婚日子,儿子打电话给父亲,希望他和母亲能来深圳参加他的婚礼,可做父亲的却犹豫着不想来。

父亲那时还从来没有去过大城市,对即将到来的远行心里没有谱。

当然,父亲也怕个性太强,脾气不好的妻子会与儿子闹矛盾。

儿子说了许多话,可父亲还是拿不定主意。

在一旁听电话的母亲抢过电话一锤定音地说,儿子,我和你爹去,你结婚这样的大事,我们这当爹娘的怎么能不去!

买了火车票,父亲和母亲坐着绿皮火车,经过一天一夜的行程,顺利到达了深圳。来之前尽管儿子一再要求父亲买卧铺,父母却没舍得,因为坐硬座的话两个人可以省四百多块钱。虽然四百块钱在大城市里也就是一顿饭钱,算不了什么,可在乡下却能花一个月。

儿子开车去了火车站,母亲见到儿子眉开眼笑,有说不完的话。

跟在后面的父亲却阴着脸,一声不吭。

来到深圳之后,父亲没想到城市中会有那么多的车,那么多的高楼大厦,那么多穿着光鲜的人,那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景象使他感到新鲜和惊奇,也让他觉得这辈子在乡下活得不值。

在来深圳之前,儿子与他们有三年没见面了。再见时,儿子发现父亲老了许多。父亲瘦黑的脸上有了粗实的皱纹,以前儿子还常能看到的笑容不见了,脸上总是蒙上了一层霜似的,好像对什么都怀着不满。母亲没有太大变化,她还是那样强势,主观得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回到家里吃饭时,她不懂得等人到齐了再动筷子,在嗑瓜子时总习惯把壳丢在地上。父亲多次给她使眼色,暗示她收着点儿,她不理会,依然我行我素得像个孩子。儿子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父母,但是儿子知道,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妻子会嫌弃。

父亲还年轻时是个很能做事的人,那时他把儿子当成了自己奋斗的目标,希望他能考上大学,在城市里有份体面工作,再也不用像他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汗珠子摔八瓣地做个农民。儿子考上了大学,在大城市里找到了工作和女朋友,还买了房子,他为儿子高兴和骄傲,但同时也会感到孩子大了,可以不用操心了,自己也就没用了。那使他伤感,使他觉得自己被儿子,被时代,被大城市给无情地抛弃了。

不过,父亲并不想就此认命。

那时他也不过六十出头,他想要在城市里留下来。

尽管他第一次坐出租车不知如何打开车门,在电梯里时不知如何按楼层上下,用马桶时不知如何冲水,看大海时感到吃惊,吃南方菜时有些不适——那太多的第一次让他像个孩子似的生出委屈和难过,以至于还偷偷地落了眼泪。不过儿子很快发现,父亲适应得也挺快的。大约一周后,父亲可以带着母亲去狂超市并买回菜来用天然气炒菜做饭了,父亲也可以走得远一些,再带着母亲坐公交车回家了,父亲甚至还学着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与小区里的老人聊天了。

不过,父亲有着莫名的焦虑感,一桶放在饮水机上的水,不到一天就被他喝光了。在兒子的家里,他并不是那么从容,他心里不确定想法使他紧张和不安。他想留下来,又觉得如果留下来会成为儿子的累赘。

父亲和母亲聊起自己的想法时,母亲坚定地要回到乡下去。她并不觉得大城市好,好也不属于她。属于她的是家里的鸡鸭和菜地,是她熟悉的人和生活。

父亲提出让母亲一个人回家,自己留在城市里,但他那样的想法也被立马否决了。

父亲和母亲吵了一架,婚礼还没有举行就生气要回老家。

儿子坐在父亲面前,看着父亲眉头紧锁,默默地抽着烟,为他难过。

儿子打心里爱着父亲,他想起从前自己想做什么,想到哪儿去,那怕母亲反对,父亲也总是鼓励和支持他。于是儿子对父亲说,想回家还是想留下来,我都支持,就像以前你支持我一样……

父亲慢慢抬起头,看着儿子。

父亲和儿子的眼神碰在一起,他们感到,彼此有好多年没有那样认真地看过对方的眼睛了。

一瞬间,儿子笑了,儿子说,别担心,你就照着你的想法去做,就照你想要的活法去活。

父亲也笑了,父亲从儿子的眼神中看出来了,儿子懂得他的想法。

父亲高兴起来,他点了点头,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说,等办完了婚礼,我和你娘还是回老家去吧,我想通了,我们不能给你添麻烦。

儿子明白,父亲这辈子也只能委屈自己了。

心 态

二十年前,先是哥哥上了大学,后来妹妹也上了大学。

哥哥和妹妹在同一所城市里,哥哥过年不想回家了,他想去打工赚钱,分担一下家里的压力。他知道,过年后他和妹妹又得交一大笔学费,父亲和母亲又会很为难。他上大学的时候,家里就向亲戚朋友借了钱,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父亲和母亲求这个,求那个,特别不容易。

哥哥给家里打电话,说了自己的意思。

母亲说,你一个学生家就该好好用功去学习,想赚钱也得等毕了业。过年时家家户户要团聚,你一个人在外头过年心里头是啥滋味,我们是啥滋味?

父亲也接过电话说,你不用操心钱的事,有我和你母亲在,轮不到你操心。过年和你妹妹一起回来吧,你妹妹一个女孩子回家我也不放心。

哥哥只好放弃自己的计划,带着妹妹坐火车回了家。

哥哥和妹妹从大城市里回到了家,因为没有多余的钱,也没能给父亲和母亲带点什么好东西。看着父母身上穿着好多年一直在穿的破衣裳,哥哥和妹妹都觉得父母为了供他们上学,真是太不容易了。

哥哥心里很难过,妹妹的心里也很难过。

家里虽然穷,年还是要过的。妹妹和母亲忙着炸丸子炸鱼肉,蒸馒头蒸包子。哥哥帮家里挑水劈柴,干些力所能及的事。父亲还是要去赶他的集,卖他的菜。平时赶一个集,也不过赚个十块二十块,过年时间生意好,一般能赚个三四十块。

大年三十那天,只有半个集。

父亲从集上回到家,哥哥和妹妹正在贴对联。

父亲叉好自行车,从驮筐里拿出一些鞭炮放在堂屋里,然后草草洗了把脸,从厨房里拿了个新出锅的馒头啃。父亲吃完馒头还要和儿子去上林祭祖。上林回来,接下来便是吃年夜饭。

妹妹早烧开了锅,母亲也准备好了下饺子。下饺子的同时要放鞭炮,父亲用竹竿挑着鞭炮让哥哥点,哥哥点燃了,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母亲把饺子扑嗵嗵下到热气腾腾的锅里。

饺子端出来第一碗要敬天,第二碗要敬祖,還要留一碗给灶王爷。

吃饺子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说着吉庆的话,脸上漾溢着笑。

吃过饺子以后,一家人又围到炕上说话守岁。

那时的父亲抽着烟,母亲纳着鞋底,听哥哥和妹妹,讲他们在学校里的事,讲城市里的事。讲到开心的地方有笑声,讲到难过的时候也有泪水。

夜里过了十二点,哥哥和妹妹从炕上爬下来,给父亲和母亲磕头拜年。

母亲笑着说,拜吧,一年一个时候的。

父亲也笑着说,磕啥的头啊,你们都是大学生了,还那么封建,别磕了,快起来吧。

与往常一样,父亲和母亲也会把准备好的压岁钱,送到儿子和女儿的手里。

哥哥接过了钱,妹妹也接过了钱。

母亲对父亲说,孩子们的学费准备得怎么样了啊?

父亲说,差不多了,你放心。

开学的时候,哥哥和妹妹果然拿到了学费。

哥哥看着又黑又瘦的父亲,心里头难过,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

妹妹看着过年也没说换身新衣裳的母亲,难过地流下了泪。

在回学校的路上,哥哥对妹妹说,你知道咱爹是怎么给咱弄到学费的吗?

妹妹摇摇头。

哥哥说,过年后的这段时间,咱爹和咱娘天天在外头跑,亲戚朋友都借遍了,可还是没借够。我听别人说,咱爹为了给咱们凑学费,还给一个有钱的人下过跪。

妹妹低下了头,红了眼,偷偷地抹眼泪。

哥哥的眼里也含着泪说,等回到学校,我要一边学习一边打工,以后我宁肯死,也不让咱爹为了我们再向别人下跪了。

哥哥是好样的,哥哥说到也做到了。

接下来的几年,哥哥没让父亲和母亲再为他和妹妹的学费发愁。

哥哥毕业后找了份好工作,后来还成了领导干部。

哥哥在城市里结婚生子,步步高升,后来把父母也接到了大城市。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哥哥却因为贪污受贿被判了十年。

妹妹去看哥哥时问,哥,你说你为什么那么糊涂呢?

哥哥低头沉默了良久,然后抬起头,看着妹妹说,你还记得二十年前,因为我们,咱爹向别人下跪的事吗?

妹妹说,记得,那事永远我都不会忘记。

哥哥说,从那个时候起,我变了。我想要有钱有权,我再也不想让咱爹娘低三下四地求别人了,也不想让他们再继续过那种苦日子了。让我心态发生改变的因素还有很多,可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没有放平心态。

【作者简介】徐东,当代作家、诗人。山东郓城人,现居深圳。1994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小说集《欧珠的远方》 《藏·世界》《大地上通过的火车》《新生活》《有个叫颜色的人是上帝》《诗人街》等,长篇小说《旧爱与回忆》《欢乐颂》等,出版诗集《万物有核》等。曾获新浪最佳短篇小说奖、林语堂小小说奖、第五届深圳青年文学奖、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文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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